《我见远山》惜润如玉

2、流年

　　沈晏一个星期才把摔坏的高达复原好。当晚她就抱着箱子想还给傅离，坐电梯时她想起自己没法联系傅离，未经允许她也不能随意上楼。正想着电梯到了，她正打算摁按钮下楼，客厅突然传来清脆的钢琴声。

　　沈晏好奇的走过去。

　　客厅只亮起一盏小壁灯，落地窗正对小花园，大片大片的花丛在路灯的照耀下静谧、幽美。窗前摆着一架三角钢琴，漆黑的琴身泛着光泽。

　　傅离穿着家居服安静的坐在钢琴前，发丝乖巧的搭在额头上，平日张扬骄矜的眸子低垂，睫毛在卧蚕处聚成一团浓墨。

　　他完美的融入这种幽暗、寂默的氛围，如同一幅来不及收起的画卷。

　　沈晏站在原地不敢打扰，恐惊天上人。
　　在那个艺术教育还不普及的县城农村，钢琴带来的震撼是很大的。沈晏小时侯在县城小舅家也见过钢琴，不过那是台二手立式钢琴，不如面前的这台来的震撼。

　　尾音突兀的落在低沉的do上，是傅离发现了她。

　　“站那干嘛？像鬼一样很吓人的知道不？”

　　沈晏手足无措，“我，我来还你这个。”她把手上的箱子放到地上。

　　他看了一眼箱子懒洋洋的伸展着身体，“放那吧。”

　　“噢，好。”沈晏放下箱子离开。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缓慢温柔的琴声慢慢响起。

　　傅离不会知道沈晏并没有走，她躲在电梯拐角处，静静聆听。

　　她有个学钢琴的梦。

　　陈华的教育是严厉的，她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标准来要求傅离。这让傅离很是抗拒，因为他的好友正在网吧等他开黑呢。

　　“我真去不了，我妈回来了。”傅离鬼鬼祟祟的窝在墙角打电话。
　　“哦—那你看着办吧，我哥也在，四缺一，爱来不来。”宋二语气轻松。

　　嘶，听到宋大也在，傅离犹豫了。他们这群人中就属宋大游戏打的最好，带飞他们四个完全没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他急了。

　　突然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沈晏安静的面庞。

　　”等我。“他朝电话那头喊了一句便挂断电话，飞似的跑下楼。

　　他敲响沈晏的房门。
　　没一会房门打开，沈晏面容略微紧张。

　　“有事吗？”
　　“帮个忙。”傅离脸上意气飞扬。
　　“什么事？”沈晏不知道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帮忙的。
　　“简单，跟我走一趟就行了。”
　　听完傅离的计划沈晏是抗拒的，首先她不喜欢出门，其次她不想帮傅离欺骗温柔的傅母。但她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不会拒绝，不好意思拒绝别人。这种人格让她进退两难。

　　“别犹豫了，你答应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他势在必得，瞥一眼沈晏又补充道：“换身衣服，我在电梯口等你。”

　　沈晏低头看眼自己的穿着，莫名有些羞耻的走回屋内。她挑了件简单的小裙子换上，豆沙绿将她衬托的白皙一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感到一阵燥热，火辣辣的将裙子褪去，换上普通的短袖短裤才舒服一点。青春期阶段的沈晏特别敏感，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她怕突然换上裙子会让傅离觉得太刻意，虽然确实挺刻意。

　　沈晏忘了自己是怎么局促的站在傅母面前，怎么看着高挑的少年巧舌如簧，怎么稀里糊涂的出了家门。

　　傅离和傅母说的是图书馆，去的却是网吧。
　　包间只有五台电脑，傅离看着烟雾缭绕的大厅一脸嫌弃的给沈晏另包下一间包厢。
　　“坐啊，愣着干嘛？”他一边给电脑开机一边招呼沈晏落座。
　　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一会便弄好了。
　　“给你点了小吃和饮料，你就在这玩玩游戏，追追剧，千万别乱跑。”说完他便去隔壁和好兄弟会和了。

　　门被关上，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沈晏看着面前的电脑手足无措，她没玩过。小镇上的网吧总聚集着不学无术的小乡痞，每次路过她都加快步伐，自然没有机会接触过电脑。

　　看着安静的包间她是庆幸的，幸好没人，不会有人看出她的窘迫。

　　和这边的安静对比隔壁打的热火朝天。再宋大的带飞下他们赢了一把又一把。出去上厕所顺道去看了眼隔壁的沈晏。隔着玻璃小窗看见沈晏面前的游戏页面傅离放下心来，转身朝包间走去，还以为她不适应呢，看样子玩的挺好。傅离放下心来，游戏兴致也高涨。

　　这边沈晏盯着自动弹出来的广告看得入神，五六秒的广告她看了不知多少遍。无聊的时间过得很慢，慢到她坐的屁股发麻，浑身不舒服。她现在好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

　　连赢了十几把后，傅离他们也累了。宋二一边盯着屏幕键盘敲的飞快，一边朝傅离说话，“晚上一起吃饭啊，我哥请客。”

　　“行啊。”傅离敲键盘的动作不停，懒洋洋的应下。想到什么他又开口，”我带了个女孩。“

　　此话一出，包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傅离还在认真敲键盘。
　　“什么女孩？谁？漂亮吗？”宋二最是八卦。
　　傅离看着显示宋二被击杀的播报时，忍无可忍一脚踢了过去，“这把输了晚上你请客。”

　　“请客啥的都好说，漂亮吗？”宋二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反正不丑。”
　　宋二还想再说什么被傅离一记眼刀给瞪了回去。
　　游戏胜利宋二立即摘下耳机，他不敢相信最是直男的傅离会带女孩出来玩。“人在哪呢？用不用现在去接她？我饿了，一会就去吃饭吧！”

　　“隔壁。”傅离欣赏着自己的战绩头也不抬。

　　“隔壁！冒昧问一下，你们什么关系？”宋二表情贱兮兮。
　　“知道冒昧就别问。”
　　“不说我自己去问了啊！”傅离知道宋二脸皮多厚，知道他真敢去，便淡淡开口解释， “没什么关系，阿姨的女儿，以后我要想出来还要靠她呢，你们别吓着人家。”

　　“哦——”宋二满脸失望。
　　“走吧，吃饭去。你们在门口等我。”傅离摘下耳机朝隔壁走去。

　　傅离推门进去，沈晏还保持着他走时的姿势，背绷的笔直。

　　”走吧，一起吃饭去。”
　　听到他的声音，沈晏连忙站起身。

　　“去哪吃啊？”她双手交错略显不安。

　　“有忌口的吗？”
　　沈晏摇头。
　　“那看他们吃什么了。”
　　“他们？”
　　“忘了说，我的朋友，在门口等着呢。”傅离看出沈晏的不自在，淡淡的补充，“一群逗比，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带你回去。”

　　“不用不用。”沈晏头摇的像拨浪鼓，语气又急又快，生怕扫了他们的兴致。她真傻，或许他只是客套一下，她却当了真。

　　宋二几人再看清沈晏的容貌时才彻底相信傅离的那句没有什么关系。眼前的女孩太普通了，瘦弱的身影一半隐在傅离身后。一双圆眼怯生生的朝他们看过来，只一眼便又迅速收回目光。

　　平凡，胆小这是那群人对沈晏的初印象。
　　简单介绍一番几人便乘车去吃饭了。
　　车子停在一家火锅店前，沈晏跟着几人下车。进店落座后，傅润之拿出手机扫码。

　　“喏，点自己喜欢吃的。”傅润之把手机递给沈晏。

　　沈晏乖乖接过，看了几眼，菜品的价格贵的咂舌，小小一份生菜竟要三十，犹豫一下她把手机还给傅润之，然后认真的说，“我都行，不挑食。”

　　傅润之没勉强她，拿起手机点了起来。
　　等菜期间几人又聊起来，过几天是宋二生日，几人询问宋二想要什么礼物，宋二一听顿时看向傅润之，“答应我的乐高别忘了！少一块零件都不行。”

　　傅润之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沈晏，面色轻松，“放心，保证一块也不少。”

　　沈晏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头埋的更低了。

　　到家已十点，出租车进不去别墅区，两人沿着小路往家走。昏黄的路灯将两人身影拉的怪异，像是漫画跑出来的异形人。

　　两人蹑手蹑脚的进屋，走到走廊时，傅离认真的对她道谢，她飞快摇头，“没事。”
　　然后一个往上，一个往下。

　　一觉睡醒，昨日的疲惫如云烟般消散。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如湖水般倾洒下来，沈晏伸个懒腰，正准备看会书，门突然被敲响，紧接着梁丽推门而入。
　　许是刚忙完，她脸上带着丝倦意：“傅夫人叫你上去，她买了些礼物给你，你收着就是，记得道谢。”陈华一向出手阔绰，对待他们这些人大方的很，这种身居高位的人都不喜别人拒绝，这也算是梁丽在傅家工作多年摸出的门道。

　　沈晏不理解却也是乖乖照做，走到书房门口敲了几下，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陈华妆容精致，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她抬头，漂亮的眸子含着笑：“先坐。”

　　沈晏乖乖落座。陈华忙好后拿出购物袋递给沈晏，“我一直想要个女孩，可惜福薄，只有个臭小子，购物时看见漂亮的小裙子便想买下来送你，你穿着一定合适。”她对自己的审美有自信。

　　沈晏惶恐的接过袋子，从精致的包装能看出它们价值不菲。她连忙道谢，“谢谢陈阿姨。”

　　正说着门被推开，傅离走了进来，他刚睡醒，顶着蓬松凌乱的发，揉着眼，“叫我干嘛？”

　　沈晏识趣的打招呼离开。下楼时书房传来微弱的争执声，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沈晏脚步一顿，隐隐感到不安。

　　在不安的情绪中，沈晏等到意料之中的敲门声。
　　傅离站在门口，眼神毫无温度，冷冷地盯着沈晏:"我妈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监视我？”昨天跑去上网的事被陈华知道了，又碰巧看见拎着奢侈品出门的沈晏，傅离先入为主的认定是沈晏告密。

　　看着他讥讽的嘲笑，沈晏面色赤红，残缺的自尊被高高拿起，又重重摔落在地。她拳头紧握想为自己辩解，张着的嘴却发不出声音。
　　傅离却好像懒得再管她，冷冷地转身离开。

　　沈晏看着他背影，深深的无力感如漩涡般使她头晕目眩。
　　此事以后，沈晏开始刻意躲着傅离，同一屋檐下，两人直到开学也没碰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