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复活护理日记》六重春

3、小八

　　任缇玉用手里的厚布将房间里最后一片窗户遮住，这边刚刚遮住，身后就响起来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高大的女人将只剩手指一截长短的蜡烛点亮，反手将打火机递给任缇玉。

　　那打火机是街边便利店里两块一个的最廉价的款式，任缇玉们的小团队最开始人手一个，只是在没有水电的末日，打火机，火柴算是珍惜资源了，不仅珍稀，用的频率也极高。

　　再碰上最近是雨季，想要徒手生火很困难，到现在也只剩任缇玉手里的这个，油也只有最后一点了，谁也不知道还能用多久，用完之后要怎么办。

　　那高大的女人名叫裴蜜，正在收拾自己的背包，他们的小团队这会儿已经住在了一栋高大建筑的十二层，每天移动起来有点艰难，但是安全系数也上升了不少。

　　他们已经住了一个月，谁也不知道还会住多久，如果情况好的话，一直住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裴蜜每天雷打不动地在这个点收拾自己的背包行囊，随时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她要确保自己到时不会漏下任何一件东西。

　　任缇玉没有这个必要，她东西太少了，背包大概只是一个装饰，口袋已经足够用了。

　　“傅潮玉今天带着小八去一楼洗澡了，你怎么不一起去？上次在服装店不是拿了两身新的衣服吗？”裴蜜上下扫视任缇玉几眼，“你都要臭了。”

　　任缇玉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异味，一楼确实有一个蓄水池，还算干净，现在正好是雨季，团队中的人轮流下去洗漱，也需要人盯梢。

　　小八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她被傅潮玉带回来，和团队中其他人交情还不如任缇玉这个少言寡语的，她坚持要傅潮玉陪同，团队中的其他女性也只能装瞎，自顾自地去干活了。

　　况且傅潮玉只是个喜欢往家里捡垃圾，并不正常的男人，他和小八就像小学生和流浪小猫。

　　任缇玉觉得现在两人的关系相当尴尬，臭就臭呗，尴尬比死还痛苦。

　　任缇玉转移话题，“她们什么时候下去洗澡的，我不知道。”

　　裴蜜闻言皱眉，“下午就下去了，你看见他们上来了吗？”

　　任缇玉这段时间一直躲着傅潮玉走，而且她也想在附近找一些能用的物品，而小八总跟着傅潮玉。

　　任缇玉摇摇头，这栋楼之前是考试院，他们入住之前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活人，才集体住在了十二层，团队里没有几个女性成员，几人为了安全起见，都住在1210的房间里，包括小八，几人约好了天黑之前必须要回到房间里。

　　任缇玉刚要离开房间去找小八，没有关紧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来人正是傅潮玉，“小八回来了吗？”

　　裴蜜皱眉，“你不是陪她去洗澡了吗？”

　　傅潮玉满面疑云，“我把她带下去之后，她就让我上来了，小八说等会儿你们都会下去，她和你们一起上来。”

　　裴蜜的脸色相当难看，“她没让我们下去。”

　　傅潮玉看向任缇玉，两人对视无言，片刻之后同时开口，“我去找她。”

　　裴蜜阴沉着脸，“都不许去。”

　　“天已经黑了，如果她够机灵，能挨过今晚。但你们两个都出去找人，我就只能先和你们告别了。”

　　“她有和你们说过她有什么要去做的吗？”傅潮玉垂着头，他的右手被纱布包裹起来，手肘用烂木板支撑吊在脖子上，面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他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人也瘦了一大截，的确不适合再出去，连团队里最脆弱的小八都比他更适合出去，起码小八可以利用自己个子小，移动快的优势及时躲避。

　　“没有，她都没有怎么和我们说话。”裴蜜说，“但是她天天和你在一起，她想做什么还不够明显吗？”

　　“难道她是想找药吗？可是最近的药店至少离这里两公里，药店里也不一定有我们需要的药。”任缇玉说，“小八不是本地人，她也不认识路，之前你们都带她去过哪里？”

　　“除了对街的那家大型超市，她就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只是那家超市在我们去之前，就没有什么还能用的资源了。”傅潮玉沉声回答。

　　任缇玉当机立断，看向傅潮玉，“把你手电筒给我。”

　　任缇玉一边说，一边背上自己的背包，将长布条缠在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腕包裹住，刀子就挂在腰间，“我去找，最迟明天白天回来。”

　　裴蜜看着她下了决心，也不再拦着，只是拿了两块饼干放进她包里，“找不到就回来。”

　　任缇玉点点头，接过傅潮玉递过来的手电筒，又深深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夜晚好行动，而傅潮玉还受着伤，只会拖累任缇玉。但他也说不出任何阻拦的话。

　　任缇玉快步下楼，手中紧紧地握着刀。

　　小八虽然只是个孩子，但对这个团队来说并不是拖累。她才十二岁，任缇玉没有办法看着这样年轻的生命逝去。

　　任缇玉脚步轻缓地走在街道上，并且有意地模仿丧尸拖沓的步伐，一路走到超市，周围落单的丧尸都没有发现她这个活人。

　　任缇玉出发之前就用随身的一件单薄T恤裹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她在超市一楼的柜台旁边，甚至和一个佝偻着背的丧尸擦肩而过。

　　超市的一楼都是一些高奢柜台，货架虽满，但对现在的他们没有一点用处，况且还有几十个四处不断游走的丧尸，团队搜刮物资的时候也会避开这里。

　　任缇玉动作缓慢僵硬地环顾一周，并没有看见小八的身影，也没有看见新鲜的血迹。

　　任缇玉倒是希望小八在这一层，因为超市的二楼资源最多，丧尸也最多，任缇玉们的团队之前就被困在二楼某个仓库里几天。

　　任缇玉在楼梯口徘徊，如果小八在二楼，不一定还有命在。三楼是服饰区，四楼是电影院和餐饮区，丧尸不算多，也不算少。

　　任缇玉咬咬牙，后背紧贴着墙壁，一步一顿地走到了二楼。

　　幸好现在是晚上，超市也早就断了电，仅仅靠着外面的月光，任缇玉独自行动还算顺畅，她一边在货架之间穿梭，一边寻找小八，还顺手往包里塞了不少的物资，任缇玉毕竟还是要回去的。

　　二楼没有小八，倒是有几个身高差不多的丧尸小孩，任缇玉靠近的时候差点暴露，屏住呼吸，慢慢离开了。

　　那几个小孩的躁动也引发了其他丧尸的躁动，任缇玉混迹在其中，也发出了一声怪里怪气的低吼，过了半个小时，尸群才平息下来。

　　任缇玉在三楼的楼梯口站了一会，二楼超市的地面上没有新鲜的血迹，小八或许不在那里。

　　任缇玉原本就是个安静的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不在人群里发出噪音，独自行动真是任缇玉在末世里唯一的长处了。

　　任缇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涩发硬的面包，慢慢地咀嚼直至完全吞下去，补充能量之后才上了三楼。

　　三楼的丧尸委实不算多，大部分都是丧尸爆发之际就在这里逛街的顾客。

　　任缇玉原本没有在这里抱有什么希望，顺手拿了一件厚实的长款外套披在身上做双重保险。

　　电影里面扑上去就能把人咬得支离破碎的情况毕竟还是少数，要咬到肉，还得先撕开身上的布料，厚实的衣物和人体的皮肤可不一样。

　　任缇玉缓缓地走到最后一排的货架，看见了正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小八。

　　她满脸泪水，看见任缇玉的那一刻先是慌张地轻轻“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个活人。

　　任缇玉迅速摘下脸上包裹的衣物，让小八看清自己的脸，然后又矮身从衣架下面钻了出去，直到离小八远了一点，才用力地踢倒一排衣架吸引注意力，又迅速地回到了小八的身边。

　　小八刚刚的一声低呼引起了三层所有丧尸的注意，任缇玉毫无办法，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件衣服裹住小八的头，带着她就往丧尸聚集的相反地方窜。

　　小八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害怕，腿脚有点发软，跑不动。任缇玉干脆抱住她急速下了三楼。

　　只是二楼的丧尸更多，三楼的一部分丧尸也闻声跟了下来。

　　任缇玉根本来不及多想，抱着人“咚咚咚”地从二楼扶梯跑下去，期间还差点摔一跤。

　　任缇玉的速度够快，天色也足够黑，两人一出超市的大门，倒也没有急着慌不择路地逃跑，毕竟路上隐藏的丧尸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任缇玉带着人，闪身躲在了门口的垃圾桶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垃圾桶里的垃圾恶臭难闻，两人屏住呼吸，紧紧地拉住对方的手，等着浩浩荡荡的丧尸大军从两人身边疾驰而过，任缇玉这才松了口气。

　　超市离团队所在的大楼并不远，可是街上的丧尸太多了，任缇玉只能带着小八绕远路。

　　任缇玉谨小慎微地贴着墙走，只是小八三番四次地想挣脱她的手。

　　任缇玉不想发出太多的动静，只能回头瞪她，用眼神警告。

　　你等着吧，等回去有你好受的。任缇玉狠狠地想，回去之后，非让傅潮玉用那只完好的手打她的手板心不可。

　　要是为了活命，为物资，去超市二楼，任缇玉还能理解，三楼全都是衣服，难道是她年纪太小了，在这种时候还在爱漂亮吗？

　　任缇玉越想越生气，但是不想在外面多生事端，抓紧时间回到了大楼。

　　远远的她就看见一楼有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是傅潮玉和裴蜜。

　　任缇玉刚想晃晃手打招呼，身后的小八就栽倒在了地上。

　　她全身僵直不停地抖动，口中有浓稠的黑血涌出来，明显是被感染了。

　　任缇玉还不及反应，一楼的裴蜜和傅潮玉就发觉出了不对劲，三人七手八脚地把她带到了大楼里。

　　任缇玉这才看见小八的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咬痕，周围的筋脉已经发黑了，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八此时还有一点神智，看见傅潮玉甚至露出了一点笑容，不过这笑容在一个即将完全感染的人脸上相当可怖。

　　她把口袋里的一小袋东西塞进傅潮玉的手里，她想说话，但是嗓子眼已经被涌出来的鲜血堵死了，她咳呛着，喷得自己满脸都是血珠。

　　她没能说出来，又望向旁边不知所措的任缇玉，小八蹙眉，眼睛里是歉意，她摇摇头，随即更剧烈地抖动起来。

　　裴蜜立刻摁住她的肩膀，她眼神冷冽，看向二人，“你们谁来？”

　　傅潮玉并不是左撇子，右手现在已经残废，他手抖得不行，抽刀的动作很慢。任缇玉没有等他，抽出自己的刀用力地捅进了小八的太阳穴，任缇玉下手准，几乎没有破坏小八的面容。

　　小八的身体也停止了抖动。

　　裴蜜去一边的水池里清洗自己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任缇玉，“别太难过。”

　　任缇玉都来不及难过，她还没有想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怎么发生的。她找到小八，把小八带回来，大家轮番对她进行一番斥责，这不就够了吗？

　　任缇玉抹了抹脸，才发现脸上有水迹。

　　任缇玉把外套和装着物资的背包一起交给裴蜜，坐到了傅潮玉的身边。

　　他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地上平躺着的尸体。

　　任缇玉看了一会，脱了自己头上的T恤在水池里打湿，帮小八擦干净了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又将刀具拔下来。

　　这是市中心，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找一块土地埋葬她显然不现实，任缇玉也不想小八的尸身暴露在市外风餐露宿，任缇玉打横抱着小八，把她放在了一楼的小花坛里。

　　任缇玉摸了摸她的脸，什么都没能说得出口。

　　傅潮玉仍然坐在地上，带着一手的鲜血，他怀里是一个包装还算精美的透明袋子，里面是一双黑色手套。

　　她是为了这个，任缇玉差点痛哭出声音，两人隔着一地的黑色血液，遥遥对望。

　　任缇玉自从醒过来，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连日志都写得断断续续。傅潮玉见任缇玉一直皱着眉，偏头看向她，“是梦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任缇玉也没有隐瞒，“是小八。”

　　她不必刻意说起具体是什么事，傅潮玉便也猜到了，“只可惜那只手套破了，我还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