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众生》马玉莲

5、因缘际会

　　大家那种刚刚过完节，百废待兴的激动还没有消散。
　　再加上学校里的课业还没有达到回家作业都不想做的地步，此时的作业收齐率呈学期最高。个个都是到学校里来上体育课的一样，卫衣五彩缤纷地在教室里杵着，乐璋云更是其中饱和度最高的那个——他今天穿了个紫色的卫衣，背后印了一些东西，说是一个朋友给他的纽约大学的校服。
　　午休的时候他顺道想去办公室把作业搬回来，发现柴梦卓偷偷从围墙外拿了一份外卖准备去楼上吃，乐璋云很惊奇地回忆起这是这学期她第一次没有自己带一个干巴巴的面包充当午饭，而是点了个附近的面馆。
　　但是他也没有多想，视线一转又回到了曹誉柏身上，问，“你们考完打算干嘛？”
　　安尚勾着曹誉柏的肩，抢先吊儿郎当地回答说，“当然是回家五排了。我的箱统统开完了，没有一支枪皮有用，退游了，r*n*mtq。”
　　“……C游戏启动？”乐璋云无语，“我当你有什么大招儿呢。”
　　“哎，不是那回事儿！我爸给我过年买了个steamdeck，我现在那上面，电动可多了，你可以来我家玩儿。”
　　曹誉柏未发一言。他是纯正的手残党，这辈子没玩过单机以外的游戏，听到他们又开始嘀嘀咕咕这些联机，觉得毫无插嘴的必要，而只是放空面无表情地向前走。
　　物理老师吃饭去了，他们几个进去一翻发现老登还不批作业，只好守在暖气边上等他们一干老教师吃完饭回来。
　　乐璋云终于把话题引到了他想问俩人的地方：“其实我爸周末带我去拜访一个他的老上司。我不是很想去……那个老爷子的孙女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在哈工大上学，我爸就看我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逼我去取经呢。”
　　“完了你不乐意？”曹誉柏听他意思，问，“在我们这儿寻借口呢，你不想去吗？”
　　“对啊。”乐璋云叹气，他说他记得黄爷爷，老爸是一路跟着他从外省一步步升到中央来的得力助手。于情于理这搬家了也有些年头了，过完年得回去大院拜访一下。但他不是很敢去的原因主要是害怕“别人家的孩子”。
　　……他小时候就记着，黄爷爷的孙女黄杜，他该叫姐的一个女生，一直有点奇怪，他有点怕人家，要是吃饭他俩给安排一块儿，话不投机半句多。
　　……最主要是人家成绩好，哈工大本硕连读，他去了不知道被提溜成什么样儿，夹着尾巴吃餐饭，多不容易啊！
　　乐璋云如实道来，怨言半晌以后安尚也表示无奈，耸了耸肩，“你也就搬家了几年没见罢了。你爸那职称说不得还有人爷爷功劳呢，你都在北京住大别墅了就去呗，还能扒掉你一层皮咋地。”
　　曹誉柏言下之意也是去，兄弟我帮不了你周末找借口溜走。
　　乐璋云心中呐喊，这不是黄杜读书厉害嘛！！你们能不能懂含金量，就我现在这分数，和黄老爷子马上干碎我的气场，直来直去的性格，说不准怎么刨根问底地问我学习呢，你们让我怎么回答？就在这四中，高二分班都不幸进入平行班？
　　但是事已至此，他好像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去了也不会少块肉，去就去吧。哎。

　　柴梦卓把午饭放下，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楼顶的空洞。那个交流会开在这周末，她打算在这两天先研究研究这个东西的来历。她首先在论坛上查了附近几条马路的名字，看能不能跳出一些结果来佐证她的猜想。
　　此外，山神到了市区虽然不怎么能和她直接说话，但是调动一些信力探查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两相结合，她心中计较了一番，首先就是学校的建校时间早于论坛的确立时间，也就是当年还在用九鼎服务器的时候有人给这个黑洞加盖的封印，那档案便无从查起了。至少论坛上也没有记录，现在看不着。其次便是她觉得这个学校似乎就是和这个信力黑洞有直接关系的，所以如果能去问一问建筑承包商……不过也不现实。
　　图书馆？校史馆？她还没有什么能一眼看出这里建了多少年的眼力，愁眉不展。
　　柴梦卓一边想着一边一挑筷子，面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家面馆边上是做烤串的，用的都是削尖的原木树枝。她要的就是这个，下单的时候特意让骑手去隔壁买了几根木串儿，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折了许多道的整开黄纸，鼓鼓囊囊的口袋一下就瘪了下去。
　　面很干，所以它凉得很快，她也很快就没兴致吃了，干脆放下筷子，尝试用信力凝聚风刃削开木枝，然后再用绳子把搭好的结构固定起来。
　　她在家已经做过无数个这样的纸人了，要有筋骨，面皮，信力，缺一不可，然后再点上器官。
　　这个小人由于是迷你版的，并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拥有手脚或者面容，衣服头发也不配有，只是单单一个二十来厘米的框架人……但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面凉透了，她的手一直在与空气做抗争，不停使出的风刃数次因为寒冷而精准度不够，刮破了她的手。但是纸人的形体大致完美，纸张没有破损，她便起身，把这个小东西放在了外卖袋子里，然后把碗筷丢到了行政楼里去，随后就抬步走向行政楼顶楼。
　　行政楼比教学楼矮两层，但是行政楼顶楼有露台。教学楼呈L字型，从这里把纸人放到侧面水管可以让它爬上去。
　　冬天因为天气寒冷，没有人到顶上来，柴梦卓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调动信力加强了一下身侧的屏障，然后伸出割伤比较少的右手去推开门。

　　乐璋云翻看着他们班交上来的作业。看着看着就特别想问范滢，柴梦卓是不是少数民族啊？他想起这人灰色的眼睛，和淡淡褪色了一样的头发，不知心中这种老想搭讪同桌的心情从何而来。难道是他上辈子是话疗师，不能和人说话于是越发抓心挠肝？
　　可惜男女有别，一直到今天他都很难和这个长得很冷漠的女同学说上几句话，哪怕他是他们理科班分班的物理课代表也不行。
　　他研究发现柴梦卓的字格外虚浮，轻飘飘的，总是随着心情而变化，一会儿好看一会儿难看的。原先高一的时候他们就在一个班里，她那个时候成绩还蛮不错的，于是后来她也分到了这个四中的理科选班，可惜她的成绩开始在这些人中趋于平庸。但他收作业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翻开对其他人的答案，于是也发现柴梦卓对做作业总是选择性的空题，好像是根本不在乎老师批不批改一样，难题简单题挑着做。
　　乐璋云心想，一定是这人太特立独行了，否则干嘛一天老是她干些很不可思议的事都被自己撞见？还是她是四中npc，在他不停地刷新四中地图的时候，也总是遇见她。
　　可能他还不知道，柴梦卓特立独行到如今还没有被人察觉，是她刻意为之的结果。只是如今，在乐璋云发现了同学竟然能在任意的教学时间都放空、仍然保持着一个平均的进度，就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发现有的时候，柴梦卓像是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有的时候能和人说上两句话而不是发呆；有的时候头发乌黑，有的时候却是干枯的灰色。

作者有话说

　　没染没染，四中地图天天刷新，甚至小柴还老睡觉，最近总碰一块儿只是你们有孽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