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众生》马玉莲

3、戒台问禅

　　Time flies!
　　时间很快来到了又一次离开山神辖区的日子，而且愚蠢的校领导决定效仿一些学校给高二提升警惕心理，宣布提前开学。她遂愤怒地决定要先翘课一段日子。至于纸人上课睡觉怎么办，她会不会被发现，那都不重要，因为她的新班级根本没有朋友。没有人会碰她，她也将继续在这个学期当她的“末排觉皇”。
　　等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后她和外婆说再见，然后到了市区的房子里，她爸妈都远赴重洋当科学家了，给她留下了一个此前在三四环交接处的一个老房子。她拍了一个视频发给他们，算是到家给他们报个平安——不过他们好像只会发个宝贝辛苦啦????然后转账20000元。这个你骗我我骗你的活动每个学期都会发生一次。于是她把一些必要的书放在房间里，然后收拾出来的生活用品放进包里，叫车准备前往京西门头沟。
　　外婆在家办民宿也会经常塞点钱给她，以及……她刚刚才在论坛上和戒台寺的住持联系过，空着也是空着，她打算把这里的房子先租出去。平常上下学就用纸人糊弄糊弄就行，她真人住到寺里化缘几天，学成归来再考虑上学的事情。
　　接下来又是三十多公里的车程，柴梦卓耳机都听没电了才终于又回到了京郊。
　　……洞云深隐法王坛，灵境真同鹭岭看，山麓的山门殿浮雕看上去格外宏伟瑰丽，她驻足片刻后跨过门槛，合十闭眼再度放空了一会儿以示尊敬，然后才提步往施主不宜进的后院去。
　　和她联系的明沩师父，也就是那个管理员，此时还在戒台院洒扫，柴梦卓等了一会儿才同他说上话，明沩给她安排了一个靠近核心住持的位置，应她挑选给了她二楼楼道最里的房间的钥匙。
　　“如果不太方便可以再来找我，年初的时候人比较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柴梦卓感到她的纸人已经打扫完房间，解体回到衣柜里了，出神想道，他为什么讲话要故弄玄虚？
　　“好的，谢谢住持，我主要也是想问您一些信力上的问题，不知道您一般什么时候方便？”柴梦卓定了定神，问问题就得摆出最恭敬的语气来请教。
　　“我每天八点三刻下早课，然后食堂那里会挂值勤的安排表，除了礼拜四和礼拜天我都全天方便的。寺里也有一些其他师父在，你要是需要我可以明天给你引见一下，今天有点晚了。”明沩微笑道。“我们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然后我把其他施主的入寺修行须知发你一份，有我们的作息时间和wifi密码，公交安排。”
　　他嘱咐得太过细致，柴梦卓听了后频频点头，默默想道，他可能招待了很多个我这种菜鸟吧，娴熟得不觉丝毫割裂。
　　明沩师父年纪大概在小五十左右，常年的平心静气让他脸上的纹路深化得比较平缓，看上去确实眉目慈善。……就是这种大师也会爱上网、招弟子吗，她默默吐槽。

　　次日寺里有一个什么法会，她一早跟师父们起来吃早饭，然后在等早课的时候参观了一下大松树，然后感叹了一会儿4A级景区人实在是很多，看时间差不多了，怡然自得地穿着海青和众前来礼佛的游人走向相反的方向。
　　纸人给她转播学校动态：早上的训话和升旗结束了，课代表开始收作业了。
　　这个班里坐的都是基本比较纯正的理科生，语文作业一如往常薄得出奇。他们是被四中归为理科但是又有点偏科的中等学生，以至于语文课代表交名单的时候，老师还特意跑到班里念了两个straight “√”s 的人的名字：柴梦卓，曹誉柏。纸人小Ⅸ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接受表扬。
　　今天是性致法师在钟楼坐镇。
　　性致大师听了柴梦卓的来意后没有问进一步的消息。
　　尽管到了这个年代还想新立一门道统的人实在不多了……而且她还不是前辈的传承断代然后她重拾师门，而是真的凭借全新的信力，寻找确立法门的方式。
　　“这个事情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但是有关那个纸人的练习，”性致大师比较委婉地说，“纸人分身过多，再注入心神一直操纵它们，容易流失气神，这是其一。生死是玄门比较深刻的学问，尤其是让一个东西有形态之后再有神态，有神态以后再让它有智慧，这和赋予它们生命也没什么区别，你要凭空地造一个克隆人都不见得成功，怎么我们能够跨越生死大关，轻易地让它真的变成人呢？你就算要求的不多，只是要求让它有独立于你思维的能力去应付简单的情况，平常会继续控制着它的话……也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建议你不必心急。”
　　性致大师是明沩的师叔辈人物，看世事变迁已然十分稀松平常，对待小辈的态度早已达到了佛门所言的众生平等，丝毫不在乎她是施主还是什么玄门后辈，如果她问玄术，就回答玄术。如果问佛，问人生又会回到禅意的世界里给她领路。这种科学和传承多重的结合让她略微地感到熟悉。
　　临走她又问了一句，“明天是哪位大师在这解惑？”
　　“明睿禅师。”

　　次日早八，柴梦卓不死心，准时蹲点明睿来钟楼上班答疑，想继续问问明睿禅师的见解有什么不同。但是好像也找不出话题可聊，所以在得到差不多的回复以后追问了一句她来这儿的初衷：“你们平常是怎么修行的？我不是说早上做早课的那种修行，就是玄门的那种……”
　　明睿禅师：“你不是在论坛上吗？里面有一个版块就是分享信力的一些方法，你可以报名一个公安办事员，参加一下扫黄打非这种活动，能获得信力。”
　　“……你的意思是公职人员上班就是修行？”他怎么也知道我在论坛上？你们戒台寺共用一个账号啊？
　　“欸，我不是这个意思。”明睿禅师微笑道，“你理解一下吧，总之不是拿着扫把扫地，你应该要比现在这些早课喜欢一点的。交个茶歇费就能入场，然后他们会组织用法术观察一些气运低迷的人群，用信力给他们除除祟气驱驱邪，或者是传播道义，信力可以慢慢固化到他们身上，又或者如果有人能真心接受你的道统，投你门下，也是一个开宗立派的办法。我说的扫黄打非，就是他们的气运比较低，你可以试试看给他们调动一些福源，然后就会不由自主地转化一些你的信力进去，于是就有人能够携带了。”
　　“这像播种啊。那我需要塑像吗？就像立佛一样，把人像做出来给信众分发，让他们拜？”
　　“那不行，那根据国家法规这属于传播邪教，你要找到合适的方法积攒功德。说白了，以前的行走伦常已经不太能解决现在大家比较科学的生活方式了。所以你可以试着在活着的时候将自己立为活神像，而且通过比较容易接受的手段能让多一个人相信就多一个。你走到哪里，信力就会跟随到那里，这也是我们所说的信之一字的根本。”
　　明睿禅师掸了掸手中的线香插入香炉，然后把雨台上的积水引流到了地上，顺着莲花纹的空心地漏流入排水管道，传来泠泠的落水声。
　　“……那纸人呢？”柴梦卓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明睿禅师看着她，本想说点什么。但是顾及到流派有异，以及她脸上焕发的神采，因此只是隐晦地重复了一次和性致大师类似的警告，“施主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