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影后是她的黑月光》台晓卷

56、第 56 章

　　直到这一刻，对雷思闻来说，手机从来没有和恐慌和绝望联系在一起。它只是手机，一种电子设备，生活里必不可少。

　　但现在，手机是青春期荷尔蒙最浓烈的那本日记，是父母翻出你锁起来的成人玩具时的感觉，是陈帆那张扭曲的、癫狂的、胜券在握的脸。

　　她做了大脑第一时间告诉她的事，双眸死死地盯着，大步流星地逼近，“手机还我！”但男人的身高是一个不容忽略的优势，他将它高高举过头顶，“怎么，这分钟开始要脸了？”他张狂地咆哮着，将她狠狠推开，人群开始聚拢，在两人周围走来走去。

　　雷思闻被狠狠推到地上，单肩包从肩上滑落，物品哗啦哗啦掉在地板上，保温杯里的水洒了出来，口红正沿着不算平整的水平线，慢慢向低洼的地方滚去，她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就像回到了高中，课桌上写满了，诸如雷思闻是妓女、坦克、□□之类的污言秽语。房间在旋转，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爆炸，不该习以为常了么？只不过场合从校园换到了职场。

　　可是，依旧不习惯，审视水渍中自己的倒影，真是狼狈。湿漉漉的睫毛就像一块广告牌，它位于中心地段，具有C位的宣传效应，现在上面挂满了可耻的泪。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男人的拇指不断向下滑，嘴里念念有词，用刻意装出的女人音调，卖弄风骚的那种音调，高声朗读着，“怎么，无耻如你，也会做贼心虚不敢回话？”

　　雷思闻！他在读你和屈韵的聊天，你他妈的站起来做点什么！脑海中，有个愤怒的声音在敦促着。

　　抬头看过去，眼泪让目光里的一切变得扭曲起来，他在她面前得意地晃了晃它，眼神像个疯子，形态像个恶棍。“各位注意，我要按下视频通话键了，下一秒，谁微信响了，谁就是那个狗男人。”

　　拉扯着衣袖，拼命抹去泪水，她想看清楚人群中，到底有没有那张特定的脸，但那人不在。雷思闻立刻慌了，加好友以来，两人至今仍坚持文字交流，大明星不会傻到真以为她今天心血来潮，非得看实时的、动态的屈韵？

　　突然，滚动的口红被修长的手指从灰扑扑的地板上救了起来。

　　朦胧中，她看到一个人影正从他身后迅速靠近，随着一声大喊，男人弯腰捂住了手腕，言语羞辱也停了下来。她能感受到目光的灼烧感，像一根滚烫的火棍扎进她的脸。下一秒随着渐行渐近的白球鞋，手机被来人在干净的校服上来回蹭了蹭，然后递到了她面前。

　　“哦，屈大明星，我当是谁。”男人立刻收敛了狰狞的表情，但依旧不愿就此作罢，“这是我和她的家事，您这外人还是少插手为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早分手了，谈何家事。”屈韵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

　　“私事，私事行了吧。”男人咬紧牙关，太阳穴上有一条青筋突出。

　　“若是私事，更不能拿到工作场合解决了，太不专业了，陈导。”四面八方，人们都在注视，但大明星应对如流。

　　“哧，那你知道她做了什么？”男人凝视着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眼中燃烧着愤怒。

　　“陈导不是和剧组里，每个和你称兄道弟的男人，都无私分享了这个故事？你，陈帆，被雷思闻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你不就希望一传十十传百。可是，你一个烂□□，有什么立场造前任的黄谣？”

　　屈韵嗤之以鼻，陈帆怒不可遏，撸了撸袖子，俨然一副准备动粗的架势。“大家都拿出手机，给我好好拍！拍下咱陈导的阳刚时刻。”

　　气氛剑拔弩张，可职场只适合点到为止，另一只手臂从后面横过他的胸口。“陈导，算了吧，可能是误会。”道具组小哥绑着陈帆的手臂，男人下巴紧绷，方脸涨得通红，反抗着兄弟的抓握，目光仍然锁定在她身上。

　　一瞬间，所有人都在说话，但她茫然得像被下了药一样，只看得见嘴唇在开开合合，言语全部都粘合在一起，声音没有传到她的耳朵。在世界陷入黑暗之前，雷思闻看到的最后一件事，是面不改色的屈韵，突然慌张的脸。

　　刺鼻的消毒液味道，这就是叫醒她的原因。眼皮黏糊糊的，嘴唇也粘在一起，但当她集中力量把它们撕开时，天花板上的白色太陌生，肠道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是医院，她躺在医院里，花了几秒，就记起发生过的一切。设法动了动脑袋，这间病房显然价格不菲，因为是单人间，房内很安静，就像一具无人敢靠近的棺椁，但房外显然很热闹，“嗨，你是屈韵？”一个活泼的女声，就算刻意压低声音，依旧听得出其中的兴奋。

　　“我是你的粉丝，能不能合个影？”活泼变成了尖叫，又升级为喋喋不休。

　　……

　　就在那时，雷思闻注意到一个人影在角落若隐若现，站在离床边很远的地方，正上下打量着她。“雷大编剧终于醒了。”是老铁，声音里有一丝刻薄的味道。

　　“不过今天这一出，是英雄救美，还是……”老铁故作轻松地打趣道。

　　最后半句，被营业归来的大明星打断了，“帮我弄点咖啡去。”

　　老铁翻了个白眼儿，一边不情愿地往外退，一边忍不住地碎嘴，“人一醒，就把我支开是吧？得！你们聊，我守门。”

　　这是那次意外之后，两人又一次单独相处，脑海中不自觉蹦出事后撂下的那句狠话：“刚才……忘了吧……不会再有下次。”可是，要求某人忘了的，她却清楚地还记得。

　　“承认吧，你看男人的眼光很差劲。”屈某人走到床边，坐下小半个屁股，试着用一句玩笑打破病房里浓得化不开的，尴尬？

　　“鉴于过去的历史，我看女人和男人的眼光都不怎样。”是的，伶牙俐齿、指桑骂槐。

　　但比起喜欢伪装正人君子的前男友，她发现自己出乎意料地更欣赏年轻时的屈韵，那个叫她丑八怪的人，从不假装自己是个好孩子的人。“我想给你一些警告，我认为陈帆不会轻易作罢，所以……”

　　修长的手指捋了捋额发，一瞬间，她的目光背叛地、愚蠢地被吸引。“你就这么怕他抓到我这奸夫？”屈韵又问，奸夫两个字说得极尽刻薄，眯着眼睛盯着她。“雷思闻，你以我为耻？你果然后悔了。”

　　眼底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持续那么短、跑的那么快，就像和时光赛跑的白驹，她恨自己为什么总能从石头里读出情绪，可她还是抓住了它。其实无需接话的，就让大明星这么认为，但……

　　“我现在的确后悔了，可当时的我也没要求你停止。”她的答案很简单，没想到是这样，话语自然流淌了出来，就像急于了解世界的早产儿。“我……”她喘着气伸出手，就像她是正极，某人是负极。“我不反感，它压在我皮肤上的感觉。”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言语就像漏水的阀门一样不能自已，但闸门已开、无法阻挡。“我……我并不讨厌你的触碰。”

　　无法想象，从外人角度看这会是什么样子，但屈韵没有避开，她的眼睛搜寻着她的眼睛，然后倾身向前。

　　起初，只是嘴唇的触碰，没有其他动作，可感觉不一样了，这一次她忘记过去，放下担心，不觉得内疚，没有在自我怀疑。在一个极其微小的时刻，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不在乎这人劣迹斑斑的过去，不在乎那些丑陋的外号、刻薄的语言、身心的欺负……

　　也许再次睁眼就会，也许甚至是下一秒后。但在这一刻，屈韵柔软的嘴唇一动不动覆在她的唇上，雷思闻只能想到这感觉是多么的正确，比她一生中大多数事情都感觉更正确。

　　亲吻很快就不甘于蜻蜓点水，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下巴，伸出舌头品尝她的味道。她喘息着，双手揪住屈韵的领口，将大明星拉向自己，修长的手指埋进她的发丝，鼻子拂过她颧骨下那片皮肤，这让她浑身发抖，同时又让她全身温暖。

　　空荡荡的病房里充满了两人安静的喘息，当指尖窜进织物之下，开始向上滑动，她醒了，身体僵硬。耳边响起校园里一声声的辱骂，这些和今天的职场霸凌又有何不同？难道今日的拯救，就能将昔日的罪行一笔勾销？她一定发出奇怪的声音，因为屈韵立即放开了她。

　　倏地，她记得自己是谁，眼前的人是谁，突然之间，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感觉不过是鬼迷了心窍而已。重重地咽了口口水，“你……必须……”她甚至无法把这句话说完，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停止？离开？

　　大明星先人一步、自作主张，屈韵的双脚在她做出决定之前就做出了决定，当她呼出憋了许久的那口气时，某人的背影已消失在病房门口。

　　那天晚上，睡去的雷思闻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到一个湖边，屈韵漂亮的影子倒映在涟漪的水中，那么美丽、那么迷人，她伸手屈够，结果一头扎了进去，伴随窒息的压迫感，慢慢沉入湖底。

　　千里之外，繁城之上，这座城市的灵魂，在每一个身居其间的人皮肤和骨血里蠕动，直到你和这座不夜城一起跳动。

　　周卿苒坐在无边际泳池的尽头，双腿悬在池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汇报，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唇角浮现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差遣专业的律所、会计事务所，试图利用偷税漏税将屈韵一击毙命，结果一无所获时，姓屈的还是没忍住自掘坟墓。

　　名气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不，她不止想围观，更想成为执掌这把刀刃的刽子手。没过多久，狗仔阿爆以及团队接到了一份酬劳丰厚的私人委托，数字不方便透露，目标人物是个团队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