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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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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帽恐惧,是男人一生挥之不去的终极阴影,它就像如影随形的可怖鬼怪,就像未经同意的残酷阉割,割断的不是雄性的生殖器,而是一种名为本我的存在。
他原本打算低头认错,道歉的戏该如何进行,身为导演的他早在脑海中排演了千百遍。
他会敲开雷思闻的房门,用哽咽的低声说着,我很抱歉。下一步动作,将结合女友当时的姿态与心境,站还是坐,冷漠还是伤心,随机应变即可,但一定要摆出最低的姿态,做出最庄严的忏悔……
他堵上了男人的尊严,可那女人却把一切都搞砸了,不止搞砸了他的戏,还搞砸了他预想的未来。雷思闻以为她是谁?若不是他计划利用婚姻绑定女人手中的IP,若不是他看在两人过去一起打拼的情分,他早对身边的另一半升级换代了。
文青的矫揉造作,宅女的社恐人格,独立女性的清晰边界,当然还有定期约见心理医生的无病呻吟。
这女人总能找出一个又一个的托辞,一个又一个的病症,拒绝将两个人变成一个家,试问有那对情侣谈了五年多,依旧收入分开、房产分开、生活分开?更别说,那从不同步的性生活,以及仪式般的怪癖,雷思闻□□只在黑夜,且从不开灯。
再一次提醒他,为何男导演和女演员是圈子里的经典搭配,漂亮的妻子才是男人最华丽的装饰。
当大把小演员等着爬上他的床,这女人竟然背着他转投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如果这人比他有多金、比他帅气、比他年轻,那么意味着他败给了现实,但这个可能性极小,毕竟他自认是雷思闻能找到的男人中的天花板了。
所以,不可能是剧组里客串过的男演员,推了推眼镜,陈帆再一次扫视整个取景地。
几次酒局,只有男人的酒局,他当着剧组兄弟们的面,痛斥雷思闻是个臭婊子,在他面前装矜持冷淡,结果背地里和别人玩超大,谁知道乳钉、脐环之外,还会不会有更刺激的。
前女友的隐私仿佛一种投名状,这足以扭转局面,推翻那些对他出轨劈腿的微词,成功借助一个女人的背叛,又一次稳固男人的同盟。
“陈导,你怎么着也得把奸夫给揪出来,让他知道哥你不是吃素的。”
“唉!这话说对了。在咱眼皮子底下搞你的女人,这小子必须得教训教训。”
……
酒桌上三言两语,酒桌下猎巫联军。计划是见机行事,让他能够拿到雷思闻的手机就行,五年情侣他记得她的锁屏密码。
未免打草惊蛇,他甚至卧薪尝胆,不惜发去一条委婉的认错信息,大意是他被情绪蒙蔽双眼,一切都是误会,希望两人分手还能做朋友,也祝愿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等了许久,女人回复了一个表情,这波算是稳住了吧。“陈导,雷姐的手机正在充电,是不是可以行动了。”盯着屏幕上的信息,陈帆拿起喇叭,喊了声Cut!
几天过去,吻痕在遮瑕膏下几不可见,但出门前雷思闻还是系上了围巾,这让她在不算太冷的天气里格格不入。提前数小时,拖着脚步到达取景地,正好赶上剧组的早餐供应时间。
包子、白粥加咸菜,最平常的组合,白粥在打开的书旁边冒着热气,一切看起来很好,没有人打扰,直到身旁长凳响起砰的一声。在所有人中,屈韵的经纪人坐在桌旁,她的桌子。
这吓得她右手一抖,将勺子里的白粥洒到了左手手套上,突如其来的热度让她尖叫起来,狼狈地蜕着如丝的织物。她知道,自己手背烧伤的痕迹肉眼可见,可老铁只是眼疾手快地为她抽了几张纸巾,并未发表任何评论。
她不是白痴,屈韵的经纪人不是心血来潮坐在这里的。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她努力拿出社交礼仪,“早。”这是一句简单的问候,简单到掐断了继续聊天的可能性。
“这围巾看起来挺暖和,我消失的这几天,你没做什么坏事吧。”话里的潜台词太明显了,以至于低头喝粥的她被呛了一口。做得好,雷思闻!心里有个声音反讽着。
老铁是屈韵的经纪人,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那种,大明星会和经纪人分享私生活吗?屈韵会和老铁……这个联想,让她加倍紧张。
“甲流还没好全,你最好离我远点。”她强装镇定地说道,而老铁也识趣地走开了,勺子不停地搅着粥,没再吃一口。
人声喧闹,灯光刺眼,当剧组工作人员涌入取景地,她就像一具,不停搓手的行尸走肉,一开始是伤疤发痒,再后来痒的还有皮肤,它的每一寸,她无法感到舒服。
今天拍摄的,拍摄的是什么?她太不专业了!翻开手中的日程表,哦,是屈韵,不,是秦雅又一次对文斯蕾死缠烂打。你看,这就是人物原型出演同一电影角色的弊端,总会将她脑子里不同的时间线打乱,然后搅在一起。
不一会儿,天空下起了毛毛雨,她挤在为监视器搭建的帐篷里,而助理们则打着伞跟着导演和演员们走戏。雨让一切都变慢了,直到雨后初霁,天空出现彩虹,摄像机开始转动。
董恬恬饰演的文斯蕾在刻意躲着屈韵,两人在校园里玩着你追我躲的猫鼠游戏,但运气并不总是站在老鼠这边。课间操结束,董恬恬从人群挣脱,朝角落里走去,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抓住年轻演员的校服领子,把人拉进了阴影里,屈韵冷酷的眼睛俯视着。“够了!”
董恬恬只是交叉着双臂,冷冷地回答,“你不是已经骗到我的裸照和视频了,准备什么时候拿去邀功?今天?明天?还是准备挑个黄道吉日?”
她应该感叹两位主演的默契,可是,屈韵的手又长又细,以前雷思闻不可能知道某人的指腹有多光滑,但当它们曾划过她的肌肤,她知道了,知道的比这多得多。
没有预料到突然的兴奋,但星星之火很快被扑灭,把屈某人的形象像疾病一样从脑海里赶走,强迫自己专注工作,远离手指,和它的内涵。
镜头里,屈韵突然凑近一步,嘶嘶地说,“我不想今天,也不想明天,我在考虑余生!你还不明白?你想让我大声告诉整个学校?那让我告诉你,后果会有多糟!从金字塔顶端跌下来,被当作粪土,被踩踏成泥,我讨厌被欺负,但如果这是你唯一的心结,我现在就能闯进学校广播站,对着话筒里大声喊出来。”
年轻演员适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睁大眼睛,就和当初的她一样,信了屈韵的鬼话。
“这就是问题所在!李思思不会再给我补课费,爷爷会丢掉家里唯一一份工作,然后我不得不重新兼职!你知道兼职有多累,赚得有多少,凭什么偏偏是我活得这么难……那你呢?你会考上大学,追随你的梦想,直到完成。而我会留在这该死的小城,被绑在这垂死的家里,孤身一人,成为失败者。”
“没错,我想为自己保留未来,但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一起拥有未来。现在轮到你了,告诉我,这短短几个月的真实是否值得?这就是故事,它有两个结局,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因为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几个月,如果你不像我需要你那样需要我,那我就给你。”
两大段台词,非常考验功底,屈韵的声音已经哑了,正愤怒地用手背擦去几滴溢出的眼泪,特写镜头里的栗色双眸又红又湿。
镜头之外,雷思闻高仰着头、眨起了眼睛,试图将鼻尖的酸楚逼回去。是的,第二次听到这样的鬼话,她依旧只想像董恬恬一般,一头扑进屈韵的怀里,就像永远不会放手一样。
十年前的她,感动之余,依旧半信半疑。一方面,因为说话的人是屈韵,一个无法预测的惯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人可以像野草一般能屈能伸。
另一方面,不安全感在拼命作祟,她总觉得,无论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定义,离开小城便意味着草草结束。基因彩票会成为这人无往不利的通行证,而当屈韵拥有更多的选择时,是人都会往高处走。
十年之间发生的一切,证明她猜得没错。
随着一声Cut,终于迎来了拍摄间隙,她也终于能将目光强制地从镜头上移开了,她不想像苍蝇盯着棉花糖一般,死心塌地地跟着某人走。
衣兜的手机传来低电量的提醒,找一个充电插头成了当务之急。好心的道具组小哥借了她一根数据线,看着手机飞速增加的电量,雷思闻松了一口气。
“雷编,有时间吗?看看这个道具合适不。”循声看过去,小哥冲她摇了摇手里的物件,嗷,想起来了,是女主角文斯蕾的日记本?
转头看了看手机,又转头看了看求助的脸,她负责地走了过去。检查完道具,又探讨起下一场戏的场景布置,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悄然靠近,点亮屏幕,输入密码,手机瞬间解锁。
打开相册,照片全是取景地的风土人情。点开微信,手指下滑查找着可疑的账号。一个无名无姓的黑色月亮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最后一次对话的日期很可疑,留言的内容也很可疑:“你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跳动,陈帆点开了那个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