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家族轶事》青云路

12、第 12 章

　　随后，一脸憨厚的老板追了上来，看到我满脸烦恼的模样，往桌子上放了一壶酒，没有声息地走了。我倒出一杯，随后就瘫坐在熟悉的卡座里，不知何时，我已经形成了跟父亲一样的习惯。我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力量，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多久。
　　有个身影来到我的身边，耳朵猛地疼起来，那熟悉的声音也从头顶响起：“你在这呢，躲着我？”这是谁不用想也知道，琥珀师姐神出鬼没，放开我的耳朵，坐在对面。
　　我极为认真地看着琥珀师姐的面容，依稀还能找到当年阿香的影子，更坚毅，更可怕。“我从来不知道作为人生活在这座城里是什么感觉呢”，我说。
　　琥珀师姐笑了笑，说“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我做人类的记忆也很短暂，很早就离开了人间啊。”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我只记得家里很穷困，种田，我是长姐，还有弟弟妹妹一大堆。很小的时候就要干很多活，很累很苦。也吃不饱，就那么粗糙地活着。或许有那么一点暖意吧，唯一期待的时候就是过年，会有肉吃，等弟弟吃剩下，那一点肉汤有我一口，心愿就是这个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了。”琥珀长出一口气。
　　“有什么意思呢”，我傻乎乎地问。
　　“仔细想想，确实挺没意思。就是一家人热热乎乎的过日子，觉得挺踏实，不孤独，横竖都有牵绊，心里不空。”
　　“就像我想念父亲一样？”我有点心酸。
　　“也许吧”。她两眼一翻，对这个一点都不在乎。
　　“那你还会怨恨吗？”我问。
　　“那时候我还很小，能活着就不错了，怎么还可能会去怨恨呢。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做怨恨的。”琥珀师姐看着别处，说的很慢，语气里有一种你懂什么的傲慢。
　　“我记得从乌龙山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原来的地方，就连那破房子，田地都没有了。我记忆中的父母、弟弟妹妹，什么都没找到。”
　　我看到琥珀师姐眼中含泪，“本来我以为只有几年的光阴，只要我乖巧认真修炼，就能很快见到自己的家人，只是想不到时间很快就过去几百年了，什么也没有了，空落落的。有时候想想，我要是没有被掳走的话，也跟他们一样都入了土，早都不在人世了。哪怕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又怎样，最后不还是这样吗？这样想想，也有点庆幸吧。你看我现在，世人最怕的病和死，都没有，一直都是年轻的样子，有一身的法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北极看极光，去南极看企鹅，爬最高的山，潜最深的海。我要是愿意，还可以跑到月亮上住上几天，只不过都是我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轻声笑起来，只不过这笑声听起来有些复杂而已。
　　琥珀师姐轻摇酒杯，深深地看着杯里的酒水，喃喃地说：“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人间真的很奇怪，像有毒一样。如果你在边上看着，热热闹闹，就连吵架都显得那么热气腾腾的。会觉得实在是很美妙，奋不顾身地投入过一过人间的日子，哪怕死了也值得；可是呢，等你真的跳进去，开始过起日子了，那些琐碎和日常，慢慢的光阴磨呀磨呀，又生出诸多的无趣来，让人觉得特别想逃离。像不像这杯酒，没喝的时候，觉得很好喝，一定错不了。可真喝到嘴里，也就是那么回事，最后的回味都是苦涩。但是啊，你就是会忍不住，一杯又一杯的喝起来。”
　　我不是个爱酒的人，实在无法生出同样的感觉，只觉得酒这东西，难以入口，不如露珠喝山里的果子更加可口。虽然偶尔喝几口，也只是受父亲影响，形成的习惯而已。
　　看我的表情，琥珀师姐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睛微微张开，说了一句：“狐狸，就是狐狸啊。说了你也听不懂，还总爱打听。”

　　酒后的琥珀师姐有一种徘徊在时间外的感觉，而我心中升起一种惨淡和忧愁的感觉，逐渐沉浸在琥珀师姐的讲述中。
　　在乌龙山修炼的日子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她亲眼见过野葵师父将掳来又认为不合格的人类直接抛弃，任其自生自灭，有时候不解气还要亲手撕碎。
　　要不是她天赋异禀，在修炼方面进展神速，可能早就被扔到山涧里，那种怕她永远忘不了。
　　直到野葵师父发现她的出色之后，境遇才稍微好了一些，这只老狐狸竟对自己和蔼可亲了很多。她明白自己不仅要努力，而且还要学会隐藏实力。
　　直到后来我的出现，她终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计策。可看着真的如自己计划的那样，野葵师父摔了下来，她却心生不忍，只得快速离开。

　　回到自己的家，沧海已变为桑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琥珀师姐迷茫了很久，心里升腾起颇多怨恨和烦躁，还有莫名其妙的火气。靠着一身的法力，她也开始了肆意妄为的生活，不管不顾，只看自己的心情，好坏都无所谓。

　　折腾久了便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了新鲜感。时间过得很快，但是没有记忆，没有感觉，只有一天又一天，随波逐流似的。

　　她想要么在人间过一过人类的生活吧，试着找回自己身为人的乐趣和生活。又有几百年的时间里，她认认真真地过起了日子，然而，多有不快，梦想的生活没有感受到多少，却品尝到生活的无奈和人性恶的苦果。最终，逼得她大开杀戒，心绪很难平静。所谓人间的情啊爱呀，真的没意思透了，还不如孑然一身，远离这些吵闹和算计。她才明白，原来她已经无法回到人间的生活，找不到自己在人间的位置了。

　　还能去哪呢？于是她又将目光移到了狐狸的身上，这样的生活不就是狐狸给害的么？！看见，不，听到狐狸就来气，她要在狐狸身上发泄这悠久的时间累积起来的怨气。32号俱乐部出现的真是及时，狐狸宴，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么？参加了几次之后，她决定加入这个俱乐部，只为狐狸宴，她要亲口尝一尝狐狸到底是什么味道。不就是一只狐狸嘛，从乌龙山捉一只就是了。她不知道其他人都是从什么地方捉到的狐狸，但是她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就从乌龙山上捉一只。

　　她又开始关注乌龙山上狐狸的情况，听到野葵师父被打败的消息，她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看着野葵师父如丧家之犬一般，蜗居在人间破烂的小房子里。看他法力尽失，蓬头垢面，觉得解气又觉得可怜可悲。有时候还能听到野葵师父的梦呓，恍惚间好像呼喊她的名字。跟一个老狐狸修炼就已经够奇葩，被一只老狐狸爱上，那真的不是用奇葩就能形容的了。她打定主意，决定无视。
　　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竟然有一个人跟她一样也在默默地关注野葵师父。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跳下屋顶，走到那人的藏身之处，伸手拍了拍那人的后背。
　　原来是个熟人，在32号俱乐部上见过，是个比较活跃的人物，曾经自荐要帮大家捉狐狸。
　　在这个场合看到他，琥珀并未多想，因为她知道能入会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
　　她正愁没有捉到合适的狐狸入会，这下真是太巧了。他善谈，又行为得体，主动提出会送给她一只狐狸，绝不耽误狐狸宴。鬼使神差，她就答应了。果然到了那天，她就收到了一个大笼子，里面的狐狸确实膘肥体壮，表情平静，从始至终都没发出任何声音。那晚的狐狸宴尤其受欢迎。

　　听到此处，我声音颤抖地说：“那晚狐狸宴上，正是我的父亲啊”。这句话让琥珀师姐一愣，不过她面色未改，又说：“哦？那与我何干呢？”
　　“是你吃了我的父亲！”，我对着她大吼。
　　“所以呢？”
　　“我要报仇！”
　　“那，来吧，我可以再做一次狐狸宴”，她没有动，一脸不在乎。
　　“那就你死我活吧”，不顾一切，我使出全身力气扑上去，满脸泪水。
　　琥珀师姐只一个转身，就抓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提在半空中。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半分，变身术也使不出来，唯有愤怒的哭号回荡在红蜡烛。
　　“你就不想知道，把你父亲送给我的是谁？”琥珀师姐贴着我的耳朵，轻轻地说道。
　　“是谁，我要亲手剁了他，啃了他，吃掉他”。
　　“哼哼，就怕你做不到”。
　　我不说话，用发红的眼睛看着琥珀师姐。
　　“好吧，你去找吧，他叫浮云”，琥珀师姐满不在乎，轻轻一抛，直接把我扔在地上，拍拍手消失不见了。

　　浮云？不就是我的叔叔吗？他怎么会是俱乐部的人呢？那可是让狐狸们闻风丧胆的地方啊。
　　他为什么要杀死父亲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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