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灵力尽失后》道听途说者

46、修学之行12

　　在皱着眉看完日复一日的痛苦回忆后，云轻鸿终于看见了食魇怪。

　　在某一个夜晚，渔女趁着村子里的人都睡了，独自在曲江捕鱼的时候，食魇怪感受到了她身上那强烈又绝望的气息，陶醉地缠上了她。

　　绝境之下的渔女是无法拒绝食魇怪的，食魇怪寄生在她的身上，作为回报，它需要为渔女复仇。

　　可天天吃的都是无望又痛苦的情绪，没多久食魇怪就想吃点香甜的小食。

　　于是它将沉在曲江江底的一箱珠宝推到了渔女的船上。

　　渔女看到珠宝，表情淡淡似乎没感到丝毫惊喜。食魇怪有点失望，抱怨了一句“偶尔也想吃一点快乐解解腻都没有啊”，再度躲回了曲江中。

　　结果是第二天，渔女家中的珠宝便被村里的人哄抢完了，等到大伯母敢来的时候，连空箱子都被人抬走了。

　　大伯母急得直跳脚，大骂渔女是个赔钱货。大伯母来一趟不能空手而归，便直接在渔女家翻找起来，真在灶台的缝隙里抠出了一个做工粗糙的银手镯。

　　那是渔女娘亲的遗物。

　　对一切已经逆来顺受多年的渔女这一次与大伯母打了起来，将她手臂上的肉咬下了一块，恶狠狠的表情吓得大伯母手一抖把手镯丢在灶洞下的草木灰里，骂了一句“疯子”逃似的跑了。

　　二人闹出大动静，推倒桌椅砸了盆碗，路过的人都扒在土墙上看热闹，瞧着大伯母夹着尾巴逃。

　　渔女将银镯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如同护着最重要的宝贝。

　　云轻鸿的目光只能跟随着渔女的视线移动，他看着手心里捧着的那个平平无奇的银镯，又看着渔女将它视若珍宝地换了一个地方藏好。

　　然而当晚家里就进了贼，直奔渔女藏镯子的地方。渔女被动静惊醒，追着那个人冲出家门。渔女在夜晚的田埂上拼命追赶那个小偷，却不慎从田埂上摔下去，不仅自己摔伤了一条腿，甚至让小偷逃了。

　　渔女这一次终于忍不住，坐在田里嚎啕大哭起来。

　　云轻鸿只能静静地听着她哭得撕心裂肺也无能为力。

　　直到田埂上传来一个声音。

　　“女娃，你怎么了？”

　　云轻鸿随着渔女的目光看去，在月色中，猎户提着一个纸包，站在田埂上看着她。

　　猎户把她救了上去，见渔女腿受伤了替她处理了一下。

　　猎户问：“你怎么大半夜跑来这里了？”

　　渔女摇摇头，“家里进贼了。”

　　“那也不能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再说。”猎户看她也不能走路了，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算了算了，我送你一程吧，我刚刚从镇上回到村子，本来要去村长家送鼠药呢……改日吧。”

　　渔女的目光落在了那包鼠药上。

　　猎户把鼠药小心地揣进怀里，把渔女扶起来，“你可小心些，这个药毒得很，卖药那个人说了，老鼠闻一闻都走不出五步。你可别沾到了。”

　　云轻鸿正要继续看，眼前的夜色转眼变成了一片鲜红。

　　一件红嫁衣套在他身上了。

　　准确的说，是套在了渔女的身上。

　　不多时，云轻鸿觉得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这不就是渔女被送去祭河神的那天么。

　　后面的画面快速闪过，直到——云轻鸿看见了他自己。

　　现在是祠堂那天的景象。

　　云轻鸿看着渔女记忆里的有道说要为村子布一个驱魔阵，只要那个魔族踏进村子一步必死无疑。

　　那一天，报仇无望的渔女从猎户的家中，偷走了那包没有送到村长手里的鼠药。

　　最终，渔女在村民避不出村的情况下，选择了将鼠药倒入村子的古水井里。

　　村民只要离开村子就会被食魇怪缠住，惶惶不安躲在村子里的人，不经意间喝口水吃口饭，不出片刻就口吐鲜血气绝身亡了。

　　云轻鸿看着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全部都死了。

　　唯一幸存的，只有进山的那个猎户。

　　猎户回到村子，看见遍地的死人和家中空空的柜子，立即明白了一切。

　　云轻鸿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眼前的画面不断闪现，直到最终定格在曲江江岸的那个夜晚。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分裂，消散，预示着渔女的生命走到了尽头，逐渐归于平静的黑暗。

　　云轻鸿站在黑暗中，心想应该是结束了吧。

　　可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云轻鸿四下看看，除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这个世界空无一物。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拍了云轻鸿一下。

　　云轻鸿一惊，猛地转过头去。

　　云轻鸿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再见面的人。

　　他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阿秀，走呀，去抓萤火虫呀……”拍了他一下的女孩一身粗布衣，一手挽着竹篮，笑盈盈地对云轻鸿说。她转过身，朝着黑暗中招招手，“快，船来了，你再不跟上我可不等你了！”

　　她似乎看见了要离开的船，挎着竹篮小跑着向黑暗中跑去。

　　云轻鸿见她跑，一下子惊醒了一般，伸出手想要挽留，“等等——等等——”

　　云轻鸿猛地睁开眼。

　　眼前天光大亮。

　　刺目的阳光让云轻鸿难以适应地眯起眼睛，好半天才习惯。

　　他撑着身下的地面坐起身来。

　　“啊！诈尸了！”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一个人连滚带爬地想跑，却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脑袋砸在石滩的乱石路上，一头就撞晕了。

　　云轻鸿缓缓站起身，走过去看了看，地上散落着几个药瓶和钱袋，还有一把短剑，这些都是云轻鸿的东西。

　　原来是遇到小贼了。

　　云轻鸿蹲下身戳了戳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心说还是个笨贼。

　　将自己的东西重新捡起来，云轻鸿这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此地是一个河滩，云轻鸿猜自己应该是被江水冲到了岸上，还被这个小贼遇到了。

　　大概和有道他们的距离有点远了，传音符没什么反应。好在装聚灵泉水的葫芦没被冲走，云轻鸿在附近找了些草叶编了只草鹤，将报平安的消息送了出去。

　　再折回河滩的时候，那个小贼已经醒了。

　　他看见云轻鸿，吓得大喊有鬼，跳起来想跑脚却卡在了石头缝里。

　　云轻鸿颇为无语，“别叫了。”

　　小贼看着云轻鸿手里闪过一抹寒光的短剑，立马闭了嘴。

　　“问你个事。”云轻鸿道，“这里是哪里？”

　　小贼忙答道：“这里是荒郊野外。”

　　“……”云轻鸿，“那个国？哪个郡？”

　　“极乐国，泽长郡。”

　　已经到泽长郡了？

　　云轻鸿心说自己到底是漂了几天才能到这里来。

　　小贼一脸心虚地想把自己的脚从石缝里救出来，云轻鸿并不打算与他计较，知道这里是哪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泽长郡是云轻鸿的故乡，但百年的变迁，许多东西已经物是人非。云轻鸿走了半日，总算是看见几个村子了。

　　向村子里的村民打听了一下去镇上的路，又与几个村民搭了辆牛车。再坐了两个时辰的牛车，这才到了附近最大的一个镇子。

　　这个地方人流密集商业繁茂，十分热闹，看起来是个富庶之地。

　　云轻鸿在城门外下了车，正想问问附近的车马行在哪里，一转头看见身后跳下牛车的小孩一个踉跄就要摔倒，云轻鸿伸手扶了他一下。

　　【好开心呀！求了阿爹好久终于带我来镇上赶集咯！】

　　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云轻鸿的脑海，云轻鸿居然感受到一种特别快乐的情绪，让他忍不住笑了笑。

　　云轻鸿正疑惑自己怎么会听到奇怪的声音，那小孩已经朝他道了声谢，小跑着去追走在前边的男人了。

　　“爹！爹！走买糖葫芦去呀！爹！”

　　云轻鸿看着那个小孩跟着他父亲走进了赶集的人群，这才明白原来刚刚的快乐不是自己的感受，而是那个小孩子的。

　　云轻鸿看了看自己刚刚扶住小孩子的右手，思索了一下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果不其然，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到了一处紫色的痕迹。

　　那个痕迹被云轻鸿发现了，此时正努力朝着他肩膀的方向挪去。云轻鸿朝着手臂用力一拍，紫色的圆形痕迹在手臂上跳动了一下，从他手臂里被拍出来了。

　　云轻鸿见它想跑，连忙伸手将它合住。那个小圆球在云轻鸿的手心里逃不出去吓得四处乱撞。

　　云轻鸿合着手掌走到无人的地方，那个小圆球已经跳累了，他张开手掌的时候，正气喘吁吁地摊在云轻鸿的手心里。

　　这个妖丹怎么像活的一样，居然还会累？

　　云轻鸿觉得有些惊奇。

　　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妖丹，才发现原本应该散发着紫色魔息的妖丹被一团透明的东西包裹着，若不是云轻鸿先前见过食魇怪的妖丹，只怕会把它当成一颗普通的珠子。

　　云轻鸿捏起它凑近眼前，紫色的珠子似乎被捏得不舒服了，一个声音传入了云轻鸿的脑海里。

　　【这人好讨厌！把小渔都捏痛了！哼！小渔要告诉阿爹！】

　　云轻鸿愣了一下。

　　他试着在脑海里与对方交流。

　　“你叫小渔？”云轻鸿问。

　　【我叫小渔啊！你是谁！小渔的阿爹阿娘呢？】

　　渔女的魂魄居然和妖丹融合了？

　　云轻鸿有些唏嘘，他没想到渔女的魂魄竟然没有消散。

　　魂魄没有消散，虽然有残缺，但渔女还有再次进入轮回的机会。

　　也算是一个不太差的消息吧。

　　云轻鸿将珠子放进怀里，妖丹里的渔女还在说话。

　　【惨啦惨啦，小渔遇到人贩子啦！】

　　云轻鸿有些无奈，道：“我不是人贩子。”

　　【那我阿爹阿娘呢？】

　　“你爹娘……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能要好久才会回来。”

　　【我不信……除非你买糖葫芦给我吃！】

　　云轻鸿转头看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卖糖葫芦的老人，只觉得一种名为“嘴馋”的念头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云轻鸿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这个“嘴馋”的情绪应该是渔女的情绪。

　　“这位老伯，糖葫芦怎么卖？”云轻鸿走上前去，叫住了老人。

　　“四文钱。”

　　“来一串。”

　　不多时云轻鸿举着一串糖葫芦走到路边，他看着手中的糖葫芦，问：“你要怎么吃？”

　　【能吃能吃！】

　　只见紫色的珠子从云轻鸿怀里滚出去，一骨碌来到糖葫芦面前，趴在上面发出“嘬嘬嘬”的声音，糖葫芦居然真的被一个珠子嘬完了。

　　她好像那个蝗虫。

　　等着蝗虫把比自己身体大几倍的糖葫芦吃完，云轻鸿这才丢了竹签准备去找车马行。

　　忽然听到巷子外传来一阵喧闹的铜锣声，几个开道的随从已经将街道上的人群赶到两边，将中间留出条路来。

　　“国师出行，速速下跪！”

　　“国师出行——国师出行——”

　　随着开道的随从高喊之声，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跪下，云轻鸿转头看去，便看见一个队伍从城门浩浩荡荡地进城了。

　　这个地方出现的，只能是极乐国国师吧？

　　云轻鸿对这个人略有耳闻，虽然天衍宗距此地很远，但极乐国都名声实在太大了。

　　东皇之地中有兵权的国主和城主数量过百，但极乐国在其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整个国家矿场丰富，还有数十个盐场。虽地处东皇之地的最西边，但由于十分富庶的原因，人口也非常多。

　　极乐国国主是个穷奢极侈的人，以至于国内流行奢靡风气，从王公大臣到普通百姓皆爱享乐。据说极乐国国都，是一个让人流连忘返醉生梦死的极乐之地。

　　如此富饶的国度，臣民皆沉迷享乐，而这个国家却没有遭到他国的掠夺，全因极乐国的国师——神山望月。

　　极乐国国师据说是一个修炼天才，无门无派，却有堪比化神境界的修为。

　　对于这点云轻鸿觉得还是有些夸大。毕竟天裂之变前，修行界化神境界的修士都屈指可数。若这极乐国国师真是化神境界的大能，以天裂之变后修行界人才凋零的惨状，他何必留在极乐国当国师，开宗立派问鼎仙首又有何不可？

　　云轻鸿看着最前方的骑兵列队进入城中，紧接着，一对碧睛紫火狮虎兽走出了城楼的阴影。这对碧睛紫火狮虎兽带着刻满禁制的防咬器，脖颈上戴着禁制圈，这种凶兽竟然被驯服得像两条狗一样，老老实实地跟随着队伍。

　　云轻鸿不由对这个极乐国国师产生了些许兴趣。

　　随后，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地从城门中显现出来，居然是来自东方国度的金角白鼻象。

　　金角白鼻象身上装饰着黄金的饰物，背上驮着一顶华丽的小轿，而国师，便在那顶小轿之中。

　　那顶小轿珠围翠绕金碧辉煌，隔着重重纱帘看不清里面的人，云轻鸿便打消了自己的好奇心。

　　正要转身离去。

　　忽然小轿中伸出一只手，挑起来帘子一角，一张脸从点缀着珠翠的纱帘中露出来，直直地看向了云轻鸿。

　　云轻鸿与对方对视了几息，然后便走了。

　　看起来这个极乐国国师确实是修行者，不过脸生得很，看来还真是无门无派的修士。

　　云轻鸿走入小巷，小轿中的人却死死盯着他消失的背影，许久没有回神。

　　“云轻鸿……你竟还敢来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