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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夺门宫变兄弟阋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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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巳蛰仿佛有点社交牛逼症,他在一阵攀谈后成功取得众妇人的信任,妇人们带着温巳蛰和阿离进了画珠的家。一进门,布裙荆钗的画玉正在房里伺候她爹,端屎端尿。一见他们,画玉脸上惊诧,颊上仍有泪痕。
温巳蛰忙解释来意,"你姐姐画珠在宫里出事了,说是盗窃名贵香料,现在已经被押入地牢,听候发落了。"
画玉神色黯淡的道:"姐姐真是糊涂,熬了这么些年也要熬出头出宫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利益熏心,偷宫里的香料。唉,这下可好,外一她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只余我一个人照顾爹了。"
其中一个妇人道:"我们知道你不容易,也会平时抽空来帮帮你的,听说昨日你照顾你爹整宿没睡,累的哭了。"
画玉心中酸涩,道:"我弟弟画杰去外面做生意去了,也不知能赚几个钱。他平日里游手好闲,又爱赌博,这次说是金盆洗手要赚钱去,把爹丢给我一个人照顾。"
画玉已经许了人家,丈夫是京畿郊外村子的一个穷秀才,他屡试不中,就在家里务农。画玉留在娘家照顾她爹,夫妇二人一直两地分居,也一直未有孩子。
"可别说了,你那弟弟,怎么照顾你爹的?那天给我路过你们家,想着来看看,你们猜怎么着?那画杰说要随身侍候,结果日上三竿了还睡在你爹榻上,压着他睡觉,那鼾声大的跟打雷一样。得亏这小子还睡得着!"一个妇人道。
画玉的爹见来了人,突然癫狂起来,往床边翻动,温巳蛰就要了绳子把他被角绑在床上,让他暂时安生一些。
温巳蛰问他:"你这是要去哪?你女儿天天辛辛苦苦在这照顾你,你还想跑外面去给她添乱?"
画玉的爹嘴里来回念叨俩字,温巳蛰俯身去听,原来是"儿子"。
"真是人善被人欺啊。"又一个妇人咂舌,"他女儿在这照顾他,他却想他那不中用的儿子。"
画玉没说什么,叹了口气,出屋给她爹倒屎尿去了。
温巳蛰回去后,晚上睡不着,还在想画珠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到亥时了。他穿上衣服,点了一支蜡烛,蹑手蹑脚的打算出门去。
"公子这是要去哪啊?"阿离的声音响在温巳蛰的身后。
温巳蛰回过头,干笑几声,"这夜深了,也许外面的花还没睡,我且去看看,你先休息吧。"
阿离坚持追问:"公子,你要去哪?"
温巳蛰也不想再继续瞒他,就道:"去牢里提审一下画珠,我想即便背后有人给她施压,她也应该会给我们一些暗示的线索。倘若她不愿意含冤受辱的话。更何况此刻是宵禁,应该那背后的始作俑者安插的眼线应该没有白天那样密集,更利于我们审讯。"
"那我陪公子一起去。"
温巳蛰就颔首表示同意,两人即刻就出发去地牢。
到了地牢,那画珠正在阖目入睡,身上伤痕累累,那狱卒骂骂咧咧的给温巳蛰开了牢门,然后率先飞起一脚把画珠踢醒了。
画珠睡眼惺忪,一看来人,浑身一激灵,伈伈睍睍,赶忙跪下,道:"不知是那位大人,深夜来此,是要提审我吗?我白天被审讯拷打的时候就已经和审讯官说了,这香料是我一人所偷,没有幕后主使。"
温巳蛰道:"就是觉得有蹊跷才来深夜提审你,许画珠,我们调查过你家里,你家中母亲已经亡故,还有七旬的父亲,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如果你遭遇不测,你想过你的家人吗?如果你不说实话,也许我也可以把你妹妹画玉和你的几个街坊邻居押来旁观你被审讯的过程,让她们看看你是如何承认自己偷窃的行径的,好让她们对你彻底寒心!"
画珠闻言,嘤嘤垂泪,"小女确实是一时利益熏心,偷窃香料,才铸成大错,大人不要再问了。"
温巳蛰让那狱卒和阿离退下,只留他和那画珠两个人,他问:"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实话吗?我是国后派来的,她已经察觉到这件事有鬼,你还不如实交代?他日如若真的查明真相,得罪国后,你想过你的下场吗?"
画珠还是兀自低下头,咬紧唇瓣,久久不发一言。
温巳蛰负手静静伫立一旁,等待着她。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到子时了,那画珠突然抬头,满面泪痕,朝着北方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对她旁边的温巳蛰说:"求求大人,救救我吧。"
温巳蛰道:"你先起来吧,看来你现在不太适合被审讯,那就算了,你也歇息吧。"
隔壁两间牢房的犯人此刻悄然睁开眼睛,偷听着隔壁他们的谈话,原来地牢里也安插了幕后主使的眼线。
出了地牢,向北望去,皇宫高耸的重重宫阙隐约可见。
"国君。"
一日下朝,太监总管张赐福守在金銮殿外的路边,等着国君仪仗路过,然后叫住他。
少年君王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讶异之色,很快又回归于平静。
"张赐福?你在这里等孤,可有要事禀告?"
"回国君的话,小的只是想起了往日旧事,想和国君再叙叙旧罢了。"
"旧事?孤已经不是当年东宫的那个稚子了,没有闲心跟你叙旧,尚书房还有很多奏折等着孤去批阅。"
"国君不是已经任命那杜雍为做翰林学士协助您处理政事吗?怎么国君近日还是如此忙碌?"
国君冷冷开口:"国家大事,你无需知道。"
国君旁边的小顺子觉得这张公公真是啰嗦,国君新继大统,多少国家大事汇聚成如山的奏折等着国君前去。国君天天日理万机,哪里有空和张公公废话,张公公还真是脸皮厚,在国君这里失宠了还来巴结谄媚。
张赐福心有不甘,他才三十多岁,不应该就此失去圣心,更何况昔日在东宫是他陪着太子长大,亲眼目睹他登上权力的巅峰。可是才一年不到,国君就让小顺子代替他随侍,还不断剥夺他太监总管的权力。
君王的心竟然也变的这样快。
"那小的就告退,不打扰国君处理政务了。"
张赐福低头退去,嘴角浮起阴鸷的笑意,他本以为国君尚年幼,还可以被他控制,任他拿捏。没想到国君韩疾胄才十八岁,羽翼未丰,居然就开始压制甚至摆脱他的控制。
不过张赐福笃定国君是个念旧情的人,他表面冷漠于自己,实则并不敢即刻拿自己开刀。
国君在蚕食张赐福的权力,也许不多时日,张赐福就会失去他今天的一切。张赐福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几次三番的巴结国君,摇尾乞怜,希望唤醒他念及旧日情分。
张赐福回到居所,命手下的小太监才禄给自己在炉里点上香。
"公公这香我记得还是当年外国使臣来朝贡的贡品,当时国君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下令赏赐了国后和您呢。"
"是啊,可是都已经是过去的事。那时候国君在东宫还是公子的时候,打球投壶,没有不叫我的,现在连见我一面说几句话都不肯了。君心难测……唉……我如今也是国君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昔日先国君弥留之际,太监总管张赐福带领一众禁军把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到先国君撒手西去。先君第二子葆王韩浚领军从封地直奔京城,意欲夺门生变。
张赐福就命守门不开城门,不一会,下人来通知他说太子韩疾胄让他开城门放韩浚进入,但是要韩浚丢下武器盔甲才能进入大内。
当时太子韩疾胄封锁消息,还没有透露出先国君已经驾崩的消息。韩浚领军进了京城,在大内门口卸下盔甲,打算进懿德宫探视先国君,他心中以为先国君还在世,太子定然不会拿他怎样。
谁知就在韩浚进入懿德宫院内刚走几步,太子韩疾胄就站在懿德宫门口等候他了。
"大哥?君父他还好吧,我这刚从边关大捷回来,就想来赶紧看看他……"韩浚很是心虚,他确实前不久刚在边关战胜骨剌的敌军,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美其名曰:探病,其实意欲争夺储君之位。
韩疾胄微笑着,像往日还是公子的时候唤他:"浚弟,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吧。"
"那当然,大哥有什么好的都会分我一半,我去边关守卫,还经常给我寄京城新贡的珍宝。"
韩疾胄突然撕下脸上易容的面具,原来是张赐福!
"张赐福,你这个阉人居然敢装成我大哥骗我?我不要了你的狗命!"韩浚怒道,冲上前想手撕张赐福,不料身后射来一只冷箭,正中心口。
韩浚一回头,瞳孔恐惧的睁大,"大哥,你为什么?"
韩疾胄放下手中弓箭,用脚踢开,十八岁的少年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他头戴梁冠,薄唇微勾,绽出森冷笑意,衣袂当风,猎猎飞舞,"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凡是背叛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对了,浚弟,你知道君父为什么一病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