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鱼亭晚

15、无所谓繁华刹那

　　纯皇后离开没过多久，皇上就下了圣旨，良贵妃为皇贵妃，位同副后，协管六宫，凤印暂由皇贵妃掌管，宫务也交由皇贵妃管理，贤妃相佐。

　　每天早上我们又开始了给良皇贵妃请安，皇贵妃坏得不得了，每天都在各种找茬，罚这个骂那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她的身份之高，夕嫔也在背后给她这位皇贵妃姐姐找了不少麻烦，差点害了四皇子，皇贵妃一气之下，便把夕嫔禁足了。

　　五月，刚入了夏，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我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口干舌燥，腹部隐隐的发痛。

　　小慧拿了一碗绿豆汤给我解暑，我接过汤碗，还没等喝，头一晕，眼前一片空白，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小慧看见，有一大片血渍从我的腿部渗出，她惊慌失措大喊着：
　　“娘娘！不好了！”

　　谢厌下朝后，得知我在凤仪宫晕倒了，赶紧移驾凤仪宫，还未等进门，他就看见凤仪宫的宫女从寝殿里端出了一盆染了鲜血的水，他瞬间心慌了，破门而入：
　　“柔妃到底怎么了！”

　　一旁听诊的太医跪在谢厌面前，一个个怵的厉害：“回...回皇上，臣等只能竭尽全力为柔妃娘娘止血，至于是什么病症……臣等该死并不清楚……”

　　“朕养你们有什么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谢厌一脚将前面的太医踹倒，眼中瞬时布满了血丝。

　　过了许久，一位女医才从幔帘内走了出来，血暂时终于是止住了，谢厌拨开帷幔，看着此刻躺在床榻上如此虚弱的女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很心疼。

　　我醒后，听小慧说起此事，只是皱眉，当时我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血流不止，喝了汤药，我神情逐渐清明，气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几个太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查不出我是什么病症，症状说是小产也会有人信，毕竟都是一样血流不止，不过还是和小产有差别的，就是血总是隔一段时间就会血流不止，太医们别无他法。

　　谢厌雷霆大怒，要将他们这些庸医全部问斩，正好被我听到及时阻拦，才没让这件悲剧发生。

　　最后我是被宫里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医查出问题，他说，我这是中毒了。

　　“你说柔妃是中毒了？”谢厌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

　　老太医点头：“回皇上，正是。”前些日子柔妃娘娘的病症奴才在太医院倒是有所耳闻，当时奴才就觉得奇怪，太医院太医医术高明，什么病症能诊治不出来呢？这让奴才想起有一种毒是诊治不出来的，这个毒是一种香料，一种慢性毒，与香料不同的是，它无色无味，这种毒的症状和娘娘很像，大夫医术不到位都会下意识认为这是小产的症状，毕竟这个毒让人察觉不到痛苦，时间一久，就是想治也无能无力，所以奴才猜测柔妃娘娘很有可能是中了这个毒，刚刚奴才为柔妃娘娘诊脉，不出所料……”

　　谢厌又问道：“柔妃到底中了什么毒，可有解法？

　　老太医：“柔妃娘娘很幸运，还好发现的早，好多人种了这种毒都是几年之后才会毒发，等真到那个时候就晚了，奴才只能施针将毒逼出来，只是柔妃娘娘会遭点罪，受点疼了。”

　　我呆呆的躺在床上，我的头上手臂上都施了针，突然，一股腥气从我的喉咙中涌了上来，我一口黑血吐在了地上，谢厌便心疼的抱住我。

　　完事之后，老太医对皇上说：“皇上，柔妃娘娘已无大碍，将养些时日就会痊愈的。”

　　谢厌点头：“朕知道了，下去吧。”

　　我的脸色苍白无血色，浑身发抖，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在宫中树敌，为何会中毒？这段期间我只去过皇后的长春宫和淑妃那边，淑妃不可能，除了纯皇后我在也想不到其它人，纯皇后不仅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甚至现在就连她死了，也不让人安宁，还要剥夺我的生命，纵然我早知道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亦禁不住此时彻骨的寒意，让我的四肢百骸，冷到没有一点生气，我俩手紧紧交握，脑子里昏沉嗡鸣。

　　谢厌大概也想到了下毒之人是皇后，他抱紧了我：“阿音，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看啊，这就是他，每次都这样，道歉最快，可最后受伤的依旧还是我，那还说这些干嘛呢？

　　在我知道他包庇纯皇后的那一刻，我就不在相信他了，他想两全其美，保护我的同时，又为另一个女人遮掩，殊不知在他包庇纯皇后的时候已经伤害到了我，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我懒得理他，我翻身躺在床榻里侧，大脑放空，安静的闭着眼睛。

　　淑妃娘娘听说了我中毒的事情，她来看我，问我究竟是何人所为？我跟她说了纯皇后娘娘对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淑妃听完后竟然还跟我道歉，说是她没有照顾好我，她明明答应过熹妃娘娘说要好好照顾我，结果她没有做到。

　　这怎么会能怪她呢！明明是我们识人不清，熹妃如此，我和贤妃亦是如此。

　　淑妃叹气，她没想纯皇后现在竟然会变得这么可怕，其实也能想到的，一切起因都是有苗头的，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从她失宠那天起，从太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女人宠幸，不在独宠她一人时，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一念之间，纯皇后她怎么会不怨，又怎么会不恨。

　　纯皇后也是可伶人，她失去了本心，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对这宫里的女人下手，进宫的女人有几个不可怜？

　　可她终究做了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一种人，淑妃想，她会永远都记得那年夏天在太子府里回眸一笑，满眼温柔的少女？她是善良让人心疼的，而不是后宫中作恶多端的纯皇后。

　　大清十二年，六月。

　　宫里的魏常在突然开始受宠，皇上十分宠爱她，她被皇上晋升为魏贵人，连跳好几级，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她的父亲是四品大臣骁骑营副佐领“魏朗”，魏贵人受宠后也是作恶多端的主，经常欺负比她等级低的嫔妃，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皇上便下旨抄家身为骁骑营副佐领的魏家，那天，魏贵人跪在承乾宫整整一夜，哭的撕心裂肺，她求皇上放了自己的家族，可惜皇上哪里会听她的这番话呢。

　　魏贵人晕倒了，醒来之后被太医诊断出有了身孕，皇上命人把她带回去，可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魏贵人她什么都没有了，一夜之间魏家上百口人命，顷刻化为泡影无一生还。

　　她怀孕的时候，愉妃整日担惊受怕，生怕魏贵人自己作出什么幺蛾子，在伤害到皇子，她魏贵人伤不伤害皇子倒是没什么关系，可别害了她愉妃啊，毕竟是她宫里的人，她可不想被皇上怪罪没有照顾她。

　　大清十三年，四月。
　　魏贵人生下二公主，可是没过几日她便郁郁而终，去世了，魏贵人一死，二公主的去向就很成问题，皇上没什么反应，更是没有去看这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我想这个孩子他是不期待，又或者说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令他不喜的，不过最后二公主还是被皇上交给了主殿的愉妃娘娘抚养，愉妃很开心的接受了，虽然她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她很爱二公主，把她照顾得特别好。

　　淑妃对这件事情的评价是：“魏贵人也是个可怜人，皇上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愉妃这回也算称心如意了。”

　　我问她为什么？淑妃说：“愉妃是右部侍郎的女儿，她的父亲听起来官职挺大，其实屁用没有，最主要的原因是愉妃她祖父，最初她祖父可是先皇的老师，是靠先皇起来的，先皇对他那可真是一个好，不管愉妃她祖父说什么，先皇都会听从他的意见，对他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如今朝中她祖父势大，现如今皇上登基后是不会让她有孩子的，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就愉妃祖父那个老匹夫根本就不是啥好人。”

　　“所以本宫才说，愉妃这下算是称心如意了，毕竟皇上是不会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前朝和后宫都是息息相关的，现在把魏贵人生的二公主过继给她，也算是给她和她祖父一个交代了，毕竟这个孩子皇上也不喜欢，给愉妃正好，好让他们家继续卖命给他啊!”

　　我心想，谢厌确实打了一手好算盘啊，给人先是营造一种，看啊，是你家孙女自己生不出来孩子，朕只能把后宫其他妃嫔所生的孩子过继给她，还得让人家对他的做法感恩戴德，继续为他卖命，真是好手段，还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殊不知每个人都在局中，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

　　第二天，我坐在院中喝着凉茶，谢厌来到凤仪宫看见了，连忙将我手中的茶杯抢了下来：
　　“阿音，你刚刚大病初愈，怎么能喝凉茶！”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臣妾的身子已经这样了，毒都中过了，以后能不能生孩子都是两码事，喝些寒凉的东西，也没什么影响。”

　　我这番自暴自弃的话语，大概是令他心痛极了，他伸手抱住我，亲了我两下道：“不会的，阿音，以后会有孩子的，就算阿音不能生，也没关系。”

　　说实话听到这里，我的鼻子瞬间酸了起来，怎么会没关系呢，那可是她的孩子啊，我被他紧紧的抱着，慢慢的填补我内心的空虚。

　　“阿音的病已经彻底好了是吗？”他将自己的头埋在我的颈窝。

　　“嗯？”

　　感受到热气，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横抱了起来，大步向寝宫里走去，四周的奴才宫女们纷纷转过头去。

　　一切都照常进行，我们俩表面看起来依旧十分恩爱，可内里究竟什么样只有自己清楚，横插在我俩之间不仅仅是一件事，他还是很宠我，不过我和谢厌两个人之间，总觉得缺点什么，淑妃说后宫里很多女人都羡慕我，羡慕我进宫十年，却能获得皇上恩宠八年不断，这是何等幸运，我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可羡慕的，是羡慕我把自己活的这么悲惨吗？

　　这算哪门子的幸运？

　　老祖母要是知道我如今这副惨样，大概会被我活活气死，定会骂我活得窝囊，母亲肯定也会抱着我痛苦流涕，后悔让我进宫，我甚至能想像到，堂姐捏着我的耳朵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骂声，大姐……她大概也会笑话我的吧！

　　有的时候，我也会怨恨自己，如果我能在强大一点，再聪明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遭人算计，我就有能力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可我知道不会的，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我谁都保护不了，连自己也是一样，这里跟现代演的宫斗剧不一样。

　　在现代看到穿越剧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觉得穿到古代做后宫妃子实在太爽了，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吃什么，没事就出宫耍一耍，穿越女在宫里简直天不怕地不怕，不用做什么就能被皇上独宠，甚至是遣散后宫，最后没准还能当上皇后。

　　多少女孩梦想穿越，嫁入皇家，蜀锦刺绣穿不完，珍珠玛瑙时不时从各地上供，胭脂水粉玫瑰露，还有画眉用的螺子黛，喝明前的茶叶……

　　然而现实，真正的后宫生活，其实远比想象当中的可怕，像我这样平凡的人，想要在宫里安稳度日都是奢侈。

　　又如何能斗得过？

　　这一点我现在是深有体会，我不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我只知道，在这一世的前十八年里，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今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