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鱼亭晚

16、悲棋子或悲或喜

　　今年的夏天特别热，一场大雨让天凉快了两天，太阳一晒，气温又再次升高了起来，人就算是不动也会出一身的汗，一直到七月下旬，天气才逐渐没有那么热了，我也不再热的整晚整晚睡不好。

　　八月十一是良皇贵妃生辰，良皇贵妃的生辰宴是在下午，我中午小眯了一会儿才起来收拾自己，小慧说要替我上妆，我看了眼外表的天气，摇了摇头：“不用了，天虽说没有那么热了，但走一路还是会出汗，上了妆到时候却糊一片就不好了。”

　　小慧道：“可这样也太素净了吧！”

　　我笑着道：“素净点好，今天是良皇贵妃娘娘的生辰，主角当然是皇贵妃娘娘，我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干吗？去碍皇贵妃娘娘的眼吗？你还嫌你家娘娘我受的罪少吗。”

　　小慧听了我的话，拍了拍她自己额头，然后一脸懊恼，后道：“这样也好，娘娘天生丽质，就算不化妆也很美。”我打量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从首饰匣子里取出一支白玉蝴蝶簪插到头上，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招呼小慧拿着生辰礼走人。

　　我到景仁宫不算早也不算晚，把带来的生辰礼交给了景仁宫的大宫女后，我就在座位上坐下了，别人都在三三两两的说话，我虽然进宫十年，但交好之人实在少的可怜，迄今为止，也就两人，前者已经永远地离开我，后者现在大概应该在宫里哄着笑怡吧，笑怡十分黏着淑妃娘娘，每次淑妃离开，她都会哭鼻子，现在她虽然已经好几岁了，但这个爱哭的毛病依旧没有改掉。

　　没过一会，我才见到淑妃的身影姗姗来迟，她走到我身旁坐下，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嘟囔“这天儿热死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良皇贵妃才带着四皇子出来了，四皇子今年五岁，长的和良皇贵妃非常像，看人的时候下巴抬的高高的，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良皇贵妃带着四皇子在座位上坐下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席，而是东一句西一句的和大家闲聊着，其实大家都知道良皇贵妃是在等皇上，等了好长时间皇上他都没有来，就在良皇贵妃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时，他才姗姗来迟。

　　良皇贵妃带领着我们给皇上行礼，我看见谢厌虚扶了良皇贵妃一把，又听着他对良皇贵妃道：“爱妃请起，朕来迟了，让爱妃久等了。”说完又转身对他身旁的太监道“去，把朕给皇贵妃准备的生辰礼抬上来。”

　　太监：“是。”

　　很快，几个太监就抬着一尊红珊瑚走了进来，那珊瑚色泽光亮，颜色喜人，四皇子站在它跟前，还没有它高，看着就不是凡物。

　　良皇贵妃很是喜欢，其他的嫔妃本来因为皇上今天迟迟没有来良皇贵妃的生辰宴，心里还有些猜测，这会儿已经什么猜测都没有了，满眼只剩下艳羡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红珊瑚，更何况还是品相这么好的，也不由的多看了两眼，但我顶多也就是看看，要说艳羡良皇贵妃我是没有的。

　　许是我同其他人的表现相差太大，谢厌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自己，我没发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清清爽爽，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眼神平和的看着眼前的热闹。

　　谢厌盯着我皱眉，不过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四皇子，四皇子伸手摸了摸那尊红珊瑚，转身跑到他身边，撒娇道：“父皇，我好喜欢这个，您把它送给我好不好？”

　　谢厌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这尊红珊瑚父皇已经送给你母妃做生辰礼了，你想要得和你母妃说。”四皇子闻言又跑去和良皇贵妃讨要“母妃，我想要。”被四皇子拉着袖子撒了一通娇，良皇贵妃无奈的看向皇上，语气甜腻“皇上~”

　　谢厌闻言，摆手道:“既是送你的生辰礼那自然你做主了。”

　　良皇贵妃最终还是没有舍得拒绝四皇子，答应他等回头就让人把这尊红珊瑚搬到他的屋子里去。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我心想，他还真是多情啊，他在对你好的同时也在对无数女人好，他的喜欢可以分出很多份。

　　我很庆幸我没有喜欢他，爱上他，我的思绪飘远，不知不觉便发起了呆，就连谢厌临走之前又看了我两眼，我都不知道，还是淑妃娘娘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我看向淑妃，不解道:“娘娘，怎么了？”

　　淑妃笑了起来：“柔妃，你没事吧，刚才皇上走的时候还看了你好几眼，结果你倒好，是看都没看他，就光坐在这里发呆了。”

　　我：“是吗？我没注意。”

　　这生辰宴实在无聊的很，之后我便和淑妃娘娘聊起了天，可谁知，下一秒坐在一旁的珍妃，却突然来到我们这边，我和淑妃相视一眼，我俩眼观鼻鼻观心地想：“她想干嘛？”

　　但人家来了，我和淑妃娘娘也不能在把人撵走，珍妃在我二人旁边坐下笑道：“二位姐姐，可介意妹妹坐在这里？”

　　我和淑妃：“……？”

　　珍妃她都已经自己做主坐下来了，还来问她们做什么？

　　我和淑妃微笑道：“妹妹若是喜欢坐在这里，那便坐吧。之后我们三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经过这短短的时间，我和淑妃娘娘也大概了解了珍妃的性格，她不仅年龄小，性格也很活泼，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珍妃跟我们俩抱怨，说她进宫这三年都快无聊死了，宫里一点意思都没有，每天看着后宫这些女人争风吃醋，她都快烦死了，说还是我俩简单，说她观察了我和淑妃好久，觉得我们俩跟后宫里面的其他女人不一样，看着就很善良，说她想要跟我们做朋友，还说以后肯定要常常来找我们坐坐。”我和淑妃也很大方地就接受了她。

　　后来淑妃娘娘跟我聊天时说，她没想到原来“车骑大将军”的女儿会是这样一副性情，实在让人意外”从那之后，珍妃一有时间就来找我和淑妃，一坐就是大半天，我和淑妃娘娘也渐渐对珍妃敞开心扉，我们三人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甚至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也是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珍妃不是自愿入宫，她是被她父亲逼进宫的，她原本在宫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珍妃说，他们原本都说好了，等她成年那天，他就会上门提亲，可惜他们二人这辈子终究还是无缘，一个已嫁人夫，另一个已远走参军，他们这辈子无法做一对恩爱夫妻，淑妃当时听完还把皇上大骂了一顿，骂他不要脸，惯会喜新厌旧，伤害多少无辜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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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入了冬，我感上了风寒，病的十分厉害，容颜都憔悴了不少，晚上谢厌来凤仪宫看我，病中的我十分脆弱，他握着我的手，想要搂着我，这一刻我很不愿意让他靠近自己，令我很烦，我推开了他的手，我还在生病，没多余的力气陪他，便冲他说“皇上，臣妾病气缠身，不方便侍候你，皇上最近一段时间还是不要过来了，您还是找别人去吧。”

　　谢厌一听就变了脸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语气失落：“你让朕去别的女人那里？你让朕去找别人？”

　　不是他有必要这么生气吗？那些女人不都是他自己选进宫的吗？他睡了多少女人都已经数不清了吧，我不懂他究竟在失落什么？我真想像淑妃一样大骂他一顿，但我不能这么做。

　　我声音也冷了下来：“皇上在纠结什么？臣妾不也是为您好吗？怕过了病气给您，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听，谢厌失落道：“阿音，朕去找别的女人，你都不会吃醋吗？朕发现你对着朕永远都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不管朕去哪个女人那里，你甚至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从不争风吃醋，原本朕以为这是你性格所致，可朕发现你好像只对朕这么冷淡，你难道就对朕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这些话，让我觉得有些好笑，我双眼平静地看着他:“皇上爱臣妾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着。

　　谢厌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对后宫所有女人，他的恩宠临幸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他是大清的皇帝，这个身份不允许他爱上任何一个女人，纯皇后是个例外，他当太子那会儿，也是真心喜欢过纯吟柔一段时间的。

　　但那也仅仅只限于喜欢，不是爱。

　　后来呢？

　　谢厌有些记不清了，记忆中只剩下纯吟柔面目可憎的模样，他只知道除了纯吟柔之外，这么些年来，他对柔妃是最不同的，他很清楚，自己很喜欢阿音。

　　见他始终都没有开口，我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了，我壮了壮胆子，又问他：“看啊，皇上你也回答不出来吧，那臣妾替您回答吧，因为您根本就不爱臣妾，您这个人没有心，只有你自己？你的天下，您是皇上啊，您的宠爱可以分给后宫无数女人，也可以随时收走，您现在又在失望什么？”

　　“完颜.南音，那你呢？你对朕又有几分真心？”说完这些话后，他将我一把拽到了床榻上，这一刻谢厌只觉得胸 口闷闷的，他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眼里充满红血丝：“柔妃，朕对你不好吗？你说朕没有心，不会爱人，可你自己又做到了吗？”

　　我笑了：“大概……臣妾也是无心之人吧。”其实我们俩都一样，都一样的铁石心肠，我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随后，我看着他又继续嗤笑道：“皇上的好是指什么？是指我被季贵妃陷害，您罚我禁闭，却包庇她所犯下伤害龙嗣的大罪吗？还是说你所谓的好是指纯皇后娘娘下麝香害得我母子分离，而你却选择帮她隐瞒？又让我深受其害，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吗？皇上，臣妾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入了宫遭此毒手，您却选择包庇，选择纵容，臣妾与皇上这几年的感情哪里比得上皇上与纯皇后的年少情深？臣妾的孩子又怎么会比得上纯皇后娘娘呢。”

　　“　臣妾不能怨吗？我知道皇上没有处置纯皇后娘娘，是因为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而我，说白了就是你的妾，可是，皇上为什么要瞒着臣妾，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呢？”

　　谢厌被我怼的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眼中满是迟疑，一个是年少的欢喜，一个是现如今所喜爱之人，怎么选。

　　他站起身，目光深沉地盯着我许久，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落地针可闻，他离开了，摔门而出，看今日情形，我的风光荣宠就到此结束了，想到此，我的嘴角浮起一缕浅笑，进宫以来，我一直求索清净度日而不可得，从此日起，我该如愿了罢。

　　小慧在外边听到了我们二人之间的争吵，见皇上走后，她走进来哭着说：“娘娘，你这是干嘛，你就算委屈也不能冲着皇上发脾气啊，万一皇上一气之下降罪与你，您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我抱着小慧痛苦流泪：“小慧，我忍不住啊，每次看到皇上的时候，我脑袋里都会想起纯皇后那天说的话，想起我那还未出生的孩子，我好难过啊。”

　　小慧抱着我叹气：“娘娘，那您喜欢皇上吗？”

　　我苦笑：“他太滥情了，我应该是不喜欢他的。”

　　小慧又叹气：“哪个皇帝的后宫不是佳丽三千？陷害不断？娘娘既然是妃子，就要忍耐啊 ，奴婢知道您是为自己抱不平，可在宫里只有皇上恩宠的妃子日子才会好过点，您就算不喜欢皇上，可也不能……如此对皇上不敬啊，万一失宠了，娘娘在这宫里又该怎么办。”

　　小慧叹了口气，她该说的都说了，只期盼娘娘能放下这些恩怨，早日明白作为后妃要有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