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鱼亭晚

12、白头若是雪可替

　　嘉和九年，良妃和郑美人先后为皇上生下了四皇子和五皇子。

　　谢厌登基九年，膝下子嗣却十分凄凉，宫里现有的孩子只有四个，如今又添了两个孩子，他自然乐得不得了，便下旨大封后宫，良妃被封为“良贵妃”，郑贵人被晋升为“郑嫔”，王美人被晋升为“王贵人”，丽答应被晋升为“丽美人”，这件事情没过去多久。

　　同年五月，王贵人和丽美人便在赏花宴上又同时被爆出了身孕，这在后宫里又惹了一肚子仇恨。

　　第二天晚上，谢厌召见我，我去了承乾宫，他看起来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后宫又有妃嫔怀孕了，按理来说，他应该十分高兴才对，可谢厌却皱着眉头，表情十分严肃，我想，难道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他才会这副模样？

　　他见了我就来拉我的手：
　　“阿音，来。”

　　他低头亲我，亲我的额头，我的眼睛，又在我的唇上停留许久，最后不知不觉便被他抱到了龙榻上。

　　脸红暗染胭脂汗，两身合一暗推磨，粉汗身中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形容如今的场景，在适合不过了。

　　锦被里、馀香犹在，怎得依前灯下，恣意怜娇态。

　　承乾宫这一晚上，我又被他折腾了好久，好在最后他还算有点良心，见我累的厉害，浑身无力，他便停了下来。

　　之后，我被他抱去清洗了一番，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他搂着我，我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阿音，过两日你搬到凤仪宫吧。”

　　此话一出，我顿时清醒了不少，“凤仪宫？”这可是后宫中离皇上最近的一处宫殿，况且这凤仪宫可是太上皇的发妻太上皇后所居住的地方，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便被太上皇封了，就是先帝继位后也依旧没有解封，可是…现在谢厌却突然让自己搬过去，这让我有些不安。

　　我柔声说道：“皇上…这不太好吧，臣妾在翊坤宫住的很好，根本就不需要搬去别的地方。”

　　我都已经把话说的这样明白了，奈何对方就是不同意，谢厌很执着，非让自己搬走，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让我迁宫，我问他为什么，谢厌却不说，只是轻哄着我说。

　　“阿音，听话，好不好。”

　　我不同意，结果他语气变得十分强硬一定要我住过去，后来，他大概也察觉到他的语气不对，他又开始道歉。

　　“阿音，朕不是凶你，只是你听朕的话好不好。”

　　他从来都是这样，温柔到让人失望，难怪熹妃娘娘会沉浸在他的温柔乡之中，就算是利用她，她也如此喜欢他，像他这样温柔又致命的男人，大概世间没有几个女子不会动心吧，我不知道我的心还能坚持多久不动心，不过最后我还是妥协答应了他。

　　回到翊坤宫后，我将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讲给了淑妃娘娘听，淑妃听后，她也十分诧异：“皇上真打算让你搬去凤仪宫？”

　　我点头：“嗯。”

　　我愁容满面的继续问淑妃：“娘娘，你说皇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凤仪宫本就不应该是我能住的地方，可当时皇上他的语气那么强硬，就好像我不搬过去…就会发生点什么似的。”

　　淑妃先是思考了一会，才开口：“柔妃，本宫觉得皇上不会害你，他对你是不同的，他能让你搬过去，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听着便是了，其他皇上是真心护着你的。”

　　搬去凤仪宫的那天，我被良贵妃找了麻烦，良贵妃说我对她说话的语气不敬，罚我跪在宫道上一个时辰，我知道这只是她的一个借口，罚我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我搬去凤仪宫，而她身为贵妃却只能住在景仁宫，就算她罚了我，我却没办法反驳她，毕竟官大压死人，跪完一个时辰，我被小慧扶回了凤仪宫，小慧一路上都在说良贵妃无法无天，要去向皇上告状，我没有让她去，不过皇上最后还是知道了，他罚了良贵妃禁足一年，我没想到他这次竟然罚的这样重？和当初的季贵妃一比，高下立见，有些让人意外。

　　晚上，谢厌来到凤仪宫，他挽起我的裤腿，我的膝盖现在说实话有点惨不忍睹，青红一片，其实只是看着吓人，我以为他会嫌弃，结果却出乎意料，他只是皱着眉头，用温热的手掌，温柔地替我揉着，边揉边问我：“还疼吗？”

　　我看着他摇头：“臣妾这膝盖只是看着吓人了点，疼倒是没有多疼。”这是实话，我并没有骗他。

　　这天晚上谢厌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我，一觉到天亮，至于谢厌什么时候走的，我不清楚。

　　不过，听小慧说：皇上临走之前告诉她，让我好好休息，今日就不用去给纯皇后请安了，晚上他还会过来看我，让我安心养伤。

　　嘉和九年，七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是令我没想到的，在搬到凤仪宫的第三个月，我怀孕了，那天午饭我是和淑妃还有小公主在凤仪宫一块吃的，结果才吃了一口，我便脸色苍白，吐了出来，淑妃娘娘当时还以为我是生病了，便请来了太医，太医诊脉许久，一会皱眉一会又挑眉，被太医这副样子弄得我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好在，太医这副模样只维持了一会儿，便听他出声贺喜：“恭喜柔妃娘娘，贺喜娘娘，柔妃娘娘这是有了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原来是怀孕了，并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可正因为是怀孕了，才会让我如此震惊，进宫以来一直没有身孕的我，在来到凤仪宫的第三个月竟然就怀上了龙嗣，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情，这不得不让我怀疑，谢厌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在他一定让我搬来这凤仪宫后才怀孕？

　　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

　　反正我自己是不信的。

　　淑妃娘娘听说了我怀孕的消息，她也很为我开心。

　　她对我说：“恭喜啊，在这深宫之中，你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不出意外，谢厌在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后，他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他抱着我亲了好几下，嘴上说着：

　　“阿音，朕很高兴，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我嘴上没说，但我清楚自己也是开心的，我在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毕竟一直以来我就很喜欢小孩子，更何况还是自己血浓于水的孩子，怎么会不期待呢！

　　自从知道我怀孕，谢厌就免了我每日去给皇后娘娘的请安，他说，让我好好在凤仪宫养胎，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用去管，这里面包括纯皇后，凤仪宫里每天如流水一般的赏赐，当时我还在想，皇上他也太夸张了，才一个月而已，就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没什么，毕竟其它妃嫔怀孕了，也没有像我这样特立独行，这样小心。

　　明明怀孕的人是我，可我总觉得谢厌比我自己还要担心害怕，至于他怕什么，我不明白，我把这件事情跟淑妃娘娘说了，淑妃却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愿意宠你，你就让他宠嘛，何必想那么多，听了淑妃的话，后来我仔细想想觉得也是。

　　如果事情能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那该多好啊，可惜有些事情事与愿违，你越期待的东西，往往离开的就越快。

　　在我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流产了，那天中午我在午睡，中午小慧进来原本是想要替我盖好被子，结果一进来，却发现床榻之上我的身下全是血，小慧哭着跑着去找太医。

　　我明明只是在床上睡了一觉，怎么起来以后孩子就没了呢？

　　太医说，我是因为身边长期有活血的东西，才导致我习惯性的流产，我听到这话脑袋一片空白，不可能啊……怎么会有活血的东西，要说在宫里什么东西既能活血又能造成流产的东西，除了麝香，我实在想不到其它，可问题是，我连麝香的一点痕迹都没见到过。

　　我躺在床上无声的哭了很久，眼睛都肿了，谢厌听闻此事，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他把我搂进他怀中，我便在他怀里继续哭，我问他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她们，甚至尽量躲着她们，就是怕自己惹祸上身，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孩子？

　　谢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背，他语气自责道：“阿音，对不起，是朕没有保护好你，孩子总会有的。”

　　这一刻我特别讨厌他总是这样一副温柔的假人模样，我红着眼睛一把推开他，原本清冷的嗓音，此刻也变得嘶哑，连敬语都忘了用，我冲他喊道：

　　“谢厌，都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你是不是知道那个人？不然你为什么让我搬到这凤仪宫，你为什么又会是现在这样一副表情，我早该想到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甚至连我这胎保不住都十分清楚？你说啊，那个人究竟是谁？你说啊？”我红着一双眼睛瞪向他，看到他神色慌张地抓住我的肩膀替我擦拭泪眼，我看见他的表情变了，怎么形容那个表情呢，心疼痛苦之中还夹杂着愤怒与无能为力，他始终沉默不语，就算这样，可他依旧没有说出那个人，这一刻我懂了，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告诉我而已，他在保护我的同时也在保护另外一个女人。”

　　我控制不住自己，在他怀中挣扎，泪涌如泉，浑身战栗道：“皇上，你这样对我，就没有想过我会多痛恨你吗？你就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吗？”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发泄而出，心似撕裂般痛，直到很多年之后，谢厌后悔过，只是那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滚，你滚啊，我不想看见你。”我伸手拍打着他，并往外撵他，这还是我两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撕心裂肺的一面，还是对着九五之尊的皇上，可此时的我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谢厌嗓音嘶哑，只听他低沉道：“阿音，现下你情绪不稳，朕等你好了再来看你。”随后又喊来小慧，严肃说道：“小慧，伺候好你家柔妃娘娘！要是柔妃出现任何问题，朕唯你是问！”他话中带着痛苦，随后，拂袖决然而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每天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淑妃娘娘便日日领着笑怡来陪我，有一次淑妃她对着我说，皇上去找过她，说让她替他好好照顾我。

　　淑妃说到这里冷笑道：“皇上脸可真大，再说了，本宫来照顾你，又不因为他皇上，照顾你本来就是因为本宫和你关系好才来的，你可千万别多想啊。”

　　……

　　转眼，时间便到了嘉和十年。

　　这年我24岁，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春天可真是个好季节，我已经渐渐走出悲痛，与其说是走出悲痛，不如说是我自己默默在心里承受，面上却丝毫不察。

　　这让我想起淑妃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她说：在这半年里，我变了很多，我问她哪里变了？她说我的性格比以前更冷了，更难让人接近，不过却更爱笑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见淑妃在叹气。

　　我便问她：“娘娘，为何叹气？”

　　淑妃说：“你这笑的还不如不笑呢，跟个行尸走肉似的，真难看！”

　　听淑妃娘娘这样说，我轻笑了一声，随后又对她道：“这样不好吗？”

　　淑妃白了我一眼，“好个屁啊！”继而她又将话题引到别处。

　　“这半年里，你一直不肯见皇上，本宫可是有好几次看见皇上站在你这凤仪宫的门口，一待就是半个时辰，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这样，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你们俩难道要一直这么僵着吗？真不打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