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独照

6、第 6 章

　　那年他收养了她，尽管当时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少年。他给她买最漂亮的衣服首饰，将她打扮成最美丽的女孩。他教她画画，画一朵花，画一棵树，再接着教她写字。
　　她学的第一个字是他亲自教会的。
　　她用的第一柄剑是他亲自铸造的。
　　那个时候她就像他的小跟班，一双腿短短的老是追在他身后，不管他到哪里都要跟着他，直到他终于习惯了有她跟前跟后，甚至以为她会就这样一直跟在他身后一辈子，她却毅然向他提出，要进宁朝宫廷为平宣帝效命。
　　那时侯浮屠才蓦然发现自己居然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她当然不可能跟在他身后一辈子，她有她的志向她的信仰，她要追随平宣帝那样的英雄，用一双手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只是一瞬间一转身，他们都已经从过去，走到了现在。
　　中间那段过程，短得令人诧异。
　　谁愿意看到她变得如此阴冷，那并不是她的本色。
　　她本应做个优雅温顺的女人，每日躲在书斋或闺房里，做一些精致的文字游戏，对世界保持着美好温暖的仰望，偶尔为离鸟而悲伤，为落花而垂泪。
　　可她偏是走了过来，一路硬生生血淋淋的。
　　浮屠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床边，走到凤昭面前，俯下身轻轻摸摸她的长发，“我怎么会对你没信心，只是战事不比寻常，我终究放心不下，怕你有个什么闪失。”说是离开朝野，说是仍然心系于宁朝兴衰，其实，说到底只是放不下她吧——他怎么能放得下她，她是十万大军的统帅，虽不能事事当先锋打头阵但终归要身先士卒，她要去的是整个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现在的宁朝镇日沉浸于安逸之中不司战事，十万大军数量虽多可战斗力终比敌方逊色，她要开创出对宁朝有利的局面，就必须置生死于度外，此间凶险，曾经同样领军打仗的他怎会不懂？正因如此，他才更放心不下她。而她——
　　她已经伸出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窝没有说话，任长风吹乱了发丝。
　　她的肩膀那么单薄，他伸出手，轻轻拍她的背，像很久以前哄她睡觉时那样。
　　一室寥落。
　　良久，她才低声开口，“今夜，你留在这里好么？留在我帐中，不要离开。”
　　他怔了一下，怀中的人儿却将他搂得更紧，坚定的心意透过拥抱的双手传达到他的心上，他叹一口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