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嘉年》斫绿桂

59、期冀

　　他们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快七点。
　　“现在订车票吧，你想坐什么时间段的？”林彦景坐在沙发上，掏出买票软件开始查看班次。
　　李嘉年伸长了腿，大咧咧的从她背后跨过，坐在后面，像只玩具熊一样裹住她，看同一块手机屏幕，贴在她耳边说话，“买十点的票吧，我们吃完早餐就出门，要是再睡一觉，我保不齐要睡到什么时候，估计要下午了。”
　　林彦景偏头躲着，心说你这样蹭来蹭去的，保不齐现在就要耽误时间了。
　　“你快起开，别腻腻歪歪的，影响我买票啊。”林彦景用手肘怼他，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选了一班十点二十一分的车票。
　　现在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但上半天的余票还是很足，可以挑选，李嘉年伸出手指，戳了13车14座的D和F座，然后进入乘坐人页面。
　　“要不要这么非主流啊李嘉年，搞什么1314，是不是还得加个520？”
　　“是这样的，高中多少有点看不上非主流，我现在，偏偏特别喜欢非主流。”
　　林彦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当初那个拽了吧唧的小男生，长得清俊，看着高冷，十天有八天都要穿着连帽衣，兜着帽子戴耳机，常常明晃晃在楼梯间玩手机的不良少年，偶尔少女心，怎么现在变得更加少女心？
　　“你身份证后四位是什么？”林彦景伸出手，推他不断嘬自己下巴和脖颈的嘴巴，打断他不老实的小动作，“诶，你正常点，别惹火行不行啊。”
　　李嘉年被这一说，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自己弄得好像急色鬼一样？一定是早起的原因，可平心而论，谁出去看了桃花、听了告白不想入非非的，旖旎的心思压不住，怎么林彦景毫无波澜？
　　他倒在心里委屈了起来。
　　林彦景一边添加乘车人一边催他，等他念出4个数字才输好所有信息，买了两张连坐的车票。
　　支付成功的时候，林彦景看着乘车人列表里多出来的这一位，微微发呆。
　　“想什么呢？”李嘉年问她。
　　“我在想，现在开始，买票都要多出一份钱了呢。”林彦景回答道，“不过似乎挺有趣的，以前我只买自己的票，上大学，去工作都是自己一个人，我爸爸妈妈有自己的代步车，出行也不需要我代买车票，奶奶基本上不会离开松丘镇，用不上。至于弟弟嘛，他还小呢，就算出门，也有爸妈带着，所以乘车人列表就只有我了。现在好了，你忽然挤进来了，占了六分之一屏幕。”
　　“荣幸之至，你买票，我要怎么感激你啊？”
　　“酒店不是你定的吗？”
　　“但我觉得不太够，我亏心，我得做点别的抵偿一下。”
　　“那你把梅花山景区的票钱结算给我，就行了。”林彦景有意打断他想说的话，想趁机离开沙发。
　　“不行。”李嘉年一点都不讲理，把林彦景推倒在沙发上，然后捋了捋她的头发，然后埋头吻她。
　　林彦景被这缠绵不清的亲吻击败，索性安心地享受。
　　腻了一会儿，没真弄到擦枪走火的地步，两人缓了一阵，才整理东西、拿上行李去退房，然后打车到地铁站。因为公路上、地铁车厢都正处低峰期，所以一路都很顺畅，通行时间也比预想的时间短一些。
　　两人到高铁站时将近九点，李嘉年觉干等着有些无聊，询问林彦景要不要改签更早一些的班次。
　　但林彦景却拒绝了，“不是要坐13车14排吗？现在又不想了？”
　　“想得不能再想了，”李嘉年得了便宜就卖乖，“那就不改，我们去肯德基吃早餐吧，刚刚都没吃什么。”
　　“好。”
　　两人点了双人套餐，林彦景点了一杯热豆浆，李嘉年就点了一杯燕麦拿铁，刚取到餐时，饮品都很烫，林彦景喝了一口被烫得龇牙咧嘴，还被李嘉年笑了。
　　“你笑什么？”林彦景瞪他。
　　“笑你像个馋嘴的小孩，心急喝不了热豆浆，没听过啊？”李嘉年把猪柳蛋帕尼尼推给她，让她先吃，晚点再喝。
　　吃着吃着，他摸了摸豆浆杯，又尝了一口，觉得温度正好，才递给林彦景。
　　林彦景咽下嘴里的食物，皱着眉头，状似嫌弃地说，“你都喝过了。”
　　“那怎么了，给我喝。”李嘉年这会儿充老大，“点两杯不一样的就是要跟你分换着喝，快点的。”
　　“真霸道。”
　　“就是这样的。”
　　两人慢慢吞吞地吃过早餐，接着去检票口排队，上车后，困意又袭来，林彦景稍稍调低椅背准备睡觉，又被李嘉年一把揽过。
　　“嗯？”车厢里比较安静，林彦景低声质问他。
　　“靠我身上，别靠椅子。”
　　“…………”她无可奈何地把椅背调回原状，然后靠在他肩膀上。
　　“跟你一起坐高铁真麻烦，”林彦景抱怨，“不过也有好处吧，起码可以吃双人套餐，行李箱不用我垫脚放，也不用担心睡过头坐过站了。”
　　“说得不错，快睡吧。”
　　“哦哦。”
　　到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从荆泽西站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但两人的心情却很晴朗。
　　“欢迎回到荆泽，李嘉年同学。”林彦景长舒一口气，郑重说着。
　　“我都不是同学了。”李嘉年怔怔地说，又想起什么，扬眉看向她，补充道，“不过，你比我还少女心呢，这么重仪式感。”
　　“你真记仇。”
　　“我没有，快回家。”
　　“我直接在这换乘了，回自己家一趟，你等我收拾好再来找你，两天后，来车站接我吧。”林彦景像个小领导似的吩咐他。
　　“别忘了，你还有些快递填的是我的地址啊，迟到了不但拿不走，还有惩罚。”李嘉年假意威胁。
　　“知道了，别催。”
　　“不行，我心里没底。”
　　“没底什么啊，我就是回家放好东西，跟家里人说得清楚一些，然后就来跟你一起谋划新事业了，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好像也是，那我紧张什么？”李嘉年有点不好意思。
　　“近乡情更怯，可能你刚回荆泽，所以天然带点紧张吧。”林彦景像从前一样，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她又问，“你会不会偷偷在家抹眼泪啊？”
　　“我当然不会！”
　　“哈哈哈哈哈哈，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收拾一下家里，快递还滞留在物流点吧，叫送货□□吧，让人家把东西给你搬上去，也要记得吃饭。”
　　“好，”李嘉年应了，又强调，“你要早点过来，我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得两个人一起做，我反正做不来。”
　　“知道啦，我一定快马加鞭。”林彦景一边叫网约车一边回他，抬高手薅了薅他的头发。
　　回到家后，林彦景先收拾房间，洗了澡，吃晚饭的时候跟父母说了比较详细的计划，坦白了自己的创业伙伴也是自己的恋人，但仍旧没有推心置腹地解释。
　　听完她的介绍，林业生和徐燕心第一反应是有些担心，“彦景，人家出钱，你只出力，会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占便宜啊？会被人说闲话吧。”
　　“坦白讲，跳出来看，可能是这样的。但是，正因如此，我会更用心的对待，倾注我的心血，我们一定会尽力把这件事做好的，而且已经商量好了分工，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两个只领工资，盈亏都算书店的，等经营稳定下来再看吧。别人怎么看不重要了，我也不喜欢做占便宜的事情，很怕亏欠任何人，但是我们两个人真的不想一点浪费时间了。爸妈，你们也不用有顾虑，我虽然没太多钱，但是也不至于吃穿住行都得依附别人，没到你们想的那种地步。”
　　“我们当然相信你的能力和品质，只是害怕你们之间会产生嫌隙。”
　　“这点你们放心吧，不会的。”林彦景做了保证，但没有挑明，这样的共处真的太珍贵难得了，也等了太久了，他们两人都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担心其他，只想一起做好这件事。
　　这件事倾注了他们的爱情，承载了他们的事业心和野心，关乎十六岁的早恋、二十三岁的重逢，还有关于岁岁年年的期待。旁人看来可能都是天真和虚幻的白日梦，只有本人了解其中的甜蜜和苦涩，知晓彼此的渴求与决心。
　　林业生和徐燕心少见林彦景这样，细致而坚定地在自己面前打包票，也很少见到她这样情绪饱满的样子，她在这个家里似乎总是礼貌而疏远的，对生活也总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不算消沉，但没什么活力，也不太积极，让他们隐隐有些担心。
　　思虑再三，最终，他们还是以父母的姿态给出了关心和体贴，提醒林彦景各种关于创业、社交等方面的注意事项，并嘱咐她需要金钱资助的话可以问家里要，家里会尽量给予。
　　林彦景确实很感动，也应下了。
　　吴晓英则不必说，知道孙女不必再离家漂泊，喜出望外，连连说好。林彦风更是欢喜，期待能频繁见到姐姐的新生活。
　　回房间后，林彦景在微信上问余舒云在做什么，得知她现在比较闲，才给她打了电话，说了和李嘉年的重逢，以及他们的计划，没有拖泥带水。
　　余舒云仿佛又变回高中时候那个倾听者和分享者，可以接受林彦景的各种情绪，接纳她的多种心事。
　　“恭喜小眼睛许愿得偿，爱情柳暗花明，人生又开新路。”
　　“你怎么想呢？”
　　“我之前的想法是，你们两个如果实在不能成，你也得好好生活下去，我就希望你开心一点，前几年你虽然过得不算苦，但也并不快乐，我都知道。现在你们又在一起了，而且这么勇敢，都下定决心回家发展了，风险虽然有，但冒个险又怎么样呢，你开心就行，这最重要。”
　　“谢谢小云。”
　　“我们小眼睛好好恋爱吧，开书店也很好啊，刚好是你喜欢的领域，算得上是破云见日了吧，要好好干啊你们俩，别偷懒。”
　　“知道啦，小云最爱我了，我就知道。”
　　“当然。阳楚给我打电话了，先不讲啦。”
　　“好，拜拜。”
　　林彦景挂了电话，眼神清明坚定，她在窗前看松丘镇的夜色，心里无比安宁，生出讲不完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