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碎片》梅酝

49、49

　　未来已来，杨连夏看着江面只想到这四个字，站在栏杆前，前方高楼大厦亮的刺眼，眼睛的不舒服让她揉着就通红，再加上风一吹，更加的睁不开。

　　“她葬在墓地，那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杨连夏小心开口，在车上还没有问出，但姚远那眼神示意她肯定会不多久回依山。

　　张阳望牵着她的手微微松开，面露沉重，从徐双牺牲再到将女人下葬，才过去几天，但变化是如此之大，想要赶回去开会也已经来不及，而上面的内容确实大差不差，不过这一次他有心理准备。

　　打火的两个中队队长全都反思加上停职，一个今天中午已经离开依山大队，一个就是他，还在S市，但他并不打算听从上面的安排，还是选择回队。

　　“张阳望，我不知道上面的决定关乎于什么，如果从正常思考来看，大部分都会听从安排，你为什么想要回去？”杨连夏问出心中的疑惑，不存在私心希望张阳望留在S市，而且他的执拗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不回去没有事，回去也没有事，队里不会缺了我饭，但其他队员的心情不同，徐双的离开本就是雪上加霜，没有几个队长在，他们会更加消沉，上面的话不是全部都听，有自己的职责。”

　　事情的好与坏都发生在徐双牺牲后，杨连夏始终明白造成现在这样尴尬处境的是火灾，和这些消防队员没有关系，从前几年上面想要撤销队伍，再到现在夹缝中生存，他们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灭火。

　　“消防队平均年龄二十，大多数都是满十八九进入，这两年比以前好很多，但仅仅是在大城市，偏远地区的人才并不够，还有就是工资方面，我们申请过，但没有得到审批。”

　　一些队伍的不起眼，但也容易受到重视，曾经刘指导对张阳望说的话，是通知，如今这个队伍有更加专业的人加入，于他们而言是好事。

　　杨连夏仰头看着黑蒙蒙的天空，期盼的将来悄无声息到来，并没有拥有想要的人生，生活也仅仅是不如意中有那么点快乐，但身边人的到来，将她这种畅想再次激起。

　　“张阳望，如果你回去那就回去吧，毕竟很多人都是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没有人会成为你前行的绊脚石。”杨连夏恳切道，刚才张阳望的欲言又止让她想起为什么现在才开口，而不是饭桌上父母询问时回答，她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石头，身边人不管是怎么样，都挺高为了一件事全力以赴，为了远在两千多公里外的他们而回去。

　　“消防员啊，大多时候都是和火打交道，这里面也有许多都是未知的，我们能做的除了竭尽全力，其他的都做不到，但前提是在保证自身安全下，很多次灭火他们的心气都会让自己忘记这句话，也导致心态出现问题。”

　　徐双的牺牲没有人说得出是因为什么，在依山大队建立几十年，多少场火灾的扑灭，又有多少消防员死在火场中，他们往往都不会选择后退和放弃，这也导致他们就此无法活着出来。

　　“希望没有火灾，生活顺利，大队欢笑依旧。”张阳望的梦想很简单，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杨连夏不知道此刻的他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即使两人互相拥抱没有任何隔阂，心思无法猜透。

　　杨连夏小声道：“他们牺牲是给你们的警醒，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盲目行动，也不要太拼，苏指导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很有道理，在一定的情况下，人无法完全对抗火灾。”

　　姚远不知什么时候买完水到两人身后，手机屏幕上的大头突然出现，“你有病？敷了个面膜在脸上？”

　　“姚远怎么说话的。”杨林假装很生气的样子，实则笑眯眯盯着她，“又跑去江边？你们两个三天两头去，也不怕吹感冒。”

　　姚远哼了下，“你又不在，我只能跟在杨连夏屁股后面看她秀恩爱，不过来了也得居家浪费时间。”

　　杨连夏扭头望过去，看见心心念念的冰酒酿杯，立马跑去拿在手上，“刚才不好说要回去的吗？口是心非的女人。”

　　“可不像你啊，有了男人就抛下别人，以后可我看着点。”姚远嘲笑道，暼了她一眼不满，“你才是心口不一的人。”

　　姚远咋咋呼呼道：“我和杨林可是说好了，回头等你们结婚一定要包个大红包给我，不可以像之前那谁一样抠门，就给三百块钱，吃顿饭都不够。”

　　杨连夏的胳膊环绕她脖子，微微用力锁喉，“干什么，这还没有商量的事情，你就开始想，干脆直接帮我们办了。”

　　“好啊，没问题，你给钱我就办，争取半个月给你们拍好婚纱照弄好酒席，怎么样？”姚远笑嘻嘻带着点奉承的意思，不想杨连夏立马掌心贴着她脸颊，往一侧推开，“脸真大，想得美。”

　　姚远呵了声，“怎么？我可是着急的，以后给我生一个孩子玩一玩，而且阿姨说的也没有错，你们转来转去还是对方，虽然说二十五，年龄不大不小，早点步入婚姻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区别，倒不如就这两年给办掉。”

　　提及的事情杨连夏还没有细想，这才几天就从暧昧到确定关系，又要从恋爱横跨结婚，实在是太快了。

　　“相信我，叔叔阿姨肯定不喜欢抱小孩，你呢就过好自己的小家，两个人就很满意，而且阿姨那意思你没明白？就是想让你们先敲定个订婚的时间，不管早晚。”姚远非常细心和她分析其中的弯弯绕绕，这时候她就变成一个长者，而电话那头杨林听到她说的话后，莫名其妙笑了笑，“嘴皮子功夫。”

　　“滚蛋，谁让你插嘴了。”

　　杨连夏摇摇头远离这两个口头打闹的人，和张阳望往回走，“不和他们多说话，心情都被影响了。”

　　在雨天悄悄许个愿望，完事不顺心的日子从今天结束，往后的每一天都是顺利和有人陪伴，都不再是独自一人向前走，想到这眼眶不禁湿润。

　　“你都带了什么好吃的给他们送过去？”杨连夏好奇道，后面的背包鼓起来，像转了一个巨大的篮球。

　　张阳望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摊开掌心大白兔奶糖在上面，“去特产店买的。”

　　杨连夏嫌弃地看了眼，在她看来这种糖多了去，没必要专门买回去给队员，但这可是张阳望唯一要买的，是他儿时吃过最好的糖果。

　　“不喜欢？”张阳望低头笑道，盯着她那往上翻的眼睛，抬手轻捏脸颊继续问：“之前你和姚远不是喜欢在桌洞里放这些糖吗？”

　　杨连夏先是愣住，皱眉仔细思考后开口：“没有啊，这个糖是从刘老师那里拿过来的，他说是你带的所以我才抓了一大把拿到学校，所以你喜欢？我先说明，一般般。”

　　张阳望觉得说出来的话有那么一点好笑，弯腰胳膊放在她腰上，手臂轻微用力把人左右晃了下，脸埋在她脖颈前的卫衣领子，“知道你不喜欢吃这个了，也没有让你吃的意思。”

　　“嗯，反正我不怎么吃，可不会为了你吃的啊。”杨连夏玩笑道，把他不整齐的领口整理好，话是这么说，但将来会因为身边人而习惯这些味道。

　　候车大厅人来人往，在靠玻璃的一侧，杨连夏偏头对玻璃中两人样子，眼睛转动将轮廓缓慢地在空气中描绘，淡淡的洗发水香，是超市中很常见的那款海飞丝。

　　“两个人过日子啊，讲的就是共同，不要因为一件小事有隔阂就不说话，夏夏打小就是有什么问什么，从来不会憋在心里不说，所以也希望你是这样，家庭的差距在你们俩这里可以不存在，只要心里有对方不管好与坏你们都能一笑而过。”

　　张阳望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后腰上的衣服在慢慢收紧，“马上检票了。”

　　杨连夏侧身朝车站大屏望过去，距离发车还有二十分钟，检票也是提前十分钟，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撇嘴斜眼说：“那你现在去吧，现在就去检检票，看工作人员让不让你进去。”

　　高铁并不是最明智的，但这段时间的航班都在减少，从S市去依山所在的L市，每天只有两个航班，还都是晚上出发，倒不如直接坐高铁，当天早上出发晚上到，接着坐大巴到队里。

　　“不想吃，那个吃糍饭糕没有热，咬上去硬邦邦的。”杨连夏小声吐槽，摘下脸上的一次性口罩，喝口水又立马戴回去，“你到那里记得去看一下刘叔，说他这两天心脏不舒服，要是有时间送去医院做检查，我怕他会因为常年灭火心肺功能下降，千万不要相信他的一句话，过几天去，要是不带去他肯定往后拖延。”

　　“一定要亲自带他去医院，之前徐双还和我告过状，说刘指导去医院挂个号几块钱，科室找都不找就让他去楼梯口等着，自己转头跑回消防队，有过前科的人不能相信，一定要谨慎小心。”

　　张阳望瞧她这么认真，点头附和道：“保证完成任务。”

　　杨连夏自然相信他，不过最该令人操心的就是刘指导，长叹气问：“这回刘指导又缺席了，之前徐朋走他也没能送最后一程，现在也是。”

　　“去了，我们去Q市那天，他一个人坐飞机过去，没有让我们知道，昨天叔叔发了张照片请他们吃饭的照片，他只是不喜欢热闹了，也害怕寂寞。”张阳望着重分析刘指导的心理，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最应该出现在下葬地那一天的人，因为付出的心血和时间很多，是他们所有人都值得敬佩的指导员。

　　杨连夏突然间理解，原来不是她一个人会有这种想法，叹气后问：“那他后面回去了吗？”

　　“没问，给他发消息你知道的，很少回，只有打电话才可以知道他在哪里，既然不希望我们知道，那就不去问了，嗯？”张阳望耐心道，许多事情刘指导不说，他们猜也能猜个大概。

　　杨连夏哦了声，“有点好奇，你还说教起我来了。”

　　张阳望摇头眼睛笑眯成一条线，“不敢，你老大，我很大后面当你的小跟班。”

　　“切，明明是有因有果，以前班级同学说我是你小跟班，现在也让你知道这种被说的滋味。”杨连夏得意地抬起下巴，傲娇就差没有直接告诉他，“我都给你备注的跟班两个字。”

　　起初是正常名字，再带后面换成这两个字，还得亏姚远想起来那些学生时期班级同学调侃的话，不然两人微信备注也不会如此独树一帜。

　　【小跟班】
　　【我老大】

　　姚远还嘲笑两人想法就和年轻时看到不远职校的不良少女，很容易让人联想一些街头混混。

　　车站的广播让杨连夏迅速从张阳望怀中离开，双手放回身前口袋，低头瞄了眼被踩灰的白鞋，不大高兴开口：“检票了”

　　“嗯，不送我到检票口？”张阳望轻哄道，明眼看出她不高兴，牵着人要往前面走，杨连夏心里是不想去，人又多，现在又被牵着鼻子走。

　　杨连夏默默地往角落站，张阳望站在空荡荡的闸机前，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大厅正中间上方的钟表不停转动，距离检票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

　　“干嘛不进去，不舍得啊，又不是见不到面，还和个姑娘家磨磨叽叽。”杨连夏嘴上虽然是这么吐槽，但表现出来还是甜蜜，笑得好像全世界的鲜花在同一时间绽放让她看见。

　　张阳望晃悠着她的胳膊，大厅的广播声向来没觉得催促和焦急，如今一遍遍响起，一次次的通知，让他不由得抓紧手。

　　杨连夏不耽误他上车的时间，抽出手推着他后背往前面，然后抓着他手腕把手中的身份证靠近刷证区，笑呵呵道：“赶不上趟，赶紧走吧。”

　　闸机口就像黄河将两人分开，杨连夏双手叉腰笑的样子，让扭头的张阳望脚步停顿，眼眸中的情绪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下定决心回去便坚定且迅速的往前走，独留一个坚毅挺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