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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干这一行肯定是危险的,但不能因为害怕危险不去做,森林消防在过去二十年很少被人提及,是公安部队中最不起眼的存在,每一年无数新兵被分配到森林消防,牺牲人数和民警不相上下,后来部队改革转到应急管理部,许多有经验的人加入这个队伍中,所有新人进入到队伍里,所接收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怕死可以离开。”
“我没有可以对杨连夏承诺的,不仅仅是钱和生命,是所有的一切无法保证。”
张阳望话音很轻,但落在身边每一个耳边都像大石滚地,就连杨连夏都以为他会避开这个事情只字不提,不想全都一股脑说出来。
杨连夏明白这个职业的辛苦,所以最初就和父母打好预防针,但父亲这么直白的问出确实出乎意料。
杨父看张阳望的眼中突然多了些欣赏,是那种对小辈的欣赏,或许在每个男生心里,都有一个当兵的梦想。
杨母默默地叹了口气,偏头看着杨连夏,很是担忧,但没有说一个字,那眼神中的苦涩和心疼,在场几人都没有看出来。
“我呢,对杨连夏从小到大都没有要求,不管她成绩好不好,上哪个学校,我们都没有操心,谈恋爱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件小事,关乎将来,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不希望她找这一行的人,但他先斩后奏让大家见一面,也算是给你们留点面子,并不代表我们会松口。”
态度摆在这里,杨连夏最开始也知道,但她并不担心,也没有帮助张阳望得到父母的喜欢,这是他自己要做的。
姚远小心地斜眼看着杨连夏,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腹部,“叔叔怎么又临时变卦了,做长辈的哪有睁眼说坏话,来之前不是还说消防员好吗?”
杨连夏立马手指在嘴巴前比画,示意姚远不要拆穿这个善变的男人,虽然饭前是打好招呼,但不代表这些话不说出口,在这种事情上,她肯定是跟随父母的脚步,只有张阳望搞定目前的问题,才能够让长辈放心。
“和杨连夏在一起,最需要支持的是你们,不同意不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因为事情确实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所以我尽所能做到让你们满意。”
杨父对上他那真挚的眼睛,年轻人有骄傲的资本,但不能盲目的自信,这是他应该对张阳望说的话,现在却不讲,转而说到别的话题。
杨父知道自己的某个问题算是刁难张阳望,但他适可而止,没有继续激进,是因为知道如果换位思考,他不会像张阳望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地回答。
国与家,两者所背负的重担不同,必要时刻所选择自然也不同,杨父不希望张阳望又对不起国家,也对不起杨连夏,这是一个很难两全的问题。
杨母最不喜欢听丈夫的念叨,她还没有到更年期,身边人已经有了迹象,赶紧打断他这想要念叨的嘴,“别说了,正常吃顿饭扯到这样的话题,现在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你以为他们会像你一样?不会的,夏夏的眼光不会差到哪里去,赶紧把你包里的盒子拿出来。”
到饭店前两人在商场一楼的饰品店逛了一圈,他们抱着希望自己女儿将来好的想法,不希望亏待她,同事今天这场饭局,也是告诉张阳望,同意他们在一起仅仅因为杨连夏,还他们有勇气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只是因为家庭摆在这里,可以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条件。
杨连夏听着母亲的语重心长,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挺让人操心的,表现出来又是很独立的一面。
“就夏夏一个女儿,我们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别的期望,只要好好生活就可以,所以你们起点不同,但我希望你们的终点是一样的,要为了对方努力,以前的事情阿姨听过,都过去了,你们牵手进来不遮掩的样子,我是很满意,将来过日子,也希望你们坦荡快乐。”
“许多时候大人都会说父母所有的资产都是留给子女,我们希望在你们可以努力的年龄为将来的自己做好打算,可能和你们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但话在前面。”
两位长辈的话语在每个人心中所得出的结论都不同,杨连夏对父母的教唆虽然都已经习惯,但面对这样的话题还是令她头大。
张阳望的无法保证,和杨连夏父母的一再退让,成为这个饭桌上最和谐的存在。
“说那么多也比不上一杯酒,小伙子,来,拿起酒杯喝一口,不敬我们,敬你这个职业,我们对消防员的尊重和敬佩。”
“我爸妈只是嘴巴上说一说,如果将来真的需要帮助,他们还是会出手的,你不要担心。”杨连夏晃悠他的胳膊往前走,在江边吹着晚风,虽然隔着口罩还是会有些闷,但不影响这时的心情。
张阳望担心却也无能为力,如果有一天真的离开,或者出了什么变故,就他卡里的这些钱根本没办法让杨连夏过上好的生活,突然觉得自己保住了大腿。
杨连夏骄傲道:“那你得好好抱住大腿,每天都得抱着不松手,要这样的想法你也别回依山了。”
说完双手揽着他腰身,脑袋在他身前用力地蹭了蹭,“还抱大腿,又是从徐双哪里听来这些字眼,整天这些稀奇古怪的。”
“跟着徐双了解网络的发展,不至于说话老套让人怼。”张阳望难得开玩笑,杨连夏仰头盯着他下巴,摸上去有些刺挠,随即露出嫌弃的表情,“天天弄下巴,太痒了,还有你有抬头纹了。”
张阳望着她开始挑刺,饭桌上听到杨父说脸上的皱纹是岁月的沉淀,她就不高兴小声反驳说不喜欢。
绝大多数人都会在意容貌,杨连夏便是这样的,不管去哪里,哪怕打扮的随便也很有仪式感,虽然有那么点颜控在身上,但并不是全部。
“有皱纹很正常,伯父那句话很对。”张阳望淡然道,最早发现的自然是他自己,不过不在意这些。
杨连夏抬手揪他脸颊,和她摸过的许多女生脸上肉不同,就好像只有一层皮,轻轻捏起来很薄,指腹碰到骨头也隔手。
“我爸说你是老实能干类型的,也没看出来你多好,忽悠人的吧。”杨连夏不松手地小声嘀咕,她看人并不是很准,读书时期也会经过别人的言语而去对身边人产生怀疑,同样也会在工作中因为太过信任他人而得到教训,所以杨父离开饭桌后,把他们送到电梯口那句话便让她耿耿于怀。
“这孩子看上去就不错,做家长的也放心。”
“叔叔对我的评价很高,也有你在里面。”张阳望低头在杨连夏额前亲吻,带着点酒气,不过没有之前喝酒那样猛,这回知道收敛,懂得如何委婉的不喝酒顺带着找借口。
而杨连夏也是第一次在饭桌上,看见父亲这么会让小辈喝酒,以前从来没发现有这种事情,如今看到稀奇。
“和你伯伯学的,昨天下乡看你太爷爷,摔了一跤伤到了胯骨,整个人躺在床上动弹不了,后面做了手术好一些,我们总得表示些,毕竟以前生你的时候,也专门赶过来看,如今都要百岁了,这一摔都估摸着没多长时间。”
“所以我平时都和你们说,要走路当心,不要老是低头看手机,前两天学校一个例子,就在楼梯口玩游戏硬生生把自己摔骨折,你说现在就又要面临中考,要在医院里半个月,出来就是错过考试。”
“别看你现在活蹦乱跳,小时候没少生病,三天两头发烧,你外婆抱着你从医院跑到这跑到那,还不听话老是哭,怎么哄都没有用,小时候人人都说你长大是个倔脾气,得不到就想尽方法得到,要是得到了就像对待宝贝一样,把玩偶亲秃毛。”
温暖轻柔的唇瓣触碰到脸颊,张阳望先是愣神,随后寻物反应过来,低头趁着江边路灯的光亮,寻找到她的嘴唇,轻轻一吻并不满足,白酒的辣虽然过去许久,但杨连夏能够尝出还是浓重的酱香味,嫌弃的用力把人推开,抿嘴认真道:“以后不许喝酒了,谁让你喝都不许碰。”
杨连夏可以接受喝酒,但不喜欢酒气度过别人,总觉得有些奇怪,再加上张阳望刚才喝的是白酒,更加的厚重,让她无法接受。
“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张阳望小声哄道,而杨连夏从他怀中抽离,牵着手往前面继续走,江风吹得她非常清醒,指腹摩擦他手背,想起父亲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有些人总喜欢说皮囊不重要,要看内在,如果没有皮囊,谁会去在乎你的内在呢?人啊,就是这么矛盾 ,年轻人喜欢长的好看和漂亮的可以理解,因为有些人这一辈子只有这个面孔,就莫名其妙的吸引某一个人,就算是老了,回想起年轻时的样子,其实啊,也大差不差。”
杨连夏注视张阳望这张脸,仔细打量后摇头说:“就是没有以前好看。”
张阳望低头无奈笑道:“夏夏,你是外貌协会的?昨天中午是谁和姚远说和以前没变化,现在又突然变卦?”
“人都是会变的,昨天好看,今天不好看。”杨连夏骄傲地为自己找解释,这个话题也因为这句话而结束,她其实并未多在乎张阳望的变化,只是父亲说的那些话让她不由得反思,只喜欢外貌会能有多长的时间,真正到最后还是因为性格和人品。
这一生碰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令人眼前一亮,有让人觉得普普通通,也有第一印象极不好,杨连夏自然也承认对张阳望的喜欢最初是因为第一种情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喜欢不再是执着或浮于表面。
所以杨连夏倒也感谢老天爷让两人再次一见,年少时做的那些事情让她一点点想起,不再是从表面了解张阳望,得知这些不好的发生在他身上,想法和姚远他们不同。
“生在这样的家庭真的是,好好的怎么投胎投不好,这样的家庭还能够让张阳望不受影响,属实不容易,还能在队里两三年就当上队长。”姚远双手在水龙头下几厘米的距离,很快水流从里面出来,“夏夏,发什么呆呢?”
杨连夏回神洗手,低头思索片刻后,手掌甩了甩上面的水渍,“过去经历的不好,会让他将来的路更好,大多数时候上天并不公平,但很多时候又是公平的,这样的家庭生长会让他更加强大,就像刘指导最开始说他,努力在他身上最不值得一提,因为真正的核心是坚持和稳定。”
“我们不确切知道他过去每一天都是怎么度过,这样堆加的日子并不好过,但能够从那样的环境走出来,不被那些人影响本性已经是最大的好。”
“本心在这里,张阳望能够从那里走出来本身就不容易,还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他的职业仅仅是那么一点点光辉,让外人对他有所尊敬,在队里别人服他不是因为能力吗?”
卫生间外的影子渐渐消失,张阳望的脚步很轻,轻到服务区走廊一点声音都没有,手中的烟也被他折断丢进垃圾桶。
心是最容易漂浮的,有时的不满足、自责、恐慌和追求,会将每个人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无法走出,张阳望曾经想过很多不好的事情,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就像铁棍敲打后脑勺般的涌现,带着阵阵刺痛,而没有去做不仅仅是和道德、心灵的抗衡,更多的是害怕。
当有了在乎的人,就会想做这件事的后果会是什么,所以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最终都没有视线,经年后杨连夏讲到他的这些话,不由得让他庆幸,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也收住了自己的心没有做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