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之地》虚词实用

5、第 5 章

　　“师父，怎么了？”岩岩见师父看完信后，一言不发地在窗边站着。好一会，她便忍不住走到元道子身边仰头问。

　　“岩岩，收拾下东西，我们明天出门。为师带你去见个人。”元道子对岩岩说。

　　入冬后的团团山，偶尔会下小雪。虽不会像书里描述的北国那般大雪封山，但瘴气会逐渐浓重，整日的能见度都很低。这个时候，师徒俩不会再进深山，也几乎不怎么出门。连岩岩还是兽体时，在瘴气期，元道子也不会让她随意出门。现在，师父居然要临时带自己下山，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情？岩岩想。

　　次日晌午，等瘴气相对轻一点点，师徒就抓紧时间下山。灰紫色的瘴气弥漫，像是有一个布袋包裹着团团山。平日熟悉的山路，变得很不好走。往常下山需要一个多时辰，今天师徒俩硬是走了近三个时辰。

　　“呼~终于下山啦~”站在山脚，岩岩看着眼前和山里截然不同的景象，心情很奇妙。这次出门，师父要带她到一个镇子。据说团团山到那，得坐三天殳光。这是岩岩第一次出远门。前两次下山，她都是只跟着师父到团团山最近的集市逛吃逛吃，当天就回到山里了。

　　坐在殳光上，岩岩一直四处张望，孩子眼里到处是新鲜，事事有新奇。这样的情况在第二天中午消失。连续一天多不停歇的赶路，让第一次坐殳光的岩岩，遭到了臀部的强烈抗议。揉着酸痛得厉害的屁股，岩岩坐也不行躺也不好。后知后觉的元道子很是心疼。

　　“我们现在就找居处落脚，午饭我们吃好吃的哈。”元道子对蜷缩着的岩岩道。这孩子刚才趴了一段路，现在胃也不舒服了，往常红润的圆脸，现在煞白的。造孽……元道子第一次跟他的师父出门，是靠两条腿一路走过去的。他师父说那样才能真实感受沿途风俗人情。这次实在是赶时间，自己一着急，忽略孩子了。

　　下了殳光，岩岩很快就恢复精神，在一家店安顿下来后，又是龙精虎猛，充满活力的一个团子。

　　说好带她吃好吃的，可叫了饭菜后，师父自己却转身进小隔间叮叮当当地改造起了殳光。于是，岩岩搬了一把椅子到槅窗那，站到椅子上，打开窗往楼下看：好多人呀~沿街的摊位店铺满满当当的。比团团山下的集市热闹多了。看了不久，店家送饭菜上来了。但师父还没出来。

　　“师父，吃饭最大，快点来~”不愿意自己独食的岩岩，面对着摆好的饭菜撑不到一息，就进去拉了元道子出来。

　　店家的饭菜不算上等，胜在有家常气息。几个菜的食材都是岩岩在山里没见过的，而“炒”这样的烹饪方式对岩岩来说更是新鲜。师徒俩在山里烤，炙，炸，炖，煮，汆，蒸、焖等都进行过，就是没试过炒菜。还有主食，也和山里的不一样。师父说这样的小镇，食材一般都是人类或者兽人自己耕种，自己养殖的，和山里天道自然的赏赐大不相同，别有一番滋味。一顿饭，岩岩吃得很是满足。

　　饭后，元道子再三叮嘱岩岩：不能乱跑，就在房里玩。看着岩岩点头，元道子又补充：这里是兽人和人类杂居地，和山里不同，鱼龙混杂的，气息极混乱，如果她走丢了很难找到等等。最后，不放心的元道子还加了句几乎所有家长都说过的恐吓：“乱跑的小孩会被坏人拐走，永远找不到家。”在岩岩再三保证下，元道子又回小隔间继续专心敲敲打打。

　　岩岩说到做到，真的连房门都没出。她又趴回窗沿边，爬到椅子上，往楼下看，还看得津津有味：这家店卖的吃食好像很不错，一串串五颜六色的圆团子，就插在门口的木桩上，看着就吸引人。看刚才那小孩咬下去，团子里面好像还有不同的馅儿。那几个小摊台面上，铺满了各式小玩意儿，几乎都是岩岩没见过的东西。

　　“站住！你这癞蛤蟆！”

　　岩岩正看得着迷，突然听到响亮清脆的呵声。沿着声音看过去，街的那头有个人拼命地往这边跑，他的后面紧追着个大嗓门银灰衣裳少女。沿着他俩的路线，街上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少女一边追一边喊，快到岩岩窗下的时候，少女猛地一扑，把前面的男子压在了身下。

　　“我叫你偷东西！”一拳下去，“还敢摸我！”再一拳。

　　少女一句一拳，拳拳到肉，打得那男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呱呱乱叫。最后“砰”的一声，男子真的变成一只壮硕的癞蛤蟆，奋力一跃，跳到旁边的屋顶上，窜逃了。少女看着他逃跑，也不追，确定癞蛤蟆远离后，便转身掏出一块布，打包起癞蛤蟆因化形而散落在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周边围观的人一哄而散，一场打戏落幕。

　　少女很快打包完毕，站起来，往刚才追来的方向走了。

　　岩岩收回视线。三两招就能制服一个成年男子，那姐姐身手真不错。看来自己得加紧练功才行，外头看起来不怎么太平，拳头不硬很容易被欺负呐。

　　元道子不知道徒弟看了一下午的市井生活，此刻内心感慨颇多。他完成殳光的改造出来时，看到的是：岩岩正站在椅子上，上半身半倚靠着槅窗，头往外探，一只手支着腮，另一只手从储物袋里掏出脆瓜干往嘴里放，“咯吱咯吱”嚼得起劲。

　　房里洋溢着脆瓜香甜，夕阳微微打在孩子圆圆的脑袋上。元道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突然涌出一股老父亲的心酸：这孩子长得那么慢，现在还那么小，自己是看不到她长大了。

　　“师父~”岩岩感受到视线，回头，跳下椅子，奔向元道子，“您完成啦？”。

　　元道子点点头道：“走，师父带你出去。”

　　“好耶~”岩岩立马跑去开门，回头，等元道子跟上。

　　岩岩沿着这条街，按着下午的想念，一路吃了过去。嘴巴边吃，眼睛还忙得不行。近距离详看和在楼上观察不大一样，有些东西不能细看，有些物件却做工精致。元道子大手一挥，给孩子增添了不少东西。毕竟多年在路上游历赚到的钱物，在山里根本用不上，放着也是放着。

　　逛好吃好，师徒两人回店里休息了一晚，次日天还不亮又出发了。改造过的殳光，加了防震部件，速度变快了，但坐的人感受不到什么颠簸；空间宽敞了，能容纳四个人并列躺着；还更换了伸缩围篷和顶盖。这下子无论什么天气也能赶路，在野外夜宿也是可以的了。

　　岩岩很满意，“哇~好宽！”一扑，“哇~好软！”滚了一圈。殳光里惊叹声不绝。

　　申时，两人赶到了目的地。

　　元道子带着岩岩在一座府邸停下，叩门。守门人进入通报后，一位打扮儒雅的中年男人匆匆赶了出来，恭敬地迎岩岩师徒入内。

　　元道子说要带岩岩见的人是这座府邸的主人——王老太爷。应元道子要求，师徒直接被带到王老太爷那。从路上的对话中，岩岩知道了这位带路的中年男子是王老太爷的儿子。他告诉元道子，老太爷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念着得让元道子知晓，前几天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特意用上了元道子留的报信蝉。老太爷这几天清醒的时间很短，也不怎么进食了。

　　“父亲，先生来了。”王老太爷儿子对床上的人轻轻地说。

　　听到这话的老太爷回光返照，不管元道子的劝说，硬要儿子搀扶自己起来，靠坐在床头。王老太爷努力睁着眼睛，看了元道子一会，神情愉悦了起来，道：“您看起来和十前年差不多。”

　　“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元道子边回着，边直接坐到老太爷的床沿上，给老太爷把脉。几息后，默默地收回了手。

　　“先生，我知足了。”老太爷释然道，“这几十年的日子也无愧您当年的救命之恩。”然后，他看了下旁边站着等候吩咐的儿子，对元道子说“小儿，您是认识的。往后您下山，有吩咐就由他来完成。”说完，王老爷朝着元道子鞠了一个躬。

　　“你好好休养，不要费神。我一深山老林里的修行之人，能有什么事。”元道子摆摆手。

　　岩岩站在旁边，有一肚子的疑问。这三天，路上先被新奇充斥了大脑，后来又屁股痛，最后在舒适的新殳光中昏睡了大半天，她硬是来不及好奇师父要见的人。现在听着他们的对话，岩岩有好多话想问师父。

　　“这是？”王老太爷这才发现床边还站着个约摸六七岁，长相喜庆的小孩。

　　“这就是岩岩。”元道子示意岩岩上前一点。

　　“啊？！”老太爷露出惊喜的神色，“是岩岩呀。”对着岩岩笑了，转头和元道子道喜，“贺喜先生，了了一桩心事。”

　　老太爷和元道子说了一会话，就体力不支了。王老爷扶父亲躺下，为他盖好被子，便带着元道子师徒到客房。

　　“先生，请稍作休息。晚饭稍后来请。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王老爷肩头微微下弯，对元道子说。

　　“费心了。”元道子颔首道，王老爷退出。

　　早就一肚子疑问的岩岩，确定周边没人后，迫不及待地问起元道子和王老太爷之间的渊源。

　　六十五年前，元道子游历回山时途径此镇，无意中救了当时年仅五岁，快要病死的王老太爷。也许是老太爷命不该绝，在元道子尽心治疗了三个月后，他的身体竟然神奇地康健了起来。此后，元道子每次出山都会绕过来看看他，为他复诊。庆幸的是，老太爷此后几十年都不曾有过大病大痛。“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这府里上一代主人和王老太爷一直视元道子为再生父母。王老太爷遵循元道子的大道，平日里兢兢业业做事，乐善好施，爱护弱小。

　　但元道子告诉岩岩，他与王家的缘分应随王老太爷的离去而停在此处。王老爷过于恭敬，元道子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岩岩师徒到王家的第三天夜里，王老太爷正寝。元道子准备清晨就动身回程。

　　早晨，“先生！先生！”王老爷神色慌张惊恐，踉踉跄跄地跑进元道子的院子，进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先生，请救小儿一命！”王老爷进门，就冲元道子跪下。

　　元道子：“何事？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