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之地》虚词实用

4、第 4 章

　　“我还没找它算账呢。这鸟居然敢冲我挑衅！”岩岩甩出叶子刀，鼻孔喷着气，往外走。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元道子拎住了。

　　“别被愤怒迷住脑袋。”元道子对岩岩说，“除了第一次动静有些大，它不夜袭我们，不破坏房屋，怎么都不像是有坏心呐。”

　　“不是寻仇？”岩岩看着面前几只血淋淋的冲兔，使劲转着脑袋瓜。

　　“对呀，不是寻仇。”元道子循循善诱，“无论是岩蛇还是冲兔，这些都是不容易获得的好肉。”

　　“难不成是送礼？”岩岩眼里渗出一丝惊恐与疑惑。

　　“说不准哟。”元道子弯腰捡起今晨的肉食，晃悠着往厨房走去，留下一句，“快去打水冲洗地面。”

　　自从早上师父说了那番推测后，岩岩就一直在思考，但她这用得不算多的脑袋瓜子实在想不通那只咄咄鸟为什么会给自己送礼。明明最后一次相遇，它还猛地给自己脑壳来一下。上次等了一天没碰到它，之后岩岩又特地去了一次。可惜，它再次搬家了，而且这次的新家连松松都没探到大致的方位，看来这个新家藏得很隐秘。按这个搬家频率，它应该非常讨厌自己才对。毕竟扰了它第一个育儿所的岩蛇成了两截，又或许是，很多截。

　　岩岩问师父，师父一副“我不告诉你，自己动脑筋去吧”的神态。想不通就先不想了，反正真有事再说。岩岩很听师父的话，从不带着心事生活。

　　当天午饭的主菜是炙肉。师徒俩美曰其名“贴秋膘，好过冬”。整个夏天，师徒俩在苦练，都清减了一些，现在天气凉快了，胃口大开，自然要补一补。

　　秋高气爽，师徒二人在院子里架起了铁板，生起了火堆。石桌上摆了几大盘收拾好的冲兔肉和各类蔬菜瓜果。

　　平日里，冲兔身手敏捷，很难徒手抓到，它们脑袋瓜也灵光，设陷阱也没什么作用。今早意外收获了这么些冲兔，美食不等人，得趁新鲜呐。

　　炙肉的板子是元道子自己煅造的。用玄铁浇筑一根铁条，铁条稍降温时，将它拉长拉细，再盘成一个圆饼状。

　　绕成铁板的铁条之间有缝隙，下面烧的柴火烟气可以从细缝飘上来，让整个铁板受热均匀。同时，烟气还能熏着上面的食材，让食材带有一股木柴的清香。下面烧的木柴也是有讲究的，如果炙的是小型禽兽的肉，就会用果木；倘若炙的是大型禽兽类的肉，就会用柏松枝；鱼类和果脂木最搭；植物就只用跟随前面的肉类而定，毕竟吸透了前头的肉精华，怎么着也好吃。

　　铁板间的缝隙还有一个好处：随着上面炙肉的时间拉长，肉多余的油脂汤汁肉屑，通通都会渗到缝隙中，一部分滴到底下的木柴上，增浓香味，增添炙肉者的兴致；还有一部分会反哺到铁板上的肉，增加炙肉的焦香软嫩。

　　这顿饭吃得师徒二人极为满足。炙肉的过程就是能让人感到快乐的，加之食材丰富美味，眼前又是满眼秋趣。小日子，美滋滋~

　　酒足（主要是元道子，人形未成年的娃不能喝）饭饱的两人，懒洋洋地半靠在椅子上，看着天空，四目发直。吃得过饱的后遗症就是，红细胞一脑门都跑到胃里了，大脑有点缺氧，昏昏欲睡。

　　乌云遮日，第一场秋雨说来就来。砸得师徒俩忙收拾家伙，连滚带爬地逃向屋内。一场秋雨，一场寒。当天晚上，团团山温度垂直式下降。

　　冬，不远了。

　　次日，岩岩睡饱吃足后，跟着师父出门。过冬的口粮是足够了，但取暖的木柴还不够。木柴是日常消耗品，天天都用，以防万一，当然是越多越好。毕竟谁都预算不准开春后的瘴气究竟会多厉害。师徒俩进到山里比较深的地方，开始挑选能当木柴的树木或者枝丫。

　　在山里居住的岩岩，从小就被元道子教育树木是不能乱砍的。小树不修不直，遇到正茁壮成长枝丫乱生的青年树，可以帮它们砍掉过多的枝丫。生长过密的林子，可以选几棵大树锯掉，腾出新的空间。另外，带油脂的树枝容易点燃，木质硬的树更耐烧等等这些，都是伐木前的判断工作。枯枝干叶也可以带一些回去，冬日在院子里煨润果、薯块、跳酪等，用得上它们。

　　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在第一场雨夹雪出现后，岩岩师徒就不再入团团山深处了。这之前，那只咄咄鸟又来了两次。它每次都悄无声息地来，留下一些食材；挥挥翅膀，不带走一片云彩。松松在第一场秋雨降临团团山时就休眠了。岩岩单独找过几次咄咄鸟踪迹，毫无发现。这么大一只鸟，还带着一只撒欢不停的幼崽，怎么也不能凭空消失呐。

　　……

　　不过不管怎样，猫冬的日子开启啦！这也意味着，岩岩学习通用教育的课程又开始了。

　　以往，元道子每隔四五年会出远门游历一番。五年前还是兽体的岩岩，只要不出团团山，基本就不会有危险，元道子十分随心地放养她。近十年元道子发觉自己的修行没什么大长进，这是到了瓶颈期，如果无法突破，他这辈子的修为也就只能到这了。因此，元道子从十年前起，不再外出游历，而是将重心放在家里，边努力教养岩岩，边潜心炼器和制药。

　　岩岩能化形后，游历事项重新被提上行程。他得让孩子融入山下的世界，好在他百年后，岩岩也能如常快乐生活，而不是只能在深山孤独终老。在下山前，需先学习一些通用知识和世间的世俗准则。

　　以上这些，元道子的师父也曾经这么对元道子做过。生命，在循环……

　　这天中午，难得有阳光，师徒俩搬了桌椅到屋檐下上课。此刻，岩岩正在伏案苦干——默写兽人大全里的一节。

　　“嘟嘟~嘟嘟~”

　　这叫声！岩岩抬头向外看，一个小黑点由远而近，鸣叫声也越来越欢快。一只年幼的咄咄鸟扇动着翅膀，正以离弦的箭一般的速度向岩岩飞来。越来越近~岩岩都能看清它头上的三根细毛了。还不减速？岩岩脑里的疑问刚升起，就看到这鸟崽垂直扑到院子里，屁股着地后贴着地面滑铲了一段。

　　岩岩：……好一个非一般的速度。

　　幼鸟完全停稳后，立马蹦起来站好，看一眼元道子，便忽视他，转头向他身边的岩岩蹦跶过去。和三个月前一样，在岩岩面前“嘟嘟~嘟嘟~”，迈开脚丫子踱两步，“嘟嘟~嘟嘟~”又踱回来。

　　“你怎么找到这地呀？”岩岩扔下笔，开心地靠近幼鸟，“你长大了好多呀~都会飞了”，两个数月不见的小孩互相蹭蹭对方。

　　说是幼鸟，但它的高度也到岩岩肩膀了。灰白色的绒毛全退掉，替代的是咄咄鸟标志性的鲜艳羽毛：身上翠绿，往脑袋渐变成白色。与它娘不同的是，它的脚丫子是火红的，脑袋上顶着的三根白毛。这三根毛实在太细太软了，脆弱得岩岩都担心风一大，它们就被吹掉。

　　“嘟嘟~嘟嘟~”幼鸟也热情地回应岩岩。

　　两个小家伙鸡同鸭讲，友好交流，愉快玩耍。岩岩还请幼鸟吃起了脆瓜干，幼鸟吃得毫不犹豫，速度极快。元道子盯着脆瓜干，似乎知道那只成鸟怎么能轻易找到这里了。他换了一壶茶，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舒心安逸，岁月静好。

　　突然，又有东西在院子降落，还带起了一阵风。是那只成年的咄咄鸟！

　　岩岩立马警惕，下意识抱头，转身飞快地跑到师父身后。幼鸟则是欢叫着跑向亲鸟。

　　岩岩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丢人，看了一眼师父，便鼓着脸，一副“我家长也在”的神情，甩开叶子刀，从师父身后跳了出来，戒备地看着大鸟。

　　“岩岩，收起刀。”元道子好笑地看了一眼自家徒弟，再看向大鸟：“谢谢您之前送的礼物，我们很喜欢。”

　　本来还一脸鄙视地看着岩岩连番动作的大鸟，瞬间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视线，看下天，看下院子，就是不再看岩岩师徒。

　　“我准备了一点回礼，希望您能收下。”元道子拿出一个储物袋，“里面是一些我们师徒自己做的干货，您和孩子可以尝尝。”幼鸟听到立马踱步过来，抬起一只爪，示意元道子给自己系上。

　　那是师父新打造的储物袋。它使用的是玄真尊长带来的材质，容量更大却更小巧轻便，上面还有个充满童趣的虫子标志。岩岩一直以为这会是自己的新储物袋呢。

　　大鸟看向元道子，再看自家孩子，最后看向了岩岩。岩岩头皮一紧，又立马做出防备动作。然后，大鸟鸣一声，飞到了空中，停了几秒，再次鸣叫，扇动翅膀，飞远了。幼鸟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岩岩，也拍着翅膀，追向大鸟。嗯~小家伙暴露了自己“皇帝的新裤”，看来它的着陆姿势的确不行，还得多多练习呐。

　　师徒俩目送它们远去。

　　过了一会，“师父，是因为幼鸟，它才给我们送食物的，对么？”岩岩道。

　　“岩岩果然是会思考的好孩子。”元道子摸了摸岩岩的脑袋，“咄咄鸟繁育不容易。雌鸟一次只会产下一枚蛋，且产蛋后就会离开，余事一概不管。雄鸟既要孵蛋又要养育幼儿。通常在孵蛋三个多月里，为了保持蛋的温度，雄鸟都不会外出进食。这父亲当得甚是不易”。

　　“这家伙居然是老爹？！”岩岩惊讶道。

　　“是啊。咄咄鸟基本都是雄性负责除产蛋外的一切事务。”元道子解释。

　　岩岩想了一下，“师父，这就是前几天学的‘因果’，对么？我们虽有矛盾，但我在岩蛇口下救了它的独子。所以它就不生我的气了。”

　　“不错不错。岩岩懂得学以致用了。”元道子抚掌。

　　“多结善缘胜于冤冤相报。”岩岩受鼓励，继续总结。

　　“还知道举一反三地思考。很好很好。”元道子微笑，点头。

　　“嘿嘿嘿~”孩子被夸得挠头。

　　“读书果然能明智。我们赶紧继续默写吧。”元道子边说边往椅子上坐。

　　“哦……”岩岩耷拉着眉毛，重回小桌子前，拿起笔。

　　学习，美食，玩耍，岩岩的冬日生活单一却不单调，充实而不忙碌。日子一天比一天快速流逝……

　　这天，岩岩吃着果脯，看着师父给的一本《陆地兽人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元道子在一旁边品茗，边读一本《冶炼材料大全（最新版本）》，师徒俩好不惬意。外面突然传来“吱吱——”声。

　　元道子打开槅窗，一只报信蝉停在了窗台。看完信上的内容，元道子神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