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之地》虚词实用

6、第 6 章

　　元道子师徒边跟王老爷快步走着，边听他说明。原来今天天还没亮，王老爷的独子王希趁着众人忙着老太爷的后事，借故支开身边的小厮，偷偷溜了出去。刚开始小厮以为少爷不在原地等自己而已，等他满屋子找不到少爷时，才慌了神。上报后，管家带着几个家丁往王少爷往常喜欢的地方去找，没找到。

　　就在刚才，这孩子被两个兽人抬了回来，说是今早上山打柴时，刚好看到王家少爷从山坡上滚下来。王老爷立马请了两位镇上有名的大夫过来，结果二者看过后都没开方，只让准备后事。走投无路的王老爷只能厚颜求助到元道子这。

　　师徒被带进一个房间。此时的王夫人正坐在儿子床边，默默地流泪。她看到元道子后，无神哀切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赶紧起身让开，以便元道子上前察看。

　　岩岩在桌子旁停住脚步，伸头望去：床上躺着一个高壮，甚至可以说是肥硕的孩子，此时他呼吸弱近于无。这几晚他们还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呢，岩岩想。

　　王希刚十岁，长得非常高大，身量看着和寻常十三四岁孩子一般，这让四肢短小的岩岩好生羡慕。听说他六岁后就常跟在老太爷身边。性子被养得比同龄人要沉稳些。除了岩岩师徒第一天来的时候，他不在老太爷房里之外，此后两天他都守在老太爷病床前，这可见祖孙感情深厚。每日上桌吃饭前，他会和元道子问好，然后就“食不言”了。他的饭量倒是和自己的身形不符，还没岩岩吃得多。

　　元道子细细检查，孩子四肢有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淤青，但致命一击却的是胸前那块小小的，椭圆状的青黑。这伤处导致孩子经脉严重受损，命悬一线。元道子让岩岩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融到水里，命小厮给王希喂下去。然后，他吩咐岩岩在此处守着，按他的医嘱，一时辰，让人喂一次不同的药。中途有什么异常，立马去告知他。安排完毕，元道子让王老爷带他到隔壁无人的房间，从储物袋里掏出各种药材，当即开始研制丹药。

　　那伤看起来不像意外，倒是像被钝形的武器击中。力道狠厉，冲着索命来的。何人会对一个孩子下此狠手？

　　王老太爷，乐善好施，碰上荒年总是第一个开棚救助，且救助对象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都一视同仁。镇上和周边兽人村落的住民对王家老太爷敬仰有加，对这个时常跟在老太爷身边的孙少爷应也是爱屋及乌。早上那两个抬王希回来的兽人就证明了这点。毕竟如无必要，兽人对待普通人类几乎都是遵循“自扫门前雪”的准则，极少会主动和普通人类产生交集。

　　王老爷继承父亲一派作风，无论是世务还是私交，也秉承“与人为善”的原则。另外，王家治家严谨，人口简单，从王老太爷那代开始到现在，都是三代单传，无内宅倾轧之患。

　　元道子暂时想不清谁会这么做。想不出原因，便不再纠结，全副身心投入研制救命药中去。

　　夜幕降临，岩岩拍门，“师父，师父！”

　　元道子刚开门，就听到岩岩快速地说：“刚才的药灌进去后，不到一刻，王希的气息开始不稳，几息后急促了起来。刚刚我过来之前，他突然吐了好大一滩血！”

　　元道子边听边疾走回房里，“岩岩，你把通淤丹再融一颗，让他们给那孩子喂下去。为师很快就好。”

　　“好！”岩岩边回答边跑，一转身，就看到满脸焦急的王老爷站在自己身后几步。

　　“我师父就快好了，您别打扰他。”岩岩一边交代，一边跑回隔壁房间。

　　……

　　折腾到半夜，最后一次药喂进去后，王希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脉搏也没那么微弱了。王老爷夫妻喜极而泣，不断和元道子道谢。

　　元道子疲惫地摆摆手，“都下去歇吧。接下来两天仍是凶险。你二人得保证自己是安康且头脑清醒的。”吩咐完注意事项，元道子带着早就困得不行又不愿意回房睡的岩岩离开。

　　王希在第二天出现了高热现象，药却很难再喂下去。几乎是刚喂下去，他就吐了。只能一边尝试着喂药，一边烧一大桶药汤，让人扶着他在里面泡着。人烧得厉害那阵，还迷迷糊糊地低喃了两句胡话。

　　又折腾一天，王希终于退烧。最凶险的阶段总算是过去了。

　　“师父”岩岩和师父回到自己的住处，她确定四周无人后，才拉了拉元道子衣角，示意元道子弯腰。

　　“我刚才听到王希嘟囔‘你骗我！’”岩岩在元道子耳边轻声说。元道子听后，神色凝重。岩岩听觉异常灵敏，她说出来就证明她是听清楚了。看来王希这孩子受伤正如自己猜测，不是意外。

　　元道子点头，“为师知道了，你不要往外说。”

　　岩岩表示明白，便毫无心事地去见亲亲周公了。

　　又过三天，王希清醒了。其实，在高烧退后，他醒过一次，但又很快昏睡了过去。现在算是真正醒过来了。但是，人却呆呆的，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元道子检查后，没发现他脑袋有新增的伤，身上也还是第一天检查到的那些外伤。对此，王老爷夫妻很着急却又束手无策。

　　不过孩子活过来了，夫妻二人总算能放下心头大石。可转眼这大石又立马悬了起来。元道子告诉他们，孩子的伤居然不是意外！之前王希浑身淤青，镇上那两名大夫都推测他应该是在山上失足摔的。两位抬他回来的兽人的话也证实了这点。然而，现在元道子却这么说！王老爷夫妻自然相信元道子的推测。

　　得赶紧着手查出真凶，否则后患无穷。王老爷又开始在外忙碌了起来。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直接问王希，可那孩子现在这情况，加之元道子特意叮嘱不要让孩子情绪激烈。王老爷只好按捺住，先自己去查找蛛丝马迹。

　　因为王希这意外，元道子决定在王家继续留一段时间。

　　元道子每日都会定时给王希复诊，这让他想起六十五年前救治王老太爷的那段日子。不过，不同的是，王家老太爷幼时对外界充满好奇，每次都会抓紧元道子来复诊的时间，叽叽喳喳向他问个不停。而王希自从醒来就几乎没说过话，还时常脸上流露着悲伤。

　　岩岩每日跟着元道子来看王希，见王希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十岁的小孩。她也有点苦恼。

　　这天岩岩跟元道子来给王希复诊。看诊结束后，王氏夫妇跟元道子到门外，听循接下来的治疗的方法。而岩岩这次并不跟着出去，她搬了张矮凳坐到了王希床边。

　　“你为什么不想说话呀？”王希闭上眼睛，并不回应岩岩。

　　“你肯定很难过吧？疼爱自己的祖父离开了。”王希眼皮颤动。

　　有反应！岩岩继续：“你爹娘更难过，老太爷刚走，你又突然性命垂危。那天，你受伤被抬回来，王老爷和夫人恨不得舍出自己的寿命给你续命。”

　　王希眼皮仅有微颤。

　　岩岩见状，改变话题：“我师父也很难受。师父说他当年救活老太爷，看着老太爷长大，对老太爷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但这个孩子现在先自己离去了。”

　　王希的眼皮颤动又大了。

　　岩岩似乎找到方向，“师父说最近给你医治，时常会想到给幼年老太爷的医治时光。老太爷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疼爱你。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走得不安稳的。”

　　王希紧闭的双眼渗出了两滴泪。

　　“我师父还说，难过就要发泄出来。心里憋满哀愁，人就会被黑暗包裹，看不到出口。”岩岩继续悠悠地说，“师父近年时不时地念叨自己要等不到我长大了。每日对我进行训练，让我尽快学会独立生活。”

　　岩岩此刻不看王希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其实，我也很难过啊。我都无法想象没了师父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岩岩瘪了嘴，“刚开始的训练好难啊。我熬不过去就会撒娇哭闹，但师父都不为所动。我当时想，师父这是嫌我累赘，真的要丢下我了么？”

　　顿了一下，岩岩重新打起精神，看向王希：“但是，后来我想明白啦。‘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师父这是爱我，才会这样呢。老太爷也是这么对你的吧。爱我们的人为我们付出那么多，他们离开后，我们更要好好生活。这样才能让他们安心呐。”此时，王希已经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床顶，泪流满面。

　　“老太爷没牵挂，走得安详。你要是在老太爷走的当天出事，这不单会让老太爷走得不安稳，还会让外面有不好的流言，甚至影响老太爷名声。”后面半句是岩岩胡扯的，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王希，“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才对。”

　　王希把眼神转到岩岩身上。

　　“好起来，才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岩岩看着王希的双眼诚恳地说。

　　“果然，如祖父所说，先生是贤能者”王希想，“先生身边这么个一脸稚气的小孩，懂理都比自己深得多。”先生在他出生后没再来过镇上，他在此次前自然没见过先生。但时常跟在祖父身边的他对先生一点都不陌生。祖父经常说自己能有今天，全赖先生。这不只是指生命，还指道义。

　　“我明白了。多谢你！”两人静默了片刻，王希声音嘶哑地慢慢说出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岩岩听了，心里颇为欣慰。“不愧是我！”岩岩心想。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哈。”岩岩说完，也不等王希有所反应，哒哒哒跑出去了。

　　自认为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的岩岩，跑去跟元道子邀功，同时要求今天外出逛下镇子。元道子大手一挥，准了，并带着孩子马上出门。

　　“好香~~好香~~”逛了半条街后，岩岩突然被一股食物香气勾着，顺着它一路走到一家食肆。站定，充满期待地看向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元道子。

　　“今天就在这吃午饭吧。”元道子脚步不停，径直抬脚走进店家。岩岩开心地颠颠跟上。

　　认识新朋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