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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   这晚,浑身毛发吸饱了夜里雾水的远远被乌圆亲自放了下来。面对自家姐姐这一挂一放,远远没露出任何愤怒或不满的情绪,而是耳朵和眼皮耷拉着,尾巴也垂拖着,整只幼崽身上透着一股小心翼翼、委委屈屈的气息。那小模样让旁人看了就心生怜意。当然,这旁人不包括对他知根知底,还找了他那么久的乌圆。

      一整晚,远远都夹着尾巴,窝在元道子和岩岩中间,或者元道子走到哪他就跟到哪。连吃食都是焦大娘他们给啥就吃啥,不多提一点要求。远远的晚饭或者说夜宵结束,孩子自动省掉往常的饭后活动筋骨环节,寸步不离地粘着元道子。众人各自回房后,远远更是把睡篮叼到元道子床边,不用元道子催促,自觉躺进去。安静而乖巧……

      夜深,凉风习来,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虫子的声音,伴人入梦……

      第二天清晨,还在睡梦中的岩岩,被屋顶上一阵凌乱中透着慌张,急促中带着惊恐的笨重脚步声吵醒。岩岩掀被子,趿拉着鞋子,赶紧跑出去。刚好碰到隔壁房门同时打开,大顺揉着朦胧睡眼,打着哈欠出来。

      “咋回事?”“发生了什么?”俩孩子异口同声地问对方,但他们得到的都是对方一脸茫然的回答。

      话音刚落,他们听到远远“嗷”的一声。岩岩、大顺立马沿着声音冲了过去。刚踏入前院,他们就有幸亲眼目睹,远远是如何在一息之间被重重捆绑并倒吊在昨日同一个地方的。忽略一脸惨状的远远,绑吊远远的人,倒是出手利索。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漂亮极了!不过,这次绑吊者不是乌圆,而是一个背影魁梧的大叔。可怜的远远,此刻是连挣扎的举动都没有的。大叔转身,一脸歉意地和众人抱了抱拳。岩岩才发现师父和焦大娘他们都穿戴整齐,全聚在前院。这一刻,院里还多了包括大叔在内的四个陌生人。

      正厅里,乌圆为双方正式介绍。魁梧大叔正是乌圆口中的三叔,乌究。他还是远远的三舅父。其他三位和乌圆是同辈,都是远远的哥哥姐姐,他们分别是乌知、乌庆和乌续。乌究他们四人,天还没亮就在海城城门前成功会师。城门一开,他们就按乌圆留的信息,直找上了焦玛客栈。

      “大清早,如此贸然上门,实在是冒昧。” 乌究大叔从椅子上站起来,包括乌圆在内的几个年轻人立马站到他身后。“家里小辈在此叨扰良久,多得各位相救、相助。这份大恩,我雪灵一族必会谨记,必当涌泉相报。”乌究大叔带着几个小辈郑重地向元道子几人行礼。

      “乌大师无需这般重礼。”元道子说着,和同坐着的焦大娘,一并站起来。元道子上前虚抬乌究大叔双手,“我等出门在外,没见死不救的道理。何况远远身上有乌圆同源气息,乌圆本就是我们认识的小友,我们更没束手旁观的理由。”虽说和雪灵一族结善缘是极好的事情,但元道子并没就此夸大功劳,直白地回道。

      乌究大叔看着对方如此坦率,心里认同乌圆之前和自己说的话语——元道真人是位真君子。

      几位长辈简单寒暄后,元道子主动提起:“远远那孩子?”

      乌究大叔看向元道子和焦大娘几人:“待会还请借个地方一用,我们想问清楚十一这孩子出走的事。”

      六子:“就在这问吧。这是里院的大堂,在客栈正中央,平常就我们自家人会进,比较适合说事。我和六娘现在要到前头准备开店。你们用好后,待会正好还在这吃早食,不用换地,省事。”

      乌究大叔:“那多谢焦六兄弟了。”说完,看了乌圆一眼,乌圆接到眼神,一句话也没问,转身就往外走。

      六子大手一挥:“甭客气。”说完和焦大娘,六娘大步流星地往外院走。元道子也带着岩岩、大顺慢慢往外走,但他们没去外院。他们走到门外的回廊时,正好看到乌圆提着蚕蛹似的远远走进里院大堂。门被关上了。

      “走吧。你俩各自回房洗漱,我们也快到开始早课的时辰了。”元道子边说边往楼上走。岩岩和大顺看了下对方,默默地跟上元道子。

      ……

      乌究大叔他们问话的时间不长,远远态度极好,有问有答。这孩子简直恨不得将离家大半年里,包括一日的吃喝拉撒睡等所有事情,都一一说清。当然,遇到岩岩他们之前,所遭的惨状,更要重点突显。一时间“嗷~~嗷嗷嗷~~嗷呜~~”的声音,全方位环绕着里院大堂,时而高亢愤慨,时而低沉悲伤,回声不绝。不过,其中具体的含义,外人是一点都听不明白就是了。

      远远再三澄清,表示自己压根没有离家出走,也没动过离家出走的念头。在家好好的,他一未能化形,二未能人言的幼崽干嘛想不开跑出来呢?那天他就和平日一样,吃好喝好,准备去找小伙伴到后山玩耍。好不容易进入夏季,后山多了许多野趣,这对幼兽吸引力可是超大的。加上,前一段时间有外族进村谈正事,所有幼崽都被大人们管得严,连窜门都不能轻易进行,这些日子他们可是憋得不行。能自由行动后,恨不得立马到外面撒欢。

      乌庆:“那你究竟是怎么到村子外的啊?去后山和到村口的方向都是反的。”

      然而,到这样的关键地方,远远就愣了,脑子里似乎有这么一件事,记忆却很模糊,怎么想都想不起具体的情况。

      这样一来,远远离村一事就更蹊跷了。

      远远:“我只记得那天吃好后就能和以前一样随意出门。当时真的太快乐啦!我撒开爪爪往后山跑。跑着跑着……”远远顿了一下,“路好像变长了,两旁的景物逐渐模糊。再接下来,脑子里就只有到村子外面的事情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被装到了一个袋子里,被人扛在肩上走。周边的气息是熟悉的,但又有些陌生。”

      熟悉的是北国夏初,土地上半融不融的雪,混合着刚破土植物的味道;陌生的是这味道与村子里有细微的不同,最主要的还是扛着他的人身上那股陌生的兽人气息。

      乌庆:“你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醒么?”

      远远尾巴竖起,尾巴尖轻微扫了两下,然后耳朵弯垂下来,说:“不知道……”

      乌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乌庆摸了摸远远的后脑勺,“醒来后很害怕吧?”

      远远耳朵“嗖”地竖起来:“这倒没有。一开始有点慌,但很快又觉得好刺激哟。”

      孩子说到这,圆脑袋瞬间遭到了几个哥姐打快板似的“抚摸”和无数的眼刀。远远缩了缩大脑袋,改成端坐姿势,尾巴顺势盘住四肢,嗯,坐得端端正正。他解释:“那时就是觉得这人竟然那么胆大包天,敢抓雪灵的幼兽?家里发现我不见后,循着气味,肯定很快就追上来,狠狠地收拾这个兽贩子的。”

      乌知:“你就不用你那聪明的小脑仁反推一下?他既然敢诱捕雪灵幼崽,肯定是查了我们的,会不做任何后手,傻傻地等我们追上来?”远远瘪了瘪嘴,不敢回应。

      不过,在同龄人中,远远的确是个聪明的小崽,他想清楚自身现状后,当下不做任何举动。有人扛着,一颠一晃的,他直接补了个好觉。一直等到那人把他放下来,再没发出其它动静,呼吸也平缓,他才准备逃跑。然而,装他的袋子实在是结实无比,无论他用爪子怎么挠,用牙齿怎么撕咬,袋子都毫无破损。袋口也绑得极其严实,任他挣扎都没松的迹象。这么折腾了大半夜,一天只吃了早食的幼崽,精疲力竭,迷迷糊糊中又睡过去了。

      等远远醒来,发现袋子里有一小块鲜肉。袋子什么时候被打开的,他丝毫没察觉到。连续两天都如此,远远才真正开始害怕。两天了,家里人竟然还没追上来,这非常反常。凭着自己的能力,又逃不出去。抓他的人很谨慎,清楚他的一举一动,每天让他昏迷后才投食。而且每日的供给就只有一小块鲜肉,连水都没有,仅仅是吊着他的小命。过了几天,远远饿得奄奄一息。后面蛮长一段时间,他的意识都是模糊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是饿得没精力留意周边气息,还是每日的迷药吸入过多,脑瓜不清晰,反正后面是没脑力作任何思考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感觉过了好久。

      远远:“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环境。身边全是陌生的气息,那是我自出生以来,就没感受过的气息。估计就是那天,我被带进西珑大陆了。”

      也是那一天起,那人不再走人迹罕至的道路,周边热闹了起来。远远先是听到其它鸟兽虫子出没的声音,然后没过多久就听到人的声音。随后,那人在一家农户里借宿了一晚。四肢无力的远远尽可能地挣扎了起来,试图引起农户一家的注意。远远成功了,却没达到自救的目的。那人和农户解释,自己是猎户,远远是他口中追踪了好久的凶猛且狡黠的猎物。那晚远远被他狠狠地打了不知道多少下,那天远远也没得到任何食物。但也因此没被熏迷药,脑子似乎比平常清醒些。

      远远:“第二日,在一个吆喝声不断的地方,应该是集市,我被那人转手了。”

      买下远远的,是一个天南海北走货的普通人类商人。商人担心袋子里的猛兽太厉害,在这人员密集的地方看货不方便,要求那人跟他回客栈验货。在再次昏迷前,远远还隐隐约约地听到商人夸那人的迷药厉害,要加钱,让那人将迷药方子或者迷药也一道卖给自己。

      “等我清醒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换进一个铁笼子里,被商人带着赶路了。”远远道。

      自己似乎是商人最后收购的货物,那天开始,他们每日都在路上。商人貌似很担心车上的猛兽会跑掉,关远远的铁笼单独放在一辆车上。那铁笼的每根玄铁都有远远尾巴那么粗,每一根铁柱之间的间距还没铁柱子的直径宽。商人喂食也遵循兽贩子原则,每日只给一小块肉。肉还是用长叉子从车幔布外叉进去的。不过,比之前好的是,每日多了一点奶。一个小碗,奶浅浅地铺了个底,也是用长叉推到铁笼边。远远能舔上几口。

      连日赶路,他们中途还换了水路。虽然笼子一直被厚厚的幔布盖着,但中间有好几天远远都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对了,在水上的那几天,我听到一种以前从没听过的语言。不是兽语,也不是通用语。”远远突然想起那种奇特的交流。兽人大族群要求子孙学习并掌握兽语以及通用语的听说读写,远远虽然还没发育到能人言,但他是能听懂通用语的。

      乌续:“会不会是地方小言?我听说个别荒蛮之地,是有自己的言语,甚至延伸简单的文字。”

      远远:“感觉不像。那商人走的都是大道,坐的船也是他自己单独包下来的。”

      乌知在小本子上奋笔疾书,记录到这里,停笔说:“这又多了一个疑点。之后呢?”

      远远:“下船后,商人在一个繁华的城市把我卖给了一个矮胖修士。”说到这,远远双眼瞬间燃烧起怒火,“这个修士是个歹毒的吝啬鬼!他认为我瘦骨嶙峋,毛色也不好,一直在贬低我,最后连铁笼也不要,和商人狠狠压了价。买下我之后,他就用一根特殊的链子,拴着我的四肢和脖子,扯着我走。”

      远远耳朵折向两旁,弯下胡子,声音开始哽咽,“他还打造了一个护罩,罩在我嘴巴上。每日只打开嘴护的活动小口,给一两根啃过的骨头当饭……我好饿好饿……没力气跟上他时,他直接拖着我在地上走……毛都磨秃了……”

      乌究大叔几人听到这,终于没忍住,纷纷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乌圆摸了摸远远的脑袋,入手柔顺,再往下顺毛,皮下的肉厚实。嗯……抽回手,示意远远继续。

      这穷恶修士在下一个大城,就将远远以他买入价格的三倍转给了另一个面相看起来和善一点的中年修士。估计这中年修士比较爱整洁,他给远远细细地洗漱了一番,还上了药。但是,并不解开链子和嘴护。喂食,也是像上一个修士那样,打开一个活动小口,让远远舔着吃。

      不过,中年修士给的伙食,是远远离家后最好的。虽然得吃一些掺了奇奇怪怪药材的药味饭,但至少不会一直处于饿得两眼冒金星的状态,每顿能舔个六七分饱。中年修士也许是个药师,她自己身上也总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就这样,跟着中年修士生活了一小段时间,远远的身上的伤好了很多,一部分毛发也长回来了。然而,远远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他每日再次开始长时间昏睡。果不其然,一天,等他再次醒来,又到了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人手里。

      这次的买家是个兽人,个头很高,但瘦得和远远有得一拼,还一脸苍白,白得也没北国的雪有光泽。眉眼看起来阴郁,渗人。远远还是被链子拴着,嘴护倒是解开了。这个成年兽人对自己的人形很有信心,有意无意地在远远面前,徒手劈断大树或者粉碎石头。果然,一个敢买下他这头猛兽的成年兽人,外表再怎么瘦弱,也不是随便一个幼崽能撕咬得动的。

      那白脸兽人日常饮食以肉为主,他看远远乖巧,在吃饭时会丢点碎肉给远远。跟着白脸兽人那段时日,远远虽然还是饿,但不至于像之前那种饿到走不动的程度。

      自从被拐出村,一路下来,远远从不露凶相,就是等着这些人对自己有一刻的放松。然而,从兽贩子开始,每个买家都将他当作凶残的猛兽,谨慎对待。牵制他的用具全是他挣不开的上等货。远远很是苦恼。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日子,但他知道自己离家好久了,这里却没进入雪季。跟着这些人走,越走越远,到的地方却越来越热,景色也是越来越陌生。好多植物虫子小动物,都是自己没见过的。远远慢慢意识到自己这是正在远离家园,远离北国。逃跑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乌圆:“这么说,你一路上表现得温顺,除了刚到西珑大陆的那一顿打,直到刚才,所受的罪就是吃喝被苛刻。十一,你是怎么弄成刚遇到岩岩他们时的那个鬼样子的?”

      远远又急了起来,激愤地输出,一顿“嗷嗷”声都不带换气地响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年后,连续看到好几个痛心疾首的新闻。
    希望现实世界也能多些善意,和谐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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