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之地》虚词实用

13、第 13 章

　　岩岩毫无目的地闲逛，海城主街上商铺林立，规模还都不小，真让孩子眼花缭乱。元道子顺着怀里小家伙的毛跟在后面，小兽对这花花世界兴趣不大，被抚摸得昏昏欲睡。

　　“咕咕——”声若惊雷，抑扬顿挫！元道子被走在前头这娃肚子发出的抗议声震住了，竟是这么饿了么？岩岩停住脚步，摸着肚子，也一副震惊的模样回头看向师父。

　　“我们先去安顿下来，吃好饭，再出来慢慢逛。”元道子笑道。岩岩连连点头，换成她跟在元道子后面走。元道子带着她往一家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客栈走去，岩岩内心惊叹：“我师父竟是这么富有！”想法刚闪过，只见元道子到了那客栈大门前，脚步丝毫不慢，直接越过，在客栈一尺外的一个不宽的路口，拐了进去。岩岩赶紧跟上。

　　那条路清净幽深，将主街上的热闹隔在身后。走了一段后，小路分叉口无数，连通各条小巷，小巷之间四通八达，这似乎逐渐进入群居区。因为岩岩看到了这家门口前坐着几个妇人一边做着手里活，一边家长里短；那家传出了高声训斥皮孩子的话语，紧接着鸡飞狗跳，应该是追着娃，揍中。元道子熟门熟路地左拐右转，最终在一家看起来和周边宅子差不多的房子前停下。

　　元道子扣了扣油亮光滑的古褐色木门，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得脑袋快顶到门框，身材宽厚的男子开门，看着门外的师徒，瓮声瓮气地问：“有预约吗？”

　　元道子视线微抬：“六子，多年不见。家中一切安好？”

　　门内的大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生动了起来。需要仰头看他的岩岩，特别清晰看到了他的眼睛大了一圈，鼻孔外扩，嘴巴颤了好几下，“元……元道真人！”然后把门一敞，赶紧迎元道子进入，同时声音洪亮地向屋内喊：“娘！娘！快出来！真人！是元道真人！”那音量震得刚好踏进门，正经过他身边的岩岩，感觉头顶似乎雷声轰鸣……元道子怀里的小家伙也一下子惊醒，差点身残志坚地跃出那个舒适的胸膛。好在被元道子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

　　“嚷什么嚷！毛毛躁躁的，惊扰到客……老弟！”屋内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娘健步如飞地走出来，说话中气十足，音量一点也不比开门的汉子小。只见她看到元道子后，和自家儿子一样，眼睛发亮，满脸激动兴奋。两母子一下子就围住了元道子。岩岩站在三个巨人旁边，仰着头，左看一下，右望一会，发现无人来得及看到她，便开始打量这个别有洞天的小院。

　　外面的大门虽朴素无华，甚至可以说不起眼，但里面却宽敞明亮。前院内，凉亭、小水池、各色花草，布置得错落有致。两丈外坐落着一座两层的宽宅子，宅子外挂着的大红灯笼上用通用文字和兽文写着黑色的“饭”字，红色的幌子上也用两种文字写着漆黑的“酒”字。这时，一股浓油赤酱的香味不顾任何阻挡往外冲，直冲得岩岩肚子又发出了惊天动地之声。

　　这下旁边三个大人的目光倒是全部集中在岩岩身上了。岩岩左手摸了摸肚子，同时右手挠了下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他们笑。

　　“哟~好俊的孩子！”看到岩岩，大娘眼睛一亮，“老弟，你都生子了啊。我就说有个伴挺好的嘛，是当年那个……”

　　“这是我的徒弟，岩岩。”元道子被说得头皮一麻，赶紧打住对方的话头，“岩岩，这是焦大娘，这是六子哥。”岩岩甜甜地叫人。六子对着岩岩挤出了一个与他那张脸不大相配的和蔼笑容。

　　“哎~好孩子，快进来，先吃饭。”热情的大娘伸出蒲葵般的厚实大手牵着岩岩，一边招呼着元道子往里走，“老弟，你的房间我们一直保留着。待会让六子给你放上新被褥就能住了。”六子则是一边点头，一边说：“我进去给真人做几道菜”，然后快步进入宅子里去了。

　　“好。有劳大姐了。”元道子谢道。

　　“哎！客气啥！太文气的话我可不爱听。”焦大娘大手一挥说道，然后笑眯眯地低头对岩岩说；“岩岩，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大娘，大娘给你做哈。”

　　“大娘，现在这股香味就很诱人。”岩岩吸了下鼻子，诚意十足地说。焦大娘听完哈哈大笑，直言一定要亲自下厨做菜给岩岩吃。

　　穿过宅子，正是用餐时候，一楼大堂里坐满了客人。饭菜香夹杂着酒香，洋溢着整个空间，充斥着每个人的嗅觉。看着几个小伙计跑上跑下忙碌的样子，岩岩估计楼上也是满员的状态。

　　焦大娘一边和客人打着招呼，一边将元道子师徒带到宅子里院的饭桌坐下，这一看就是焦大娘自家吃住的地方。这时，一个年轻妇人带着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男孩走了进来。

　　“娘。”妇人朝焦大娘喊了一句，然后冲着元道子行了个晚辈礼，喊了声“真人”，才又对焦大娘说，“相公刚进去厨房忙了，我过来见过真人，再到前头去。”

　　焦大娘点头，介绍道：“这是六子媳妇，在她家也是排第六，叫六娘。这是我大孙子，合着他爹娘的名，叫大顺，年初刚化形。”焦大娘对媳妇和孙儿说，“这是真人的徒弟，岩岩。”六娘、岩岩互相问好。

　　“先上饭菜。让六子手脚麻利些。”焦大娘对六娘说，六娘应答着，和元道子、岩岩示意了一下，转身出去。大顺跟在祖母身边，照着祖母说的向元道子行礼，然后看向岩岩。果然，小孩对小孩更感兴趣。

　　“你可以叫我姑姑。”岩岩听完介绍，自觉地摆出长辈姿态，掏出一只会飞的草编鸟儿给大顺当见面礼。大顺高兴地接过，一点也不在乎面前这缺着牙的人只比自己高一点点，爽快地喊了一声：“姑姑！”

　　焦大娘高兴地看着俩孩子说起了话，转头对元道子说：“老弟，你这猫儿是受伤了？要不让我抱到别处喂点食？你抱着它，等下可吃不好饭呀。”小兽听到焦大娘要分开它和元道子，立马不高兴，但元道子加了点力道抚摸它，示意它不能无礼。

　　元道子：“这小狸儿怕生，现在又不康健，就先留在我身边吧。劳烦大姐帮我找个竹篮，我放它进去。”

　　“行！”焦大娘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大顺好奇地靠近元道子，眼睛却是直看着他怀里那一团。岩岩心里那股刚荣升长辈的爱护之心涌了出来。“大顺想摸摸它么？”大顺点头，清脆地回“想！”

　　岩岩看了一下小兽，双方快速且充分地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然后岩岩拉着大顺的手，轻轻摸了摸小兽的大圆脑袋。毛很厚，不是那种一模就掉一手的细软绒毛，手感扎实顺滑。大顺眼睛都亮了~毕竟毛茸茸的诱惑，一般的小孩子都抵不住。小兽则是一脸不耐烦。不过，它很快就解脱了。因为做事效率极高的焦大娘挎着铺了褥子的篮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六子和两个端着饭菜的小伙计。

　　六子带着伙计上好饭菜后，坐到了元道子身边。但说不到几句话，前面就有事情要找他。六子只能连声抱歉，和元道子说晚上正式的洗尘宴上，他们再喝个痛快。

　　焦大娘不管他们的约定，坐在两个孩子中间，满足地左右投喂。岩岩也不管大人们的事，桌上的饭菜已经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心神。其中就有岩岩刚才闻到的浓油赤酱味——红烧猪尾巴。猪尾剁成块状，色泽枣红，油润发亮。

　　皮糯，肉烂，汁浓，入口微甜不腻，鲜香醇厚。这酱料一吃，就知道是采用多样原材料，下了不少功夫才配制成的。而且今天的主食是大米饭。这种煮的过程中就吸饱了水分，不会吃得人口干的粮食，搭配浓稠的酱汁，二者绝对是灵魂伴侣！岩岩啃着猪尾，再一口酱汁拌饭，好吃到眼睛都半眯了起来。

　　焦大娘看到她这个样子，乐了！

　　“岩岩，试试这个。”焦大娘舀了一勺菜到岩岩碗里。是一道河鲜杂炒：里面有虾壳软软的小虾米，咸香；极细的扁圆形螺肉，一点杂味都没有，爽口；还有奇怪的细长触角段。这倒是岩岩没见过的。那触角长得和蠕虫很像，浑身紫红，布满清晰的竖条纹路，但夹起来就会发现它还有细而密的吸盘。嚼起来脆又韧性十足。岩岩又猛扒一口米饭。

　　殷实家庭，胃口好的孩子，讨长辈喜爱。焦大娘喜滋滋地给身边俩孩子夹菜，自己落座到现在一口饭菜都没吃。

　　“大姐，让岩岩自己吃。你快起筷吧。”元道子见状开口道。

　　“我不急，看着他俩吃饭，开心。我说你倒是快吃吧，尽喂猫儿了”元道子和焦大娘属于大哥笑二哥的情况。元道子从刚才，也一直就着一盘白切肉拼盘，各种肉都挑了一块，撕着喂给篮子里的小兽。

　　岩岩：“大娘，您快吃饭吧。我大了，能自己吃好的。”

　　一旁的大顺也赶紧表示：“祖母，我也会好好吃饭。您吃！”说完，还插了个丸子递到焦大娘嘴边。焦大娘欣慰极了：“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元道子笑着点头。

　　焦大娘家的饭菜，和岩岩以往吃到的饭菜都有些不同。不单是食材的新奇，更多的是菜肴的做法。就如岩岩吃到那盘多彩拌菜时，才第一次产生素菜比荤菜更美味的想法！瓷白色的大圆碟子里，除去植物调料，至少拌着五种不同颜色的蔬菜。鲜绿，明黄，紫红，橙红，湖蓝，交织在一起，颜色鲜艳夺目，在视觉上就是一场盛宴。里面的各类瓜菜特别新鲜，浇上酸甜中又带点辣味的料汁，清爽，脆口，开胃，夏日佳品！

　　美食当前，本来就饿了的岩岩，果不其然，吃撑了。岩岩从小胃口就很好，每顿饭都吃得格外认真，一张圆脸随着嚼动的嘴巴，一鼓一鼓，活像只仓鼠。就算厌食的人，看着她那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也会被带动得升起点尝尝那食物的欲望，看看这吃食是否真的像岩岩吃的那样香。这不，同桌吃饭的大顺也是个胃口棒的孩子，加上今日吃饭有伴，更是比往日多吃了一碗。对于小孩子来说，着实有些撑。

　　大顺有见面礼，俩孩子又有干饭的情谊，两人很快就玩在一起。午饭后，焦大娘让元道子去休息，大顺则领着岩岩在宅子各处溜达，消食。刚开始岩岩还记着自己是大顺的长辈，摆出稳重的样子，但很快孩子的天性就冒出来了。俩人这会儿正在菜畦里抓蚱蜢。

　　岩岩惊奇地发现这里的蚱蜢和山里的很不一样。

　　“我们山上的蚱蜢无论是绿色、黄绿色还是黄褐色，都是圆脑袋，身子也是是长圆形的。”岩岩捏着一只蚱蜢和大顺比划。

　　“但你这儿的蚱蜢却都是尖头。这小脑袋看起来像个锥子，身子也要比山里的细长得多。” 岩岩点评着，“不过，通身都呈绿色，绿得一点杂质都没有，像宝石，倒是比山里的蚱蜢要好看。”一不留神，她手里的那只蚱蜢忍痛自行断腿，逃了。

　　嗯，这两处的蚱蜢飞起来的声音是一样的，轰轰作响。哦，翅膜也都是淡红色。

　　“这个让娘待会炸了。”大顺把俩人逮到的蚱蜢，都放到一个竹筒里，说道。也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把岩岩的那番话听进去。

　　岩岩：“这个好吃么？”

　　“香！”大顺肯定地说。

　　“但这些分给大家，一人都没两只吧？这菜畦里蚱蜢太少了。”岩岩惋惜道。

　　挎着篮子的焦大娘刚好走过来他们这边，听到岩岩这话，失笑道：“这可是祸害，它们多了，我这菜园就毁了。”

　　大顺：“祖母，这是给我们冰镇的瓜么？”他见焦大娘摇着绳络，从井里拉出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几个硕大瓜果。

　　“这是给客人的，现在放下去的才是我们自家吃的。俩小孩儿可不许偷吃，也不要靠近水井哈。先去别处玩吧。”焦大娘一边交代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将两个篮子里的瓜调换，再把那个系着绳子的竹篮放进水井里，最后将水井的石盖重新填盖上，又一阵风地走了。

　　“这脚步真稳当！”岩岩看着焦大娘一下子就走远，心想。

　　“我们去粘‘肉牛’吧。”大顺提议。

　　“‘肉牛’？”岩岩一边跟着大顺走，一边想这又是什么？

　　等大顺选了一根长长的枝丫，再在枝丫一头用干草撅成圆形的时候，岩岩似乎猜到了‘肉牛’是什么了。随后，大顺带着她绕着院子搜寻，绞蜘蛛网的时候，岩岩就更确定‘肉牛’的身份了。他们找了好几个地方，才让干草圈里络满蜘蛛网。够粘了，俩人向前院那棵最高的大树走去。夏日，正是爬爬喊树的时候。俩家伙的眼神都极好，瞅准了，轻轻一捂，爬爬的翅膀就被粘住了，简直是一粘一个准。看来都是往日没少干这个的主。俩孩子看着对方，确认过眼神，是志同道合的人。

　　等粘得差不多，大顺有新发现。他轻轻地戳了下岩岩胳膊。岩岩顺着他手指的指向看去。一只鹿角虫！深褐色的背脊隆拱着，滑亮，前半截身体挺起，脑袋上举着一对大犄角，看起来威风凛凛！大顺尝试去粘它，可是不知道是蜘蛛网刚才粘了太多爬爬，导致现在粘性不足，还是鹿角虫背脊太光滑，大顺试了两下，都粘不到。反而将鹿角虫惊走了……

　　岩岩看着大顺失望的模样，说了句“看我的”就三两下爬到了树上，然后猫着腰，钻进茂密的叶片中，仔细地找起那只虫子。不一会，岩岩又动作利索地下来了，提起一只手到大顺面前，手里正捏着战利品。然而，此刻的大顺顾不上看鹿角虫，他被岩岩的爬树身姿镇到了。

　　“姑姑，你教我爬树吧。爹没空教我。我自己爬树，会被娘骂。”大顺睁着闪亮的眼睛，一脸敬慕地看着岩岩，恳求道。

　　岩岩得意了，这表情她熟呀！“好。”答应后，岩岩立马又补充一句：“但摔了可不许哭鼻子啊。”大顺连连点头。说学就学，俩孩子就地开始“爬树”课程。

　　俩人玩得满头大汗回到里院的时候，正好碰见焦大娘切甜瓜。焦大娘招呼俩人洗手，她自己拿着长刀，对着瓜，一刀下去，咔嚓一声~瓜香四溢，凉气扑面，还没吃呢，岩岩就觉得连眼睛鼻子都清凉了。

　　这甜瓜和元道子在山里种的不甚相似。元道子种的瓜大而圆，白皮黄肉，生脆不算甜，但瓜汁多，嚼着有股淡淡的清香。这甜瓜是柱状，中间长而圆，两头收窄了些，皮绿肉红，肉脆且甜，汁水没山里的甜瓜多，但糖分高，甜腻腻地黏住了岩岩的嘴巴和手，香味也很是浓郁。

　　吃完瓜，俩小孩往院子的竹床上一歪，穿堂风一过，浑身爽利，暑气全消，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不知不觉地见周公去了。元道子在楼上看到，笑着摇摇头，下楼给俩人各盖了张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