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落秦淮》落墨

2、2

　　二

　　念想之间，船已到对岸。

　　心儿跃上岸，把舟系好，“相公，到了。”

　　给了她一锭碎银，“去买根漂亮的簪子。”

　　她应了声，欢喜上了舟，支起舵，唱起小曲，荡的远去了，只留下一串水波涟漪。

　　正在想怎么没有以往的熟面孔来接我，后面就有人走了过来，本能回头，他刚好拍上我肩膀。“莲君，太岁久候多时。”

　　回过头看他，从没有见到过的新人，很年轻，大约二十出头，嗓音微微有些慵懒，左耳钉了一枚银环，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发出亮光。可他的眼睛很野。和多年前的某人相似。

　　“你怎么知道我是莲君？”就算他是太岁身边的人，也不可能第一次就这么准确认出我。

　　他恭恭敬敬一欠身，“太岁告诉小的，莲君会走水路来。”

　　撒谎！

　　“走水路的人很多。”我打量这个不卑不亢的年轻人，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眼睛会透露太多，所以低着头，将眸子隐藏在阴影里。“你怎么偏偏找到我。”

　　“莲君这样说，就是承认了。”

　　“太岁怎么和你说的？”

　　“太岁说：东辰莲君，容貌天下无双，倾国倾城。他的玉莲剑法只有一式，但传说有九十九式，只不过莲君太强，没有人能逼出剩下的九十八式。”他停下略微想了一会，然后继续，道，“十年前，莲君掀起一场朝廷与武林的纠葛，声名狼藉，从此不再出山。小的知道的……就这些。”

　　我轻笑，心却纠成一团说不出滋味，“过奖。能够透过面纱看我，你是第二个。”

　　他摇头，银环的亮光刺人眼眸，“莲君抬高了。”

　　不卑不亢，不急不缓，稳当而不引人注意。

　　这样的人……留着，必是祸害。

　　“你叫什么名字？”坐上早已雇好的马车，我问他。

　　“小的姓林，名子浚。”

　　林子浚……？

　　前任武林盟主的养子？

　　只是……巧合吧。

　　我冲他一摆手，“好了，莫要多话，带我去见太岁。”

　　进了主屋，就见到七王爷和九千岁。

　　太岁见我来了，招人上座，“莲君，您这尊大佛每次都要三顾茅庐，才会露次面啊。”

　　我谢过，“太岁折煞了。”七王爷的杀气依旧像锥子一样，九千岁没什么反应，淡定入座。太岁各递给我们一个卷轴，示意我们打开。我不知道其他两人的卷轴上是否也相同——九千岁和我坐的近。但是他的是盲书，我也看不出。

　　他指尖滑过一粒粒突起，叹气。

　　我看着卷轴上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只是多了稚气。

　　太岁将卷轴收回，“如何？”

　　七王爷神色已是苍白，“这次，我们三人的任务是同一个人？”

　　太岁将卷轴投入火中，摇头，再点头。

　　我抿唇。

　　互相牵制。杀一人，等于害死三个人。

　　我看向九千岁。

　　他灰色的眸子不知看着谁，但是他知道。比起他的毒，这个男人的头脑更是可怕。

　　太岁悠然拍了拍七王爷的肩膀。

　　已经是威胁了。

　　七王爷不是王爷，他是汝七冶冶，塞外的刀王。刀路以霸道著称，天生怪力。横扫千军歼灭眼前所有。

　　到了中原，人们给了他一个外号。

　　七王爷。王者之刀。金背豹纹的主人。

　　这样的人，当然不只有蛮力，还有相当聪敏的头脑。

　　可是遇上太岁，只有吃瘪的份。

　　太岁没有武功。没有名字，没有靠山。

　　他只有银子金子。数不尽的银子金子。可以弄到任何东西的银子金子。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金银。也许富可敌国，也许一半的国银就是他腰包里出的。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可以收留声名狼藉的人，只要你对他有用，他就给你一口饭吃。

　　多数，这口饭，是很可观的。

　　多数，你要吃到可观的一口饭，就是替他杀人。

　　杀谁？

　　谁都杀。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要饭的乞儿。

　　这样你就能吃到一口饭。

　　太岁苦笑。

　　“王爷，去看看院里的大水缸吧。”

　　水缸？

　　什么水缸？里面是什么？

　　我猜不到。

　　望向九千岁，他一脸无奈。

　　他说了一个字。

　　“鱼。”

　　太岁轻轻鼓了掌。不动声色。

　　他知道，自己做了蠢事。

　　我侧头闷闷地猜，太岁的心思，谁知道？“是不是斗鱼？”

　　太岁笑得像个和蔼的普通老人，“莲君呀……我这把老骨头还真瞒不住你什么啊……好了，你再想想，是几条？”

　　几条？

　　斗鱼还有几条？一条自然不行，无敌，则会慢慢懒下去；两条，就是打的你死我活，六亲不认，这还有养几条之说？

　　老人似乎有面看透人心的镜子，端起茶，悠悠靠上椅背，“等七王爷回来，你自然知道了。”

　　“那么七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惜字如金的九千岁问的直截了当。

　　“快了……快了……”太岁还是笑，笑得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