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小熊》只余

75、烟雾中，眼泪中

　　“明天见喽！”林笙拉着圆圆和几人告别，坐上家里开来的车离开。
　　陈衍文见自家的车已经停在不远处的地方，把顾海棠的笔记本摸走之后窜上车笑嘻嘻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河边，在人影交错中似有若无地紧密靠在一起。
　　前方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的站台，也是当初路清涟把遮盖在他脸上的长发掀上去，两人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面的地方。
　　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许多的故事最开始只是因为一句话，一个举动。
　　所以他永远会记得那一天，自己尝试主动靠近的那一天。

　　顾海棠把路清涟送到小区楼下，从口袋里拿出捂了一路的礼物：
　　“生日快乐。”

　　路清涟惊奇地咦了一声，漂亮的风眼中闪过意外：“…这你都能知道？”
　　以前是因为工作忙，回到高中这几年因为充实的校园生活，她自己也忘了这些事情。

　　林笙几人有顾海棠不愿意过生日的例子在先，再加上路清涟从未提起自己的生日，她们也就不会主动询问。
　　但她们会在自己的生日会上给路清涟送很多东西，搞得她总是无奈又温暖。

　　手里的白色手帕上缝了一只大大的小熊，路清涟知道他的手艺，忍不住夸奖：“跟去年的小熊比好像手艺更好了。”

　　顾海棠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抬手揉了揉泛红的耳朵：“…我妈帮着改了一些。”
　　路清涟把手帕紧紧握在手中，淡色的唇瓣弯起：“那就谢谢阿姨啦！”

　　……
　　和顾海棠分开之后，路清涟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上楼梯。
　　她们家在五楼，每层楼只有一户人家，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楼道内安静非常，只有路清涟一人的脚步声。
　　但走到三楼的时候，她觉得楼下好像又多了几道隐隐约约的声音。

　　她快速从书包侧边拿出一瓶辣椒喷雾，屏气现在视觉死角等待身后的魍魉。

　　下一刻，楼下的灯被人喊亮：
　　“你把这个也带去丢了，放太久了。”
　　“知道了知道了，别推呀！待会推到别人身上又得说了。”
　　“快去快回！”

　　闹哄哄的对话让她松了口气，原来是楼下的邻居，

　　虽然是这么想，但她依然加快脚步，飞速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然后紧紧反锁。
　　锁上门后，她还是不放心，在猫眼那看了好一会，再三确认门外没人之后才松开手里快被她拧变形的喷雾瓶。

　　“回来啦？快过来吃饭吧。”路韵瑶轻声招呼。
　　母女俩一如既往，边吃饭边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见路清涟把最后一口饭吞下之后，路韵瑶眉间的愁绪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蔓延出来：
　　“你…齐永俊是不是要求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路清涟啊了一声，脸色马上就臭了。
　　那人不会真找上门了吧?
　　“妈，他是不是过来找你了？没有为难你吧？”
　　路韵瑶摇头，她的目光描摹着女儿苍白的脸，怜爱又心疼：
　　“我也是因为他突然过来，才知道他之前给你安排了一个未婚夫。”
　　“他害了我还不够，现在又来害你。”路韵瑶向来温和的脸上掺了几缕厌恶：
　　“高考完之后我们就搬到仲大旁边的花园小区，那也是你外公外婆送给你的成年礼物。
　　以后我们就少一些和他来往了。”

　　路韵瑶的忍让早就被消耗殆尽，先前齐永俊一而再再而三拿路清涟要挟自己，又不停打听她们的一举一动，这些她都忍了。
　　但关乎于女儿的人生大事，他这样一意孤行草草安排，到底还是没把自己和女儿放在眼里。
　　他真的一点也没变。

　　路清涟乐得晃脚：“知道了妈妈。”

　　路清涟没有告诉路韵瑶自己参加了仲大自主招生并且成功的事情，再没有拿到确切录取通知书之前，她都不打算提前庆祝这件事。
　　路韵瑶心疼她睡得晚，每晚都是在给路清涟准备好牛奶和水果之后才入睡。
　　今天也不例外。

　　“妈。”路清涟见她进来，问了一嘴：“你煮东西了吗？”
　　她问到了一些烟火味。
　　“这时候你的鼻子就灵了。”路韵瑶点了点路清涟的鼻子：“我煲了汤，开了之后再焖一晚上，明天就能喝了。”
　　路清涟不疑有他，乖巧和她道了晚安，低头继续写手底下的卷子。

　　没了陈意安排的课程和作业，再加上晚自习那会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复习任务，所以路清涟收笔的时候还不算晚，也就十点半左右。

　　她伸了个懒腰，把敞开的窗户拉上锁好就蹦到了床上。
　　高中这三年时间，让她的床头摆满了顾海棠送给她的小熊。
　　路清涟喜欢小熊，所以对于自己睡在小熊堆里这件事由衷觉得开心。
　　她平躺在床上，把顾海棠今天送给她的手帕举在眼前。原本想欣赏小熊憨态可掬的样子，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是什么？”
　　纯白色的手帕在灯光闪着银灰色的光，路清涟怀里抱着小花，用手轻轻顺着银丝描摹着纹路。
　　这些纹路自空白开始延伸，和其他线条有了短暂的交集之后又匆匆分开，最后留下了两个藏在赤城之中的文字。

　　“怎么越来越呛了？”路清涟三两下把手帕绑在小花脖子上，成了个滑稽的口水兜。
　　她起身往门外走，心里想着是不是妈妈煲汤忘记关火而烧糊了锅。

　　但她越靠近房门，心中的警铃就响得越大。
　　浓烟从门缝中潜入房内，它像液体状的影子恶魔，妄想伸手拉住路清涟的小腿，将她缓缓吞没。
　　她想也没想，用力拉开房门，果然看到被浓烟和火光吞没的小家。
　　“妈！”
　　一瞬的慌乱让她不经意吸进烟雾，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
　　路清涟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头，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路清涟关上房门，快速扫了眼房间，企图找到能够利用的东西。
　　她从小花脖子上取下那块藏了心意的手帕，用水壶里仅剩的水把手帕浸透之后，打开手机拨通了火警电话。
　　匆匆说了具体住址之后就用湿手帕捂住口鼻，打开房门冲进火海之中。
　　她并不是向门口冲去，而是用力拍响路韵瑶的房门。
　　路韵瑶没有安全感，睡觉前会下意识把房门锁上，路清涟没有钥匙，内心祈求她并没有昏睡过去。

　　砰。
　　木制的柜台被火光摧毁了支撑，直直倒地上，扬起了细小的灰烬。
　　路清涟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麻木了，眩晕感也越来越重，几乎不能再支撑她稳步行走。

　　没办法了。
　　她用尽全力撞开房门，果然看见路韵瑶昏倒在床边，火光占据了大半的窗帘和软床，正小心翼翼地靠近无措的少女。

　　“妈…”
　　眼泪不受控地滑落，又在半空中蒸发，她没有力气叫喊，只能把另外一块湿布捂住路韵瑶的口鼻，用最后的力气往门口的方向走。

　　一定坚持住。

　　倒下的家什成了路清涟脚下艰难的路坎，她承担着路韵瑶的重量不断往前，终于在脱力前挪到了门口。
　　小腿在之前摔倒的时候蹭掉了一大块肉，但她现在感觉不到疼痛，松开捂在口鼻处的手帕，用尽全力伸手够到门把手，却怎么也打不开。

　　大量的浓烟充斥在鼻腔中，路清涟收回颤抖的手，用同样的方式撞开了大门。

　　空手疯狂涌入，楼梯间的感应灯给了她希望的光明，但路清涟现在早就没了任何力气，和门板一块重重倒在地上，在楼下传来的嘈杂声中缓缓闭上了眼。
　　好累，好困…
　　她这会不会真的挂掉了吧？
　　好可惜，她明明已经把自己一地鸡毛的高中生活过得井井有条，也阻止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明明…已经过上了自己最向往的青春，这就要还回去了吗？
　　真是不甘心啊。

　　…

　　一片苍茫的黑幕中，走马灯一样的场景飞速在自己面前划过。
　　上面大多是自己狼狈又糟糕的社畜人生，有被抢业务被人穿小鞋，也有最贫穷那会点着蜡烛煮开水泡菜叶的样子。
　　当然也有被首都大学录取时的欢欣，也有第一次拿到高额奖学金的自豪。
　　但这些情景里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来往的过客甚至没在走马灯里留下一张清晰又完整的脸。

　　画面一转，她透过虚幻的灯帘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
　　“你又在这发什么呆？”
　　“我在想你是哪位，干嘛自顾自拿走我的水杯！”她听见自己气急败坏的声音说。
　　“你的？”男人扬起嘴角，樱色的唇瓣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只不过脸上欠揍的笑让人想先来上一拳：
　　“现在就是我的了。”
　　“路清涟，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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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某间熟悉的病房内。

　　“她吸入的烟太多了，一时半会醒不来也是预料之中，你们这几个小孩着急也没用。”
　　医生被这几个小孩烦得不行，他已经说了快几十遍了，这个病人没有问题，只是要休息一段时间。

　　“那干嘛拦着我们和她说话？”陈衍文撇嘴。
　　“嘿你这小孩。”医生念了两遍冷静。盖上本子没好气地又重复了一遍：“人家只是需要休息，不是失忆或者成植物人了…”

　　他话还没说完，林笙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诶医生医生，你快看看！她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
　　“我说了，她只是需要休息，没有……”

　　路清涟睁开眼的时候，就对上了几双红彤彤的，带着浅浅血丝的眼睛。

　　她们成一个半圈环绕在路清涟的上方，此刻正死死盯着她。

　　路清涟：…还好姐的承受能力强，不然估计又得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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