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夜】 欲祭疑君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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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浓烈的药味，李香香倒是非常习惯般，毫不在意缓缓在床头坐下，床上的老人睁眼看她，想说些什么开口却是先咳了起来，耶律信将她扶坐起来，李香香从侍女手中接过汤药，道：“奶奶身体好点了么？首领让我过来看看。”说着便是用勺子瓢了汤药，给老人嘴边送去。
老人好不容易止住，见她如此，忙道：“怎能劳烦夫人。”便是想接过药碗。
李香香笑起：“奶奶严重了，奶奶本是我的婆婆，我侍奉汤药本是应该，何来劳烦？”
这么一说老人也不再推脱，李香香便一口一口喂于她，动作是熟练的。想起当年，她也是这么缓缓地侍奉着她的夫君。
喝完后便吩咐下人收拾了去，屋内只余下他们三人，李香香又开了口：“突厥天女那事，得尽快解决了。”
老人点点头表示明白，对耶律信道：“阿信，东西准备得如何？”
那麦色皮肤的人回答：“还待十天。”
“那就十天后行动。”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起来。也许她早该离去，却是怎么也不能放弃她复仇的信念，才勉强支撑着。十天，她必须坚持下去。
那是她之前的婆婆，她的夫君走后，只留下了母亲与女儿，如今他的母亲也……和他有关系的人和事已经越来越少……
回竹林的路上，李香香已经思绪翻飞，两个人都不曾说话，倒是耶律信开了口：“夫人，事情太过危险，十天后的行动您还是不要参与吧。
那人摇摇头：“不。”这是他们的复仇，她从不能原谅夺走他的人，她又怎能置身事外。
“那芊芊……”
那人却水杏美目瞪着他，慎重道：“信儿！我说过了，芊芊什么都不必知道！”耶律信并不再答话，却有一个洪亮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我不能知道什么？”
两人转身皆是一惊，胡芊芊正一双大眼盯着他们。她本是想来侍候奶奶汤药的，却远远的看到李香香与耶律信从院子里出去的影子，想着这狐狸精不知又要做些什么，便急急的追过来。距离太远听不清对话，了只听都最后一句。
“狐狸精你又打算干什么？”
“芊芊！你不能无礼！她是你的……”
“她是我的什么？后母么？”立刻打断耶律信的话，又是大声喊叫：“阿信你为何如此帮着她？是他害死爹的啊！他也是你的爹啊！”
说起那个将他当亲生儿子般养育长大的人，耶律信有一瞬的恍惚，胡芊芊瞪着她：“李香香你真厉害，嫁给我爹一个老头子委屈你了，所以去勾引可叔，现在嫁给可叔了你下一个便是阿信么！”
见她已经气昏了头胡说八道，这话传了出去还了得，便是想拉住她劝她，胡芊芊也是学过功夫的，耶律信又不敢使力怕伤了她，两人纠缠不下，倒是李香香平静的走过去，向胡芊芊脸上狠狠就是一巴掌，其他两人皆是错愕。
右边薄纱掩面，水杏美目一眯，道：“千千小姐倒是明白前任首领已经去世多年了，所以也该明白是托谁才能继续在宫里生活，人人尊称一声小姐的吧。”
话里意思分明，若不是她李香香，你们怕是早已被赶出宫去，从此自力更生了。
于是她咬紧牙，不再说话。李香香便吩咐耶律信送她回去，自己却独自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即便是用这种方式，也要让他的女儿活得好好的。
突地听到身后传来沙沙响声，惊觉一个转身：“谁？”便是看到一棵树下红衣翩翩，光彩夺目。八重雪缓缓走过来。
“我不是故意听去的。”他本是想道竹林与李香香解闷的，没想到却听到胡芊芊的大喊大叫，他不是会偷听别人说话的小人，听了，便是不躲不藏，让你知道他听到了。
那人看到他，美目一低微微一笑：“没事。”却是多了些忧伤的语气。
“她……”想说些什么开口却发现自己从来不知如何安慰人。
李香香摇摇头：“她确是，没说错什么的。”
亭子里，清淡竹气升起，李香香呆呆的看着这片清幽的竹林，开了口：“当初我嫁于契丹首领，首领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她早就知道，但更明白她的婚姻对大唐，对皇兄而言有多重要，所以她确是愿意的，只是忍不住伤心。所以她在远行前一直只知道哭，直到听到了那人的话，那人深渊坚定的望着她道：“皇兄定记着保护你。”
所以她笑了，所以她不怕。
拜了堂入了房，她还是怯生生的小姑娘，自还是有些不安的。头盖一掀，那人有着慈善的眉眼，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没见面的父皇。那人只是拍拍她的头，轻轻道：“累了罢，好好休息。”便出了去。
那人真对她很好，他们夫妻一直相敬如宾，生活平静。虽然宫里都言她还如此年轻，如此美貌却要陪伴一个老头子一生，实是不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介意的，其实她愿意。
可是有谁会相信？
李香香自嘲起来：“是啊，谁会相信呢。”
抬眼却看到八重雪一双凌厉的亮眸丝毫不见虚伪看着她道：“我明白的。”
他实是明白的，与年龄与相貌都无关，只是很想很想陪着一个人。这般心情他又何尝不是？当年那人瞳如深渊说带他走，他便不管不顾一直跟着他走。
李香香看他如此，便是明白过来，笑起：“能让八重有如此想法的人，我倒是很好奇呢。”
那双眼目弯起来还真是有些像啊，心下一刺痛便是提醒了他，立刻扭过头不再看她。李香香倒是觉得这人有些可爱，低低笑起：“我来猜猜，该不会，是可齐飞？”
便是看到八重雪转过脸，一个这辈子都没出现过的表情，一脸嫌恶竟是话都说不出来……
一处华美的大宅院，却是明显已经很久无人居住。安禄山入了内，这里是他小时候被当做奴隶时住过的地方，说以这便是可齐飞以前的家。
入了一间屋子，还是那般四周阴暗，安禄山蹙眉，怎么偏偏选了这间屋子？当年他便是在这里，听着可齐飞的父亲的话，决定了他此后的命运。
可齐飞早已坐在里边等着他，恰是当年他父亲所坐的地方：“你来啦。”
他是因为之前住这的时候，这里便是议事的地方才选了这里，安禄山却是因为这屋子心情十分糟糕，直接道：“你把八重雪放了。”
那人先是一愣，便道：“我可没有关着他，他带不走天女不愿走而已。”
都说平卢将军秉性温和，做人圆滑，现下看着他，根本是全身戾气，哪有传言的好好先生的摸样？便似明白了什么：“你对八重雪？”又道：“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你提供的密道情报，我也带不走天女。”
“可是你没说会带走他！”
“扎荦山！”可齐飞突地大了声音：“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计划去大唐的！”如今对谁起了心念，便是危险的源头。
当年可齐飞的父亲买下四十个奴隶小孩，将他们训练后送往大唐，安禄山便是其中之一，让他们这些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孩子在大唐长大，并要他们做到在朝廷担任各种职务，目的是盗取大唐各种的情报。
他的母亲为了能再嫁，亲自将他卖到契丹，想想这世上唯一能让他牵挂的人都不配再让他牵挂，所以他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突地想到什么伸手进衣衫里拿出个东西，是个并不怎么好看的小木人偶。
只有一个人，他还念着，想在走之前再见他一次也好，握紧那人偶向后院跑去，却撞上一个人，也还是个孩子，小麦色皮肤他没见过衣着更是华美，旁边佣人立刻恶狠狠向他：“不过一个下人竟敢撞少爷！”说着便是卷起衣袖，那孩子拦下他：“罢了，难得来一次，别小题大做了。”
说罢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恰是一个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小木人偶，他明白过来，便是转身跑开。
早该明白的，他怎么可能是谁的唯一。
他把那木偶给了可齐飞的父亲，只道：“是我捡到的，想是少爷的。”没有再见他一面。
他们被送到大唐各个地方，每个孩子都有联络人盯着，但是他们只负责监视，不会提供任何帮助，所以饥饿，生病，死亡，也都只是他们自己的事。
一天，极少会与他接触的联络员对他道：“你是唯一一个了。”
四十个孩子，活着的只剩他一个了。那天他坐在肮脏的墙角，头深埋在破烂的衣服里，低低哭泣，不知道为了什么。
可是他不想死，越是不能确定自己他越是想着不能死
如今那人，依旧衣着华美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轻松说起计划。他怎会知道当时边关战乱，许多人死在外族人手上，一个异族小孩要在大唐活下去有多艰难。他怎会知道肚子饿了无论是树叶还是草根都是他的晚餐。他怎会知道不想死却是撑不下去时的心情。若是没有那个笑起来眉眼很是温暖的人，想必他早已死在街头，垃圾般被处理掉了罢。
所以他要守护那个人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道：“怎敢忘记。玄宗多疑，若是知道这个计划，不管我有没有二心，都不会放过我的。”
“果然是聪明人。”可齐飞恢复平常道：“要知道你现在还能安稳的做你的平卢将军，还不是我没将遇见你的事告诉父王。”
“所以我才来叫你放了八重雪。”可齐飞你动不起他的。
那人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谢谢关心，不过……八重雪我断是不能放手的。”他倒是想看看传说中带领大唐盛世的皇帝，能为了那抹红色做到什么程度。“莫不是大唐皇帝为了区区一个将军便要和契丹开战么。”
当然他也知道八重雪并不单单是区区一个将军而已。
安禄山不再说话，一会便是转身离开，只道：“王子请自求多福。还有，如今我叫：安禄山。”
可齐飞拿出一个小木人偶，眼神一暗，已经有些年份了啊。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当年他毅然杀了监视他的人，不就是问了摆脱这些种种么。如今不过因为贪念一个小木人偶的回忆，便让他起了动摇的心念……可是现在……
安禄山手下一握，架起马，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错过了便是寻不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夜】 欲祭疑君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