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我来时不逢春》步拾

19、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夏雨初霁，空气中是泥土和淡淡的草味相混合。
　　陆含章和孟玖就静静的走了一路。很久没有联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想起刚才的那个众目睽睽下的拥抱，更是不自然。
　　孟玖本不打算来，被动的等待一个或好或坏的结果，然后接受一个可能满意的结局，不强求甚至不追求，是她的底色。
　　但是站在这里，来他身边，也是本能。
　　也许曾经不确定，但在上次看到陆含章故意不回她消息后那瞬间的愤怒与应激后。她也是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
　　话越狠，越想要一个解释，要一句道歉。
　　走到一个小胡同口，陆含章接着往里拐去，逼仄的空间让两个人不由得越挨越近。
　　一整天都是阴云密布的塘市，到了傍晚却难得的放出了夕阳。晚霞是渐变的粉紫色，倒映在脚下偶然有的水坑里。
　　又过了不知多久，孟玖终于看到了目的地。
　　“百味斋？”
　　“嗯。”
　　孟玖有些觉得好笑，带她来吃塘市的芜市菜，笑他可爱。
　　“不过这家在芜市也很出名，给给你推荐的。”
　　“是我自己找到的。”
　　他吃了很多家，最喜欢这家。
　　坐下后他仿佛已经对这里很熟悉，只问了老板最近有没有时令青菜选了竹笋和花菜后便一道道自己报菜名。
　　“糖醋排骨、叫花鸡，糟烩面、砂锅鱼头，嗯，蟹黄小笼包，再来一个红汤百叶。哦，再要两碗酒酿元宵，一碗不要芝麻。”
　　上次在中孙山吃饭的时候，所有带着芝麻的排骨都被她剩下，陆含章看在眼里。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说感动谈不上，但被人善待，被人在意，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这家百味斋很会选位置，虽说深藏巷中，却是为了临河而立，上悬窗被一根木头顶着，低头便能看到河里的风光。
　　现下的河里便有游船了，一盏灯笼静静的挂在船头，黄色微光，静谧又悠闲。
　　整个楼上现下没什么人，她们坐的位置又靠里，孟玖看着窗外，陆含章就静静的看着她。
　　彼时孟玖早就察觉，只是不好意思回过头来，怕他问自己为什么来，又怕他不问自己为什么来。
　　“孟玖，再看菜都凉了。”
　　“哦。”
　　明明年长几岁的人现下却更不好意思些，孟玖有些气恼，不想承认是因为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对面的人有些令人挪不开眼，所以索性只看窗外。
　　被叫了名字，回过头来 ，又只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不知不觉，吃了不少。
　　“今天是来见我的？”
　　似肯定确算是问句。
　　“我今天去试镜了，顺路来这里。”
　　“在塘市？”
　　“在晋华。”
　　“隔壁省啊，到这里可是不顺路呢？”
　　陆含章说完嘴角上扬。孟玖感到头顶目光灼灼，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嘴角却也是不自然的弯起弧度，随后开口。
　　“陆含章你适可而止。”
　　“孟玖你怎么就不敢承认你是特意为我而来的？”
　　穷追不舍，不给台阶。孟玖终于在那道灼热的视线中缓缓抬头，将筷子轻轻放在碗上。然后正对着他的目光。
　　“我承认，我是为你来的。”
　　在你想见我的许多时刻里，必然也有我思念你的瞬间。我真诚地面对过自己的心，他告诉我要我来见你，我遵循了，所以来了。
　　陆含章听到自己的心跳，有些本能想要觉醒，却又需克制。
　　“向日葵的花语是忠诚、坚韧、希望以及阳光。”
　　孟玖看着放在一旁的花，慢慢讲述，每个词语都清晰、坚定，她希望少年永远年少，步履不停，战胜者应有荣光，但每个士兵都该受到嘉奖。
　　“我知道。”
　　“除此之外，它还代表深沉的爱和追求，以及狂热的仰慕和爱戴。”
　　微风顺着缝隙吹进来，拂起孟玖的头发，见她一脸认真，满是从容。陆含章有些失神，彼时眼中，只此一色。
　　他吞了口水，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陆含章，我很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明明只是喝了两杯淡茶，却也生了不知天在水，清梦压星河的恍然。然后便是翻天的喜悦，无法压制的嘴角。男孩眼中，有繁星千种。
　　“孟玖你真是，出其不意。”
　　他的几句调侃，便要他欠她一次表白，孟玖的回击，一击即中。
　　“所以？”
　　没有得到回复，孟玖只觉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缓缓靠近。然后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只是一瞬间，便缓缓离开。
　　而眼前的人，却没有彻底远离，只是捧着她的脸，有些诡计得逞的样子。
　　“我求之不得。”
　　她就这样仰头看着他，如梦似幻，难得清明。直到被他牵着走出百味斋，孟玖都还有些迷茫。
　　二十几岁的人，就算没谈过恋爱，被人亲一下而已，她不停地告诫自己，但好似没什么用，只觉得脸颊烫的厉害，手心也变得滚烫。
　　陆含章走在前，小心翼翼地拉着她。没有穿着胡同出去，而是从另一头来到河边，比起她倒是多了些淡定。
　　“你这个人，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亲我。”
　　“你这个人，还没经过我同意就表白呢。”
　　“陆含章。你怎么都不让着我。”
　　孟玖小女孩脾气上来，当人家男朋友怎么还一直斗嘴，心里委屈，作势要甩开他的手。却被拥入了一个怀抱。
　　这是今天陆含章第二次抱她，不似下午带着无限喜悦的重重一抱。明明没有什么力气，却让孟玖觉得自己被他死死的捂在怀中，身体无限靠近，透着缱绻和----占有。
　　“我定了今天晚上的机票去北城。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这些话本该我来说，却被你抢了先。”
　　陆含章有些郁闷，又将手臂收紧些。
　　“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被人喜欢、被人追求、在浪漫的氛围中接受表白，这是每个女孩子都要拥有的基本配置。”
　　他喜欢的女孩，值得最好的一切。
　　“可我不在乎，陆含章，我看中结果，我看中我的意愿。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刻都等不了。”
　　端腔作势的欲拒还迎，被动的等待结果，那是十六岁的孟玖因为年少因为软弱被困在想象中时的懦弱表现。对于你我不愿意这样，我的男孩，也值得最好的一切。
　　“一刻都等不了吗？”
　　“你别按截听话。”孟玖的语气有些娇软，狠狠掐了他的腰侧。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下意识抬头。
　　男孩的吻就这么落下来，轻轻的触碰，她放松自己，闭上了眼睛。
　　却觉得有些不对，似有什么东西在描摹她的唇形，不过多久便撬开她的齿关，闯入进来，四处扫荡，偶尔要勾着她的舌头。孟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想要离开，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颈部，又将她按压回来。
　　趁他允着自己上唇的时机，孟玖轻轻咬了他，才被缓缓放开。看着他有些晦暗的眼神，大喘着气，小声开口。
　　“我……我快憋死了。”
　　孟玖得到的是一阵爽朗的嘲笑，男孩轻抚她的脸颊，然后在她耳侧吐息，不知说了什么，气的孟玖伸手要拍他，却被抓住手腕。
　　抽离不出，只见他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腕，一只手插入她的指缝，收紧后放开另一只，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
　　捧着花的男孩不顾一路上从楼上楼下、过路身旁投来的目光，只觉得万物可亲，不敢松开手，生怕这场美梦般的现实溜走。
　　在这个夏天，最炙热的是爱和喜欢。
　　孟玖并没有直接回北城，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再次试镜，罗老师让她在晋华多呆一周，电视台那边也先帮她请假。
　　左右是等着，索性就在塘市等，反正火车也就两个小时。
　　所以在陆含章的陪同下，她算是将这里逛了个遍。
　　除此之外，她还被他骗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天水的毕业典礼在考完试的第三天，专门挑了周六，让家长们也有机会参加。
　　陆含章说要回学校拿东西，孟玖便没有疑心跟着去了。快走近时发现都是家长和孩子一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却没了离开的机会。
　　由于今天不需要穿校服，所以凭校徽入内，在此起彼伏的“这是我家长”的声音中，陆含章堂而皇之的“这是我家属。”
　　引来无数侧目，保安叔叔笑了笑放两人进去。孟玖觉得这个人又有心机又会无赖，简直对付不了，索性不在乎周围的目光被他牵着一路往前。
　　陈骁来得晚，随行的除了自己的妈妈，还有陈书桐女士。他很是不理解陆含章明明也要来，陈女士非要和他来然后在他措辞描述的时候面不改色的和保安说自己是他二姨。
　　直到在班级集合地看到陆含章和孟玖，以及周围无数偷偷瞄向她们却不敢直接转头的目光，才有些了然于心。
　　陆含章和孟玖在一起那晚回去便和陈书桐坦白了，所以让她今天就别去自己的毕业典礼了，他要带着孟玖去秀恩爱。
　　陈女士自然是嘴上应下，但不执行，谁说只有小孩可以阳奉阴违。她这个儿子主意大得很，她偏要来凑这个热闹，让他也局促不安下。
　　虽然更多的，她还是很想认识下能让自己儿子提起在一起时笑成一朵花的女孩子。
　　陈骁自然是不嫌事大，把陈书桐带着走到两人身边。陆含章转头看到陈书桐得意又得体的微笑叹了口气，孟玖却不认识，只是微微有些疑问两个看着不算年轻的女士怎么一直盯着自己看，直到陈书桐走到孟玖面前。
　　“小孟你好，我是陆含章的妈妈。”
　　没有听到孟玖的回答，周围看热闹的人终于是忍不住转过头来正大光明地看，就连班主任也悄无声息的凑近。
　　陆含章想要上前，孟玖却抢先一步握住陈书桐的手。
　　“阿姨您好，我是孟玖，是他的女朋友。”
　　合宜的微笑，大方的回应，年长男朋友几岁的优势在这显露出来。
　　“呜~”周围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其中声音最大的是陈骁。
　　论谁也想不到，天水这一届的校草学霸带女朋友来毕业典礼也就罢了，但在高中毕业典礼上见家长他确是头一个。
　　那天大概所有人的记忆，都是孟玖和陈书桐站在一起，看陆含章代表毕业生发表毕业宣言。至于为什么要她来，也有了答案。
　　最后的最后，他说。
　　“现在开始，我们尽己所能，做想做之事，爱心爱之人。”
　　孟玖和陈书桐相视一笑，都看着那个令自己骄傲的人，片刻便成永恒。
　　至于结束后陈书桐和孟玖还有陆含章并排离去，多少还抱有一丝幻想的少女心碎当场；或者出成绩那天，陆含章考了天水中学的第一名同时也是塘市的理科状元让多少人感慨震惊；再或者关于陆含章那一个惊艳四座却身份成谜的女朋友的猜测……无数流言揣摩，都是后话了。
　　毫无疑问，陆含章在他十九岁的年纪，如沐春风，最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