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禾》莫幺

3、chapter.3

　　宋也和刘亓他们喝个烂醉，回到了家。
　　就是很无聊，没什么去处，一回家看到空荡荡的家就感觉很生气，很空虚。
　　还不如在医院和江眠唠嗑...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顺便回想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
　　【宋也，再发五百，没钱了。】宋栋的消息发了过来。
　　宋也发了五百过去，感觉越发烦躁。
　　然后又摸出一根烟。
　　暑假悄无声息的过去，宋也也在最后一天补完了作业。
　　开学，换新宿舍，换新教室，宋也拿了东西去宿舍报到，他很早就来了，宿舍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天天内卷的江眠。
　　“来了？这么早啊。”江眠看见了他。
　　“嗯。”自医院的事完，宋也和江眠就没再发过消息。
　　“你选哪个位置？”江眠问他。
　　宿舍六人间，宋也考的比较好，分到了第一宿舍，和江眠一个宿舍。他把东西放在中间的床铺下铺。
　　“睡下铺？”江眠有些诧异，上铺一直是被争着抢的。
　　“下铺睡惯了，上铺不方便。”
　　江眠把东西放到他上铺：“东西我放这了？”
　　“奥，好。”
　　“邱山他们出来了没再找你吧？”江眠铺好床。
　　“没有。我...挺好的。”
　　宋也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江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认识我了？假期我看你也很开朗，为什么在学校没见你跟人说过话？”
　　这是江眠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
　　宋也顿了顿：“我...没朋友。”
　　江眠扶了下眼镜：“我能算不？”
　　宋也笑了笑：“算。”
　　“上次的成绩没来得及详细说，我尤其要批评以下几个同学——”
　　班主任扒拉了一大堆，最后把目光转向江眠：“江眠同学....这次发挥有些不好，再接再厉。”
　　宋也的目光看向江眠的后背。
　　“还有宋也同学，进步很大，值得表扬。我们要向他学习...”老班突然喊他名字，给他吓一激灵，他赶紧坐好。
　　江眠听见的同时，转过头。宋也看见了，准备竖个大拇指，江眠转了回去。距离有些远，宋也没看清他是什么表情。
　　下课，宋也走到江眠桌子旁边：“你很不开心？”
　　江眠摇摇头：“没退出前十，我是不会伤心的。”
　　“哦。”宋也想出去透透气，感觉这样转身走了有些不妥，也不知道他不妥个什么鬼，他还是说了声：“走了。”
　　江眠没说话。
　　高三了。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高考。
　　宋也趴在栏杆上，与其余人的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不一样。上课铃响了，他转身走进教室。
　　上课无聊得要死，宋也拿出项链，仔细用指腹揉着每一颗珠子。数学老师过来了他都没发觉，数学老师看见他在发呆，绕到后面，看见他在玩珠子，直接上去夺过项链。宋也下意识抓紧项链，但是怕把那细线扯断了，松了手。“宋也，一天天上课不听讲，高三了还没有觉悟，没收了。”
　　宋也准备追上去，但是因为是上课时间，他没有。下课，数学老师走后，他在座位上沉默了一会儿，走出教室。江眠看见了，也想跟着去，但是没有去的理由。数学老师和班主任一个办公室，他想好理由，也起身。
　　“报告。”宋也走到数学老师面前。
　　“老师，能不能把这个项链还给我...”宋也低下头。
　　“还给你？为什么？记住，这是我上课没收的，你要让我还，也行，下次数学进班级前十。”
　　宋也沉默两秒：“我用别的东西抵押都行，你把这个还给我，我尽力考好吗？”
　　数学老师看了一眼手上的项链：“这么舍不得，女朋友送的啊？”
　　办公室的老师纷纷投来吃瓜的眼神。
　　“不..是，还给我行不行？”宋也注视着项链。
　　“你考进班级前十自己过来找。”数学老师说。
　　“老师，”江眠走过来，身后的班主任疑惑地唉了一声，“你还给他吧,我帮他把数学补到前十。”
　　数学老师看了看江眠，犹豫了一下，点头：“好，也行啊。”
　　“谢了啊…”出了办公室门，宋也对江眠说。
　　“没事，项链不是还挺重要？”江眠说，“再说，我要是不过去，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有抢过来的想法。”
　　“…是有点。”
　　“数学考试的事，夸下海口了只能照做，”江眠有些无奈，“按他说的办吧，我给你补课，你不会的来问我。”
　　宋也应了一声。
　　江眠笑笑看着飞奔的人群：“走？去吃饭。”
　　“啊，吃饭了，”宋也后知后觉把项链揣在兜里，“走吧。”
　　宋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江眠替他买了饭。
　　“宋也。”江眠叫了声他的名字。
　　宋也坐在位置上，看见江眠手里的两份饭：“抱歉，饭钱我下次还你。”
　　“你怎么了？”江眠把饭放下他面前。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要出什么事。”
　　江眠拍拍他的背：“想点好的，想你考试考了全班第一。”
　　“那不可能。”宋也拿起筷子。
　　晚自习，宋也难得认真写作业，虽然有些题不会。
　　他把作业拿回了宿舍，问江眠。
　　江眠坐在楼梯上，凑近看了看题：“笔。”宋也把笔递给他。
　　“看这是不是xxx题型……”江眠用笔尖悬空圈了几个关键词讲了起来。宋也虽然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是对这个题型有点印象，江眠这么一提他就想起来了。
　　江眠还挺有当老师的天赋的，讲的比数学老师讲的好多了，容易明白。
　　“Understand？”江眠讲完，看着宋也。
　　“Yeah.”宋也把刚刚的思路过了一遍，然后做了一遍题，奇迹的是他竟然会了！数学老师讲八百遍他都不会的题江眠一讲他会了我趣。
　　“三q。”宋也对他笑了笑。江眠愣了一下：“没事。”
　　数学考试如约而至。高三了，考试越来越多，隔三差五考一次。趁着课间宋也问了江眠很多不会的题型，江眠努力在课间讲完。
　　数学老师随堂测试了一次。卷子发下来后，宋也很认真的做了一遍。有一道题江眠没讲自己没见过不会，别的都还行。
　　他们班五十个人，宋也的数学一向在三四名吊着，前十的话只希望原来的第十退点。
　　“怎么样？”江眠问。
　　宋也边走边说：“还行，倒数第二题不会，别的还行。”
　　“哦，那个还没给你讲。”江眠走进食堂。
　　“唉，江眠！”听见有人喊他，江眠转身找声源，宋也也扭头看去。
　　那人不是他们班的，是隔壁班的。以前经常下课就和江眠聚在一起。宋也没记错的话，他叫许哲言。
　　“咋了？”江眠问。
　　“周末有时间出来聚餐吗？”许哲言问。
　　“行，你微信联系我。”江眠说。
　　许哲言向宋也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许哲言。”宋也最近一直和江眠一起，许哲言自然也看到了。
　　宋也伸出手：“宋也。”
　　他们三个差不多高，但都挺高。许哲言对两人笑了一下就去打饭了。
　　“你…去吗？都是我的朋友，你去也没问题。”江眠问。
　　“…好。”宋也说。
　　这帮老师改卷子倒挺快，隔了一天就改出来了。数学老师让人把答题卡发了下去，然后开投影把成绩单投影在屏幕上。第一名，江眠，150分，第二名…
　　宋也视力很好，坐在后面也能看清。他一个一个往下读着，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
　　宋也，129，第七名…宋也一下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舒了一口气。江眠稍稍侧头往他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
　　宋也把一只胳膊搁在窗台上，把窗户拉开来。现在天气有转寒的趋势，不是转冷，是转寒。10月底了，秋天冷的和冬天一样。
　　还好窗户是朝自己开的，风全刮在自己脸上没能殃及前面的同学。宋也在最后一排，冲着风翘着凳子感觉无比惬意。
　　129啊，什么概念，学废直接变学霸，不算太霸但是很霸了已经。宋也是真没想到江眠两天能给自己补上来几十名。
　　“这次测试，我主要表扬的就是宋也同学！”数学老师嗓门很大，“他进步了30名！这只是班级内部的，在年级上他进步了三百多名！”
　　“在短时间内他能进步这么多，证明他的潜力所在，所以啊，每个人不是笨而是不努力…”见数学老师从自己讲到了大道理，宋也低下头转着笔。已经高三了，数学的难度非常大，他确实是以为自己没有数学的天赋了。结果这次考这么高确实给了他不少信心。
　　他的英语一直不错，语文作文写的很好总分也不错，就是数学拉分。如果数学不拉分的话他的总分应该前个十几名几十名没问题。
　　【我给你发地址。】江眠发了个地址过去。是一个烧烤摊。
　　宋也穿了件外套过去。人不多，江眠，许哲言，还有两个他叫不上名字的人。
　　“我朋友，宋也。”江眠向他们介绍宋也。
　　“哈喽啊，我叫董巩，这货叫张衿。”张衿伸腿提了董巩凳子一脚，董巩差点没掉下去。宋也笑了笑：“我叫宋也。”
　　烤串端了上来，江眠问他：“吃辣吗？”
　　“吃。”江眠把一把烤串递给他。
　　“宋也，你能喝酒吗？”董巩问他。
　　“可以。”话音刚落，许哲言抱上来一箱酒：“那就放开喝哈哈！”
　　宋也吃了口串，这点手艺还不错，吃着很香。许哲言率先举起酒杯：“高考上岸！”
　　“上岸！”几人举起酒杯。
　　许哲言拿出一根烟，递给宋也：“以后咱几个就是哥们了啊，宋也！”
　　宋也接过烟，轻车熟路地点烟：“嗯。“”
　　吃完串又上来一条鱼和别的串，几个人全都给吃撑了才解决完。酒喝的不多。
　　“要不要打的？”许哲言三个人住一个小区，离这不远就走回去了。江眠离这儿也不远，宋也那个小区挺远的。
　　“嗯。”宋也打开手机。
　　现在已经是深夜，烧烤摊挺有毅力还有几桌人在吃烧烤，但是出租车什么的都没了。”网上还有几个人接单，不过要么是太远要等半小时要么是太贵。
　　“要不去我家凑合一晚上，你走回去应该够呛，我家就在这个小区。”江眠指了指不远处几栋楼。
　　“麻烦了。”宋也说。
　　江眠父母没在家，他家三室一厅挺温馨的。
　　“你睡次卧吧。”江眠说。
　　宋也困了，没客气，走进次卧倒头就睡。
　　江眠进了卧室，换了身睡衣。他家两个卧室都是独立卫浴，江眠进去洗了个澡才睡下。
　　他躺在床上，眉头跳动了几下。
　　许哲言…他怎么跟没事一样。
　　江眠闭上眼。
　　“江眠……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许哲言看着江眠。
　　江眠喝得有些醉：“你说什么？没听清。”
　　许哲言笑笑：“没事，好好吃。”
　　江眠把头偏到一边，像醉了一样。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哲言喜欢开玩笑，但是江眠知道刚刚的话不是开玩笑。
　　这么多年兄弟，许哲言他还是清楚的。从小学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在一个学校。但是他喜欢自己，他从来不知道。
　　那次跟董巩张衿也是去喝酒，是在高二的上学期。自那以后，江眠有意无意躲着许哲言，许哲言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他们再没说过多少话，没走一起过了。然后就这样持续了一年多。
　　自己跟宋也刚熟起来，许哲言就请他们喝酒，而且看江眠的眼神也很正常，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
　　江眠有些苦恼，自己的情感史怎么有些混乱。他感觉眼睛不太舒服，上手一摸发现眼镜还没摘。
　　“……”糟了，自己傻了。
　　宋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手表。
　　十点多了…他从被窝里爬起来，把被子叠好。
　　“起来了？吃饭。”江眠穿着白色的睡衣，桌子上有几个小笼包。
　　宋也吃完：“你没睡觉？”
　　江眠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你咋知道？”
　　“你那黑眼圈重的和熊猫差不多了…”宋也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嗯，昨晚没睡着，失眠了。”
　　“我走了？回去写作业。”宋也走到沙发边。
　　“啊，我送送你。”江眠刚要起身。“不用，我打车，再见。”宋也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一阵风刮来给他刮一哆嗦。宋也把外套捂紧，抬手叫了辆车。
　　这么冷了吗。宋也看了眼日期。
　　呦，十一月了，十一月四日。
　　宋栋不在，又和邻居约牌去了。家里更脏了，烟头随处可见，只有宋也的屋子稍微干净一点。宋也没忍住咳嗽了几下。
　　他把泡面桶子垃圾都扔了出去，扫了一遍地。烟头扫了两簸箕，宋也家在一楼，扔垃圾跑了他十几趟。
　　宋栋房间的床单都已经黄了，沙发上铺的单子也是。宋也一股脑丢进洗衣机。
　　拖了一遍地，宋也碰了几遍除臭喷雾，这个家才显得不那么脏。
　　宋也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起身拉开书包。
　　准备打开某搜题软件的时候，他手停了下来，然后关了手机。
　　自己写一次吧，看看自己到底什么实力。
　　还好错的不是很多，宋也满意地去了广场。广场上还是那几个熟面孔，宋也一来广场就想抽烟。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感觉跑回了家，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几根火腿肠。
　　去了花园后面，一只白色的小猫看见宋也，兴奋地“喵”了几声。宋也把火腿肠掰成小块给小猫。
　　差点忘了这回事，他每周都找时间来喂猫。暑假的时候猫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就把剥好的火腿肠放在小猫经常出没的地方。
　　小猫没有名字，宋也叫它“小小”，主要不会起名。
　　小猫舔舔他的衣袖，宋也半跪着，揉揉小猫的头。
　　宋也起身，叼着一根烟。
　　宋也有个弟弟来着。
　　他弟叫宋许，应该在宋也十三岁的时候去世了，去世的时候只有十二岁。
　　妈妈好像也是那一年死的。那年妈妈和宋栋离婚，宋许跟妈妈，宋也跟宋栋。
　　他记不清那时候自己有多不可置信了。妈妈不要自己了，她把弟弟带走了。
　　离婚的后一天，妈妈驾车去了新的城市，路上被一个酒驾的把车撞到侧翻。后来抢救无效，走了。
　　至于弟弟，宋也至今不知道他还活不活着。
　　妈妈死了之后警察找的家属是他外婆外公舅舅，宋栋接到了小舅子的电话，没有去参加妈妈的葬礼。
　　宋也也是听电话里舅舅说的才知道妈妈出车祸死了。他没有妈妈的联系方式，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到过妈妈和弟弟。
　　宋栋给他轻描淡写地说妈妈和弟弟都死了。但是宋也初三的时候，接到了舅舅的电话。舅舅找他问妈妈的遗物。
　　他问舅舅：“我弟呢？和妈妈一起…去世了吗？”
　　舅舅那边沉默了几秒：“对不起，不能跟你说。你把你妈的遗物收拾起，我来找你取。”
　　宋也不知道为什么舅舅要隐瞒自己弟弟的生死。他其实还是愿意相信弟弟还活着的。
　　他跟弟弟以前一起养过一只英短，和这只猫很像。那只英短在寒冬腊月被宋栋扔出去了，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