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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二

      我们到了队伍的最末端排上,一时无言,在四周拼命扑来的“家里长家里短”和“我想你我也想你”中,我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一种久积的、堵塞的、积雨云般阴霾的陌生感,不知何时开始有,不知来出去路。它正抵着徒有的空荡四壁疯狂撞击,只是还不重,在我还能感受到阳光、空调和活生生的许行知时,可以暂且不顾。

      许行知先挑起了话题,说看了我的小说,写得不错。

      随某人十八般武艺,画的了深海星空图写的了星际航海史,偶尔也涉猎一下摄影手工,更偶尔的时候还会下下厨房,不过他对青椒肉丝扬州炒饭一窍不通,只做得一手玲珑精致的甜点。只是他都不深究,浅尝辄止,玩玩而已,他在天赋上从来挥霍无度。

      但我最初还是被他的文字折服了。

      “得了。”我“啧”了声,“禁吹,兄弟,再怎么吹我也不会请你吃饭的。”

      其实我本来想说的是“连歌德都怼的随某人审美什么时候这么低了?竟然看得上这些垃圾玩意儿?”只是念头刚一出来就被自己惊恐地掐死在了回忆里,以至于后半句话都说得不那么顺畅。

      我一直觉得许行知其实是认真写过文章的,会去研读荷马史诗和诗经的人,怎么会对文字没有热爱?只是那些文章没有人会读到罢了。

      也许陆尘也读过,在刻进脑子里之后,也许他们曾一起把这些文章烧成了灰烬。

      许行知哭笑不得:“我没有在吹好吗?小老弟你是不是被怼出毛病了?我好好说话你就浑身不舒坦是吧?”

      我朝他滋出一口大白牙,语气平淡:“我弟你大爷。”

      他挑眉,立马十分流畅地给我报上了他大爷坟的地址。

      我终于好像看到点记忆中和我坐路边石墩上喝酒的、久违了的,随便的影子。

      那人曾捏着酒罐跟我说,有些人也许生来就是邪恶的。在与我们遇见前,他应该也是经历过一些美好的,很多人会记得这些美好,多年后在黑暗与孤独中从中获取慰藉和力量,但他都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他明明有着抄着毛票都要给他买糖果的爷爷奶奶,但每每回忆时,都只想一把火把关于那座城市的一切都烧掉。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天生就不擅长感受爱。

      那只是个很平凡的夜晚,没有小说里渲染气氛必有的任何秋风夜雨寒灯萧瑟,来往的行人也跟往常一样的打打闹闹中间或行色匆匆。我听着他把罐子捏的嘎吱嘎吱响,却忽然觉得寂寞。毕竟物以类聚,我们是那么相似。

      许行知跟着队伍往前一步,又转过身来,还是那样温和地看着我:“当初说好的,要是你哪天出来混,我和老魏给你撑腰,带你一飞冲天,结果我食言了,抱——”

      我想也不想地对着他胸口重重给了一拳,不讲道理地想暴力把后面那个字逼回去。这一拳是真得重,“嘭”一声惊得四面八方的人都倏的转头看我们,远远近近的,听着都觉得疼,但就像以手遮雨,并得再紧,也还是没拦住他一句“抱歉”。

      能拦住什么呢?

      我收了手,揣回兜里,那些旁人都细碎的嗡嗡着该干嘛干嘛去了,没人再看我们。我压低视线,沉默了很久,没有为这突兀又任性的一拳作任何该有的解释,想着,忽然闷闷地说了一句:“手感一点都不好。”

      他疑惑的表情拐了好多弯后又变成了笑,笑出了声,像是完全没料到我神奇的脑回路,刚想说话,我们就排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柜机前的收银员头也不抬地用着平铺的语气问点什么,许行知顿了话语,看我一眼,见我没表示,便说两份咖喱牛筋腩饭加可乐。

      “一共76谢谢。”

      我转了38给他,他接过夹着小票的21号牌拍了我一把,离蠕动的队伍远了些,才停下来扫视四周有没有空位。他的视线也许是停留在空气中,也许是在椅边,嗓音含笑:“其实我很怕一见面你就给我来句瘦了。”

      “有什么好怕的?”我揉了把他的头发,视线很安静地跟随他放空,“我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

      他的头发天生柔软,带着体温,就像他的眼睛、他不开口时的笑容般,让人不自觉地想到美好,不自觉地感到放松又惬意,揉起来会上瘾。但这人形象没有,某些包袱却整一吨重,以前我每次揉都得靠偷袭,尤其是陆尘也在时,分分钟被追着打。

      有次在他们家喝酒,我喝上头了死命揉不松手,结果躲又躲不着,打又打不过,被他逮着了,拎鸡崽似的一把扔沙发上。我醉得整个人犯懒,嫌挣扎起来麻烦,干脆鞋一扔腿一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卧沙发里,直接扯着嗓子喊陆尘也:“尘哥哥哥哥哥哥哥!救我一命!”

      整个客厅乱得像被洗劫过一遍似的,一双拖鞋都得横跨个太平洋,躺一只在门口晒一只在阳台,充电插头正塞纸巾筒里和火锅底料相亲相爱,也着实难为它居然塞得进去。

      陆尘也就站那堆破烂里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到了杯水,抿了一口,笑盈盈地看着我俩闹:“喊也没用,我重色轻友的。”

      许行知更是直接笑得跌坐在地:“这我男朋友哎!你是不是大脑发育不良啊?你喊他帮你打我,他不来跟我双管齐下就不错了!”

      这狗粮吞得太快,可把我噎着了,连人都呛醒了几分,可我竟还觉得他说得真有理!但成败在此一刻!我手无寸铁的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顾不得这么多,坐起身就喊上了句:“你就不吃醋吗?我俩前天还撸串撸到半夜,上个月还去北京旅游没带你!你看这架势,分分钟天雷勾地火啊!”

      喊完觉得气势不够,我可能是用膝盖想了下问题,又气沉丹田地大“啊”了一声。

      许行知直接笑瘫在地上化作人形地毯去温暖他家地板,跟两包薯片撞一起红红绿绿的咯吱着,还是陆尘也道行高,仍靠在墙壁上,懒洋洋地扫了眼我们这群小傻叉,单是海拔就“高人一等”。

      “我有什么好吃醋的?还天雷勾地火?你说说你俩一纯gay一纯拉拉能干嘛?兄弟互_撸吗?”

      “撸什么撸,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黄暴呢?”许行知随口逗他:“姐妹相拥呗。”

      闻言,我震惊了一下,自觉眼都瞪大了一圈,眼疾手快地一把掀了许行知的衣服搓上他的胸肌。

      这一搓没搓出流氓的效果,反倒是像点了许行知的笑穴,他笑得侧过身弓起来还在哈哈大笑:“摸摸摸随便摸,你以为摸摸就能把自己摸直了吗?”

      “屁。”我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掌,怀疑这人能把自己笑得背过气去,我收回手一甩挂沙发靠背顶上,“我怀疑我站反CP了,敢情您这胸肌是中看不中用啊!”

      许行知迷惑到不行还依然笑得停不下来:“不是我说,小老弟,胸肌除了看和摸还能有什么用啊!而且其实我们那次去北京,他有天晚上飞过去了。”

      见我一脸惊愕不已的表情,陆尘也还很好心地补充道:“就是有天晚上他爽了你喝酒烧烤的约并且第二天跟你说头痛腰痛肚子痛,发烧感冒肠胃炎,反正就是死活不出去的那天。”

      我不知道除了卧槽和我靠我还能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交这样杀千刀的兄弟?啊!要是重来一次!要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很高兴认识他们的。真是靠了!

      这老底都被揭了,但许行知是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在地板上蹭了蹭换了个姿势,歪过头看陆尘也,声音和眼里的温柔笑意一样软,“陆尘也!”

      陆尘也走过来蹲下去戳了戳他的脸,“怎么了?”

      许行知的眼珠一直跟着陆尘也的手指上下转,笑弯着眼:“你过来点。”

      陆尘也找不到个合适的姿势,干脆膝盖往前一倒,跪着贴了前去。

      许行知大概是醉厉害了,声音软软糯糯的,也意识不到自己多大声,贴着陆尘也的耳朵,用着能喊醒一栋楼的音量大喊:“老公!”

      惊得某半个钟前就已经倒下的钢铁直男魏铭一个挺身蹦了起来,获此殊荣得以亲眼见证他们绵长温柔的吻,浑身一激灵。

      吻完许行知双手还勾在陆尘也脖子上不放,笑得迷迷糊糊说:“我爱你。”

      陆尘也就一直保持着这个跪着弓身绷紧脊背和脖子的姿势,笑容温和,说我也爱你。

      就是好景不长,魏铭大概前世是根棒槌错投了人胎,趁他两不注意一手一个地拎起来往最近的客房扔了进去锁门。

      显然,房门是不能从外面锁上的。更显然的是,二打一魏铭必死无疑。

      魏铭一人叫出了一群人的气势,要是在杀鸡,都得杀够一整厅的量了。可我一点都不想上前帮忙,只想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从墙上被揍到地上,默默感谢他舍己为人拯救我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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