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人》边际生产力

1、一

　　一

　　我下了的士，把耳机拽下连着手机一起插兜里，走向某大厦一楼的大家乐。还有半个钟才到十二点，但由于正值学生快乐暑假，周围又有两家广告满街的大型培训机构，我还未进去，甚至连门前太阳伞倾斜的阴影都没够着，就已经被那从收银台排出到门口，又从门口倒回去绕进张张桌子间的队伍吓得望而却步，并对这神奇的饮食偏好表示极大的好奇，至少我们——我，许行知，许行知捧手心里都怕坏了的爱人陆尘也，还有我的高瓦电灯搭档魏铭，都一致认为这玩意儿是西餐厅的卖相，沙县小吃还不足的味道，目标估计是坑蒙拐骗的。

　　我没作迟疑，步子一歪躲进太阳伞里，发了条微信给许行知：“换地呗兄弟，这人多得简直是在挑战我的体重，我都怀疑我能不能挤进去。”

　　许行知回道：“好，你在门口等我一下。”

　　我刚打完“行”，习惯性抬头，还没来得及打下下一条“我为什么不进有空调的地方等？”的质问，就见一熟悉的影儿从里冒出来，再定睛一看，就见他侧着身子，正从横向叠罗汉般的人群里一点点走出，恰巧目光抬起，朝着我的方向，很温和地笑笑。

　　我有点意外，这可是位约了七点，八点前绝不会到的祖宗，以前每次约他我都担心自己气出病来，但此刻走在烈阳中，阴影在脚边盘桓，又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

　　周围的声响好像越走越远，我在走到许行知跟前的几步里逐渐宁静，向他微笑。毕竟这是夏天的银川路，约的十一点五十九分。

　　在四五年前，我们还没熟成能喝得烂醉的兄弟时，我叫他行哥。行哥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随便，而我们认识的契机很简单，有一天随便大神发了条微博说想跳楼，我回了句“祝你幸福”，他私聊我，就认识了。其实后面还有几个答案跟我一样的，幸好我是那个第一个。

　　我们在网上天南地北的聊，聊人生聊理想，聊集中营和铁栅栏，偶尔也聊聊帅哥美女王者和LOL。谁也没想到一聊就是这么多年。许行知曾多次真情实感地吐槽我：“我以前一直以为这游戏只能5v5和3v3，直到遇上你，才知道有缘还能4v6。”对此0杀0助攻17死的光荣战绩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要求他感谢我为他开了眼界，丰富了人生谈资了。

　　他在网上实在是个彪悍的人，从语言风格到批判观点再到怼人，都是满载喷涌而出的侏罗纪遗风。当年听了我这番“人生谈资“的高谈阔论，油盐不进，张口就感叹了一句：“我的头估计是被我牛逼的队友拿去嫖了，队友，我想采访一下你嫖出了什么谈资？特别菜算谈资吗？”

　　许行知站定在我面前，问我现在想去哪，我打开美团，想搜搜附近最冷门的餐厅，绝对不需要排队的那种，结果着实震惊了我一下，没有。我从手机里抬头，目光往大家乐里瞄了一眼，有点为之前没猜出来他的用意而懊悔，目光停留在他鼻梁上，往上眨了一下又落回来，试探着问：“不如再进去？”

　　我以为他会翻个大白眼，发自肺腑地鄙视我是不是大脑发育不良小脑歪过一旁神经集体捆绑就剩张从上到下透着蠢的脸还能看。

　　但事实上他依然只是很温和地笑着，说好，和我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我心里忽然“咯哒”一声。

　　来往的人嘈杂得仿佛能把人淹没，我习惯性地小心避开行人和餐盘，时不时低头注意着脚下的地板，连鞋尖都不想和人接触。他显然看出来了我的不适，伸手拉了我一把，示意我跟着，却没有再调侃我这衣服三天都不洗一次却连路人碰一下都一蹦三尺远的毛病。我没有改变慢吞吞的动作，只是目光从四方收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反射弧绕了好大一圈终于回了来，我差点忘了，我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我和许行知认识不久，就接而认识了陆尘也和魏铭。他没问我为什么没给他介绍朋友，或许是单纯没多想，或许是怕问到什么不该问的。我个人倾向于后者。而我也真没有可以介绍的朋友。

　　我们当时是在群里聊的天，群名是陆尘也取的，很有他个人的风格，很酷，就一个点——直到见面前我都是这么以为的，结果见了面之后，差点没被他一本正经地说荤话说到脸红还不自知的样子给可爱疯了。

　　许行知更是，我当时飞到广州，他来接的机，我看那戴着水蓝色棒球帽穿白T恤牛仔裤，笑起来像冬阳很安静的样子的男生，震撼的仿佛活见鬼，甚至一度开始怀疑世界上除了红绿色盲之外是不是还有一种叫“人畜不分”的盲法。

　　但是这厮帅不过三秒，一开口就原形毕露，走前来一挑眉：“我有主了小姐，再看我也不卖的。”

　　“……”我一瞬间很想敲爆这位兄弟的脑壳来研究一下里面是什么神奇构造，“我特么是拉拉，您考虑变性吗？”

　　等了会，大概是陆尘也终于忙完了，于是从美妙的核物理里分出可怜的一点注意力给他某些时候嗷嗷待哺的男朋友，而后对许行知装的逼甜甜蜜蜜地嗤之以鼻：“感受一下我平时带你玩LOL的感觉。”

　　许行知没皮没脸：“你带我难道不是爱的感觉？”

　　陆尘也：“我那是带了个傻-逼的感觉。”

　　我自觉收到了实力和狗粮的双重暴击，顿时很想一脚一串儿地踹翻这对狗男男，但山高皇帝远的，朕借根金箍棒都戳不着，只好将此国之重任托付给魏铭。然后魏铭一脸震惊：“我们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什么让我去讨打？”

　　彼时除了献身科学的陆尘也，在大学混日子的我、soho的许行知魏铭全是一天18个小时在线。我对那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都只剩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现在想来恍若隔世又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