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山》棉线太阳

24、花与爱丽丝

　　原佑对自己周遭的一切总是很确信，即使努力并不一定有收获，也坚信努力本身的意义。只有在樊宁这儿，他时常生出赌徒心态。
　　订好机票，义无反顾地从碌港飞往卫茂，他赌赢了，其他的他心里并不奢求，却还是想赌一次，再赌一次，尝到了某种上瘾的滋味。
　　等樊宁给阿全那边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有事，原佑才放心地鸠占鹊巢，单方面把这间小屋当作两个人续费一日的小家。他心里暗想，又赌赢了一次。
　　“小樊哥，今天做什么？”
　　樊宁看着对方尾巴翘上天的样子，不由得心情也好了几度：“我有事，你线上办公。”
　　原佑警惕地看向樊宁，目光仿佛要把樊宁钉在桌上：“什么事？”
　　对方认命似的举起手投降：“专心陪你，说吧，想去哪？”
　　之前在半山住了快半个月，来市里的时候并不多，原佑昨晚已经想好了理由，于是义正严词地说：“我需要采风。”
　　听到答案，樊宁呆了一瞬：“采什么风？”
　　原佑一丝不苟地抓头发：“接了一个西南地区的公益活动，出去找找有特色的素材。”
　　樊宁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要民族风格的？”
　　“不一定，先从日常生活开始吧。”

　　午后，两人出现在了卫茂花市门口。这个花市建在老城区，一般室内，一般露天，是附近知名的花卉集散地。
　　原佑从行李箱有限的衣物里搭了一身出来，简洁的叠穿效果，配上抓得恰到好处的头发，松弛的氛围里不露痕迹地吸引目光。
　　旁边的樊宁缩了缩脖子，出门前被原佑按在镜子前面，也把额前软趴趴的头发抓出了简单的造型，他颇不适应，又无可奈何，被路过的年轻人频频注目礼，让他又多了那么一点羞涩。
　　打着采风的幌子，原佑还捧了一个相机出来。东拍拍西拍拍，时不时把镜头偷偷对准樊宁，拍了又拍。
　　花市确实是有市场的样子，与原佑熟悉的花店截然相反，大束大束的鲜花陈列在摊位上，摆放并不精致，但充斥着活力。
　　最多的是各类玫瑰，有的区域直接一捆放在台面上，一看就是批发剩下的尾货。有的区域精致一点，一束一束裹着白色的薄纸，整齐排列，试图用美感征服顾客。
　　往里面走走，顿时琳琅满目，百合先以嗅觉俘获人心，向日葵花海眼前一亮，满天星、黄金球、风铃……平时的配花也喧宾夺主。兰花以其繁杂的种类，宣布着美的降临，千代兰、火焰兰、文心兰、紫罗兰……叫得上名字的仅是少数。
　　因为是“采风”，樊宁只是逛来逛去，没有客人的架势，但还是会被特别的植物吸引，去问一句花卉的名字。
　　原佑则拉着他停留在了一家摆满各色玫瑰的摊位前，举起相机，对准樊宁。
　　樊宁有一瞬间的无措，但很快就大大方方地直面镜头，嘴角弯出月牙的形状。
　　老板溜达过来：“拍都拍了，不买点么？”
　　樊宁失笑，摆了摆手，原佑却上前，捧起离樊宁最近的一束玫瑰，刚才，樊宁的手指扫过了其中的一朵。
　　“这怎么卖？”
　　“朱丽叶玫瑰，三十块二十枝！”
　　樊宁按住原佑的手，用当地话说：“老板，十块最多了。”
　　老板睁大眼，嗑瓜子的手都抖了两抖：“呃……拿走拿走。”
　　原佑要扫码付钱，樊宁抱过了玫瑰，跟对方讲述鲜花市场的定价法则，有的商家面对形单影只的游客，会偷偷提高价格，游客如果用自己的经验衡量，会觉得还算便宜，其实已经掉进了坑里。
　　“这会儿还是正常价格，等到下午四点左右，这一束五块钱就能拿下。”樊宁望向手中的花，轻轻嗅了嗅：“不过很漂亮，值得这个价。”
　　原佑凝视着樊宁看花的眼神，觉得自己眼中的，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两人走到绿植区域，樊宁才反应过来，买花时扣住原佑的手，一直都忘了拿下来，此时正被轻轻捉在另一只温热的手里。
　　樊宁轻轻挣开手，却觉得这个画面与今天早上有点相识，也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挣开了对方的怀抱。
　　随即，那只手，也像那个怀抱一样，不依不饶地攀附上来，重新稳稳地捉回。
　　原佑偏过头：“怎么了？”
　　“嗯……”樊宁思考了几秒，听从自己的心，选择了另一个答案：“你没有手拿相机了。”
　　原佑看了一眼挂在脖子上的微单，又在空中荡了荡两人牵着的手：“这件事比较重要。”
　　一切都无比自然，樊宁也弯了弯唇角。
　　原佑又接上之前的话题：“这边四点多就收摊吗？”
　　“差不多吧，有好多老板中午十二点就回家了。”
　　“他们在上午做生意？”
　　樊宁摇摇头：“猜错啦，其实主要在晚上八点到凌晨之间，这段时间是大宗批发的时间，花也最好。白天主要零售给散客，比如你和我。”
　　原佑莫名从这句“你和我”中，尝出一点亲密，正想追问，身后传来声音。
　　“帅哥，打扰一下！”两人转头一看，是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
　　“请问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姑娘说着，已经把手机捧了过来，递到了樊宁面前。
　　樊宁点点头，轻轻松开原佑的手，接过手机，又转手递给了原佑。他十分专注，没看到对面的女孩放光的眼神，和原佑紧紧追随着的视线。
　　“设计师，到你的领域啦。”樊宁坏笑。
　　原佑觉得肩上好像被加上什么担子，半蹲下来。几个姑娘迅速找好站位，摆出活泼的姿势，原佑后退半步，把缤纷的花朵也圈进了框中。
　　照片拍完，搭话的女孩又开口道：“我也帮你们拍张合影吧？”
　　原佑笑了，他摘下相机，调好光，教女孩操作，又走出几步，依照自己的审美，找了块都是浅色系花朵的背景。他拉过樊宁，樊宁抱着大束的玫瑰，有点茫然，又有点期待。
　　在“三、二、一”的最后一秒，原佑重新捉住樊宁的手心，十指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