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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再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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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个月,每隔两天,就有新鲜的蔬果和鲜肉定时定点送到钟易成的住处。
每次送达的食材均不相同,看得出是下单之人的精心安排。
“钟大帅哥,你这一天天也太丰盛了吧。”给钟易成送货的是专门负责这个片区的一个小伙,两眼满是羡慕。
同是正当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他只有做舔狗的份,可真是同岁不同命。
“这里再签一个字,”快递小伙撕下签单机器出来的凭条,不忘打趣道:“这年头,求爱不送鲜花,改送菜了。”
“是我赶不上时代潮流了。这追人的方式蛮少见,还挺独特。”
显然,快递小伙误会了。
钟易成没有解释,将按时送来的食物提进厨房。
他打开冰箱,半壁江山早已被占满,现在又多了一袋。看着袋中三大盒的羊排骨,他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个厨房白痴,下单前也不知道算个数,一个人哪里需要这么多的量。
可终是舍不得丢掉,钟易成认命般收拾着已有的食物,试图腾出丁点空间,好将需要保鲜的东西一一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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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状态。” 喝着新鲜出炉的排骨汤,吴用坐在吧台前打量着钟易成。
自手臂骨折后,钟易成空出了大量时间为下部电视剧做准备。
吴用到钟易成家里工作,也顺道和先前洽谈过剧本的导演以及投资人拉了个线上会议。虽然方才在与合作方交流的过程中,钟易成分享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令导演为其敬业之精神称赞。但是吴用看出来了,钟易成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在状态?”钟易成转动身下的椅子,朝向窗外。
“欲盖弥彰。”吴用抱起双手,他走到钟易成面前,审视着:“情感阐释过于充沛细腻,以至于不得不怀疑掺杂了个人因素。”
钟易成斜了吴用一眼。
“兄弟,我不清楚你和向禾之间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天已经能说明一切。”
“柱子倒下的时候,你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后来又找到那天的负责人员狠狠批评了顿,我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么激动了。”
吴用是旁观者,又知晓他和向禾之间的往事,便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他拍了拍钟易成:“如果还是相爱,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说开的呢?既然还放不下,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钟易成黯然。如果只是误会那么简单,该有多好。他和向禾之间跨不过的是生与死的距离。
书房内的打印机工作着,直到最后一张纸印完,发出嘀嘀嘀的完成提示音。
吴用走过去,装订成册:“改动后的本子,我想你会喜欢的。”
“就当是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吴用来找钟易成主要是为了开会方便,现在还要赶着去接妻子下班。
风从窗敞开之处吹进,掀开纸张,扉页轻启。
向禾二字赫然列在其上。后面括号里有些许小字——
拟定女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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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珊给向禾打来电话:“听说你跟钟易成要合作,这消息真的假的啊?”她正刷微博,猝不及防在广场上看到这个消息。
不是官方公布,但是爆料者说的有板有眼的,也有粉丝跟着爆料信息去查了相关方的行踪,发现是千真万确有重叠。
“真的。”向禾卧倒在床上,剧本遮着脸,声音从纸张底下闷闷地传来:“千真万确。”
她也没想到钟易成会接这部戏,他不是一向只拍电影的吗?
“哇——”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已经合作过了。”向禾又道。
“什么?”林珊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似乎是怕吵到儿子,她又压低声音:“好啊,向禾,速度够快的,都不和我说了。”
“没找到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向禾翻了个身,头埋进棉被中,贪婪地享受着阳光照射后的触感。
“什么叫不知道怎么说?一起工作感觉怎么样?”
向禾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林珊讲了一遍。
手机另一端,一阵沉默,随后:“好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阿禾,自古英雄救美,皆有美人以身相许。要不你就从了,成就一段佳话?”
向禾哭笑不得:“喂,你是谁的朋友啊?”
“当然是我们家阿禾的,不过——”林珊拉长了声音,神神秘秘:“那天,你还记得吗?就是咱俩逛商场那天,你在检查脚伤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好像往咱们这看了眼。”
当时,林珊正从向禾手中接过小宝,无意间看到钟易成停下脚步,就向着她们站着的方向。
“是吗?”向禾拢着被子坐了起来。
“哎呀,阿禾我跟你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了。钟易成肯定对你还有点意思,而且据我观察,他这几年一直守身如玉。”林珊一直为当年二人分开惋惜。
“珊啊……”向禾的声音悠悠传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办啊,复合就行了。”
向禾头痛,这段时间的进展超出了她的预想。她是想能和钟易成一起工作,但是她只想远远地站在一旁。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所以她才会故意进入到这个圈子,又奢想着能挤进电影业。
可是,她也知道再靠近一点,她怕自己会越了界,那条她为自己设下的界限。
林珊还在絮絮叨叨,大概意思就是,大学时的恋人相对来说知根知底可靠些,如果双方都还有意思,两个人可以再尝试看看有没有破镜重圆的机会。
向禾的思绪却已经飘了很远。
凄厉的哭声,鲜红的文字,一切都悲惨得令人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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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易成和向禾再见时,已经是初冬,平地上生起的风吹落枝头最后的一片叶子。
“唔,糟糕的天气。”向禾抓紧了披肩,但是因为穿的是裙子,双腿仍裸露在略带寒冷的空气里。
“真冷啊。”向禾忍不住打颤。
明明只是剧本研读会,袁华却硬要她打扮精致,给各位前辈留下好印象。袁华美名其曰,要有年轻人的朝气。
穿就穿吧,反正是在室内,结果谁能想到这空调竟然坏掉了。向禾现在不想承认自己是年轻人了,她就是个老年人,畏寒的老年人,想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如同极地里的生物。
一杯热可可递到眼前,许是刚刚出炉,冒着浓密的热气。来人是吴用,他端来了两杯热饮,一杯递给了向禾。
“谢谢。”
“阿禾,很久没见了,”吴用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他有些感慨,一转眼的工夫他们都已经告别单纯的大学生活数年了。
“发展得不错。”这是他发自真心的赞美。作为合作方,他观摩过向禾的作品。虽然向禾目前火的只有《倾城》,但是再早期的两部影视剧,也都不乏可圈可点的地方。
“你变了很多。”
吴用第一次见到向禾是在宿舍前。他来归还电脑,不成想撞见钟易成和向禾。女生一直缠着男生,吴用看到一向不解女孩子风情的钟易成竟然让眼前的女孩上了他的后座。这一刻,吴用知道,向禾是有点不同的。不过当年的向禾,美则美矣,但一直是跟在钟易成背后的小丫头,而现在的向禾,则是能独立站出来,尽情地展现自己。
动人的生命力往往是耀眼的。
“毕竟这么多年,谁会不变呢,”向禾试图转向轻松的话题:“吴用哥,你不也是?听说去年升级做爸爸了,还没来得及当面跟你说上声恭喜。”
想起家中的妻子孩子,吴用幸福一笑:“是啊,我们都变了。改天有机会到家里来看小侄子。现在还是小小一枚团子,别提有多可爱了。”
“好啊。”向禾答应下。
吴用喝了口热可可,他侧过身向不远处的钟易成看去:“这些年,他挺不容易的。”
向禾顺着吴用的视线——
有十几个粉丝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一大早就感到现场等候。天气太冷,钟易成便让人将粉丝叫进来,此刻她们正围着钟易成签名。钟易成很高,室内灯光照射下的影子投印在墙壁上,向禾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从他微微弯腰一笔一划的动作间,她看到了柔和。
“我以为他还完家里的债后,会继续学业。”
“当年他第一部电影拿下新人奖,是给演艺事业开了个好头。但你也知道,他清冷的性格实在和这一行格格不入,他也不是个只追逐名利的人,我当时估摸他十有八九还是会重新去读医学,去做他真正喜欢的事情。没成想他竟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继续打点工作,这一坚持就坚持到了今天。”
“他以前可不是会应付媒体、制作方、粉丝的人。可这些年,也不断学习适应着这个行业的规则,磨掉一些棱角。”
“去年,他拿到金钟奖的时候,我在颁奖礼的后台问他这么多年累不累、是什么让他一路走下来,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不过是爱屋及乌。”当时后台人来人往,吴用不过是随口一问,他也未及细想。如今看着钟易成近日的表现,往前寻思,这才明白万事都有迹可循。
“毕竟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不好多说,但是阿禾,至少不要这么抗拒,给易成一个坐下来彼此好好说话的机会可以吗?”言尽于此,吴用仰头喝下最后一口可可,将杯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转身离去。
桶盖晃动的声音在冷空气里回响。
向禾抬起脸,不让眼泪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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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钟易成招呼完赶来的粉丝后,他便过来,拉开向禾身旁的椅子坐下。吱呀一声,熟悉的气息将向禾笼罩。
张导对眼前坐着的二人,非常满意。对钟易成来说,这是他多年征战大荧幕后,再一次涉足电视剧领域,是事业上的重大转变。而这对于向禾,这是她自上部出圈的电视剧后的第二部作品,关注度也自会很高。
这等人员配置,再一般的本子也得炸出个声响,更何况是他千挑万选的作品。运筹于帷幄之中,张导心情大好,对研讨会的人尚未来齐也不着急催促,反倒是和钟易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石膏这么快就拆了?”上一次线上会议的时候,钟易成还打着厚厚的石膏。
“嗯。恢复得挺好,就提前拆了。”
日前去拆石膏的时候,医生还骂他,有这么急着赶着去工作吗。医生建议他一周后再拆,但是他以工作为由,加多番检查后,还是使得医生松了口:“那再过两天来拆。”
钟易成活动下手臂。没有石膏的束缚,轻松了不少。
“易成,你实在太劳模了。本来都想往后安排,结果你倒好,说照旧就行。”
“老婆本早就攒够了,也该歇歇了。”张导劝说着。他是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对于拍戏,也是不到爱不释手不会轻易出山。
钟易成浅尝了口面前的茶:“歇不住。”
“戏是拍不够的,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人生。”
对面的人点点头,却不置可否。
见钟易成冥顽不灵,张导摇头,他转向向禾:“小禾,可千万别学他,咱还是要劳逸结合。”
怎么就点到她了?
正云游中的向禾迅速回神:“钟老师是我们的楷模,还是要学习的。”她说着场面话。
盯着向禾脸上荡起的笑容,钟易成想起吴用的话。
“放不下,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要再试试吗?
眼前的向禾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女生。五年前的她有初生牛犊的勇气。五年后的她却如同软绵绵的棉花。
钟易成闭上眼睛。他承认,他还是放不下她。
自重逢后的日子,他平静的生活里终于泛起了涟漪。他发疯似地想要将她拉入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也害怕。五年前,她离去时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到此为止吧,易成。”
“我们之间不会有可能的,我不可能忘记姐姐,我更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对不起,再见。”
她转身离去,然后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所有的色彩自此褪尽,徒留他行走在黑白单调至可怕的世界里。
一切还有再来的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