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们又在一起了》Rachi

4、意外

　　等向禾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放着盒药膏，外包装上残留着未干的雨渍。

　　“这么快就买来了。”向禾自言自语。一刻钟前，她才拜托袁华趁买饭的时候顺便捎带一份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她褪去鞋袜，挤出药膏敷在肿胀处。指尖轻柔地缓缓打着转，棕褐色的膏体被涂抹开，薄薄一层，带上琥珀般的光泽，冰凉湿润。

　　贴着票据的纸袋摆在桌上，向禾眼睛转了一圈，瞟到备注栏：一日三次，等到红肿消退。

　　大概是匆忙间写下的，字迹歪扭，又因沾上了雨水，蓝色的笔墨晕染开来。

　　向禾挑了挑眉，什么时候药店服务都这么体贴周全了？看来这年头生意不好做。

　　袁华抱着餐盒推门而进。

　　“什么味啊？”她皱着眉。

　　向禾举了举手中的药膏：“药味吧，我刚上了药。”

　　“有药膏了啊，那我下午就不去买了。”袁华低着头拆着装着餐盒的塑料袋，哗哗声响盖过了她的话，向禾没有听到。

　　“不错吧。”袁华凑到她身边，上午她一直没有逮着机会问。

　　“什么不错。”向禾眨巴眨巴眼睛，接过递来的餐盒。

　　“我说钟易成啊。你这小妮子运气是不错，拍个杂志也能遇上大前辈。”每年新艺人层出不穷，能有热度的人不少，而能接二连三地搭上东风的更是凤毛麟角。就凭向禾这运气，袁华不得不佩服。

　　以她这速度，怎么着明年也得从国家级影视盛典中捧回奖杯来。

　　“等杂志消息放出了，十有八九能引发热烈讨论。那可是钟易成啊，谁不想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喔。”向禾低下头，扒拉着饭，闷闷地回道：“还行吧。”

　　她觉得刚刚自己糟透了。

　　向禾啊向禾，你的大胆肆意哪儿去了呢，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怂得像个鹌鹑一样。

　　向禾郁闷不已，袁华突然这么一问，顿时令嘴里的饭菜都逊色了几分，味同嚼蜡。

　　“什么叫还行？人家可年少成名，手握多部巨制。这才三十岁，电影重要奖项已经一轮大满贯，简直都快成电影史上的奇迹了，和他一个年龄层的，哪一个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要说其他小生也不是不优秀，就是偏偏碰上个百年难遇的钟易成，硬生生给比下去了。”袁华就差细数钟易成的战绩。

　　“多么难得的机会。咱们跟他关系弄好了，有人帮衬着，你想进入那个圈子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袁华指的是钟易成所在的以南城子弟为主的派系，素来遮挡着若有似无的神秘面纱，虽然也是影视圈的一部分，但是它的地位多少有点阳春白雪的意味。

　　向禾默默吃着饭，不忍心打破袁华的幻想。

　　要是她知道她和钟易成的关系，估计再也不敢妄想这条途径。

　　“我也不是说要用那种关系。”袁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颇有别的意思，补充纠正着。

　　“但总还是得多熟悉下。你看看，娱乐圈每年能出点声响的总有那么几个，但是能一直红下去的可是少数。”袁华接着说：“有这些大前辈的引荐，之后的路也总归顺畅些。”

　　向禾的筷子一刻不停，她也是饿极了。

　　见其无动于衷，袁华恨不得伸手点醒，可当事人偏偏专心吃饭。最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只道：“好好把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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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拍摄进行得较为顺利。午休调整后的两人进入状态，只是拍摄一停，便走向各自团队的位置，没有过多交流。

　　钟易成向来话少，这在圈中人尽皆知。而向禾，毕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作品根基少，在前辈面前拘谨放不开，也是正常的，众人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妥。

　　袁华却恨铁不成钢，中午的一番话白提点了。

　　她戳了戳向禾：“去请教请教。”

　　拍摄就这么一天，拍完了两个团队的交集可能就结束了。且不说能不能搭上关系，就拍摄技巧多些交流也是好的。

　　向禾正在喝水，差点呛到：“不要。”

　　袁华心中升起疑惑。先前，向禾总是抓住和前辈合作的机会，一一讨教，今天这是怎么了，放着这么优秀的学习榜样浪费不用。

　　事出反常必有妖。

　　“怎么了？”她问道。

　　“不太舒服。”向禾用脚疼为借口，搪塞袁华的疑问。

　　袁华没有相信，她狐疑地看着向禾。

　　还剩最后一个场景。

　　棚内，工作人员扛着器材跑上跑下，拉过特制的大型立体玻璃棱堆，又将运来的玻璃柱子或从空中吊下、或固定在地面。制作方说是要打造玻璃森林的感觉。

　　“当心了，这边加绑一层，捆捆牢。”工作人员在进行最后一遍的检视。

　　根据摄影师的安排，向禾站在斜坡上，钟易成则背对着，一尺远站立在身后。

　　多么讽刺的意味，钟易成心想。

　　其他人围在场外，吴用看了眼，也感叹天意弄人。

　　“吴用哥，你叹什么气啊？”小玲拿着手机，不过她拍的是向禾，不是钟易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相思难斩。”吴用文绉绉了把。

　　小玲“啧”了一声，她歪着头，仿佛看到宝藏般：“吴用哥，深藏不露啊。”

　　吴用一头黑线，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想当年，他也是文学院年年奖学金的。

　　“低调低调。”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平时的样子，刚刚令人瘆得慌。”

　　吴用：……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童言无忌。

　　钟易成和向禾置身于玻璃的世界，晶莹剔透中有烛光打造的灯火效果点缀着，如梦似幻，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谁也没有看到那用来固定台柱的绳索正在松动，直到台柱摇摇欲坠，向着向禾的方向倾倒。

　　“向禾姐！当心！”小玲最先发现的，她惊恐地叫了起来。

　　未及转头，刹那间，向禾被猛地扯入一个温暖且熟悉的怀抱，有清冷的雪松木香。眼前万物颠倒过来，然后一片黑暗。

　　“都快散开！退后！”有人大叫着。

　　四周一片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嘭地一声。

　　台柱砸倒在地面上，玻璃四溅。落地而弹起的碎渣哗啦啦落在用来遮挡的西装上。

　　“我的天！”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尖叫声。

　　挡在头上的西装很快被揭开，黑暗褪去，新鲜的空气进入，白炽灯光照得令人睁不开双眼。

　　“还好吗？”

　　向禾被扶着站了起来。四周一片关切的询问。

　　袁华围在她身边检查：“转一下，我看看。”

　　“易成，你怎么样？”

　　钟易成脱下沾满灰尘的外套，他试图弯曲手臂，眉头紧皱：“可能骨折了。”

　　倒地的瞬间，他听到骨头撞到地面的声音，随后剧烈的疼痛蔓延着，手臂已经无法任意活动。

　　钟易成去了医院。诊疗室内，医生给他打着石膏。

　　原本袁华陪着向禾等在门外，但今天是袁华母亲的生日，一家人早就订了晚上的酒店，向禾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让她先行离开。

　　“那有事打我电话。”袁华临走前嘱咐道。

　　向禾点点头。

　　她坐在门外，耳朵却竖着，认真听着室内医生的嘱咐。

　　“饮食上注意营养，鱼虾蛋禽这类高蛋白的食物可以多吃点，尽量清淡，避免油炸类食物。”

　　她努力记着，怕忘记又一遍遍喃喃重复着，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室内的人走了出来。

　　吴用用力咳嗽了声，向禾方才抬头，一下望进那人深邃的眸子里，幽深而看不出情绪。

　　“好了。”这是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医院是嘈杂的，呼叫按铃声不时响起，但在这里四周的空气渐渐凝固，似将二人环绕，一切的声音被阻隔在外。

　　吴用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他是钟易成的经纪人不错，但也不能横在人家和念念不忘的前女友之间啊。

　　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吴用开口：“我那个，家里老婆催着回去帮忙，既然向禾在，那易成就交给你了。向禾会开车的对吧，车钥匙给你。”吴用找了个借口就开溜，他将检查用的病历本及相关的收费单据塞到向禾手中，然后迅速溜之大吉。

　　只剩下钟易成和向禾。

　　向禾抱着吴用扔给她的各个单子，表情有些呆愣。

　　“不去检查下？”还是钟易成先主动开的口。

　　“啊？”向禾没反应过来。发现钟易成看着她的脚，后知后觉才明白他说的是她腿脚处的扭伤。

　　他怎么知道的？

　　“擦过药了，应该没有大碍。”

　　“药有用吗？”

　　“挺好的。下午好多了。”

　　“嗯。”

　　两人间又恢复寂静。

　　这是家私立医院，人不多，消毒水味弥漫在各个角落。过道上，有护士接到呼叫，小跑着从一旁匆匆而过。钟易成拉过向禾，让她走在靠窗户的一侧。

　　“下午的事，谢谢了。”向禾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道谢。

　　“不用谢。”简单的回应，听到向禾耳里却是冷漠而疏离。

　　向禾突然后悔了，她不应该让袁华先走的。如果袁华在，至少现在不用这么尴尬，而更让她尴尬的是停车场。

　　吴用忘记向禾脚上也有伤，不适合开车。钟易成打电话叫了司机过来，两人现在只能坐在车上等。

　　钟易成的车很大，车内有淡淡的栀子花香，很好闻的味道。只是，先前医院里还有些背景声，这下到了车上可好，安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

　　于是，司机到的时候，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幅诡异的景象：钟易成看着左侧车窗外，向禾转头看着右侧，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个银河系。

　　好在老王是个粗枝大条的男人，他坐上驾驶位：“易成，这得亏我正好在这附近办事，不然这时间，没有个一个小时是绝对赶不过来的。”

　　“辛苦王叔了。”今天是他的的休息日，按理不应该麻烦的。

　　“嗬，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往你公寓开，和我回家也顺路，”老王司机打着方向盘驶进车流中。

　　时值晚高峰，红绿灯来回变换，但是队伍却缓慢前行，走走停停。

　　车子里安静得令人感到压抑，钟易成便让老王打开音响。

　　“欢迎回到娱乐百分百。今天叶骁飞往国外拍摄新剧《救援》，现场记者提及不久前传闻，让我们来听听当事人是怎么回应的——”

　　向禾感觉太阳穴扑扑直跳，钟易成则皱起眉头。

　　他平静的外表下，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五味杂陈。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二十多岁美好的年纪，她选择新的开始，正常不过。

　　他不想问，也不敢问。

　　采访还在继续，幸亏关于向禾的只有这一则，节目很快就转入对其他娱乐圈热点新闻的播报。

　　向禾心中高喊南无阿弥陀佛。

　　半个时辰后，车子驶入一个公寓小区。这是高档住宅区，有着严格的保安措施，进出的人员需要进行身份核对。钟易成降下窗户，保安大爷看到车里坐了个年轻的姑娘，慈祥地笑着：“小钟回来了。”他挤眉弄眼着，六十岁上下的人露出小年轻的神情。

　　保安大爷不肯放过难得的八卦机会：“女朋友？够俊的，不错不错。”

　　“啊……不是。”向禾说道。

　　“不俊吗？哪里不俊？小姑娘，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保安大爷看来有些耳背：“真不错，小钟是个好小伙，姑娘会挑人。”

　　还缺向禾签字，钟易成将登记簿递了过来

　　向禾看了眼钟易成，见他没有澄清的意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讪讪笑着，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向、禾，嗯，名字也美，真好。诶，怎么这么耳熟呢？”

　　车子开远了，保安大爷还在疑惑：“到底在哪见过呢？”

　　老王将车子停在住宅门口。向禾下车，就要帮他拿东西。

　　“我来提。”钟易成拎过袋子。

　　“不不不，我来。”他可是病人！

　　钟易成低声道：“你真的就要这么和我划清界限吗？”他抑制了很久的情绪。

　　“抱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钟易成道歉。

　　向禾没有说话，仍然坚持从他的手中提过东西。

　　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向禾将他送到门口，放下东西。

　　“对不起。”离开前，向禾只说了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