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们又在一起了》Rachi

3、重逢

　　分手后和前任再见，是一种什么体验？

　　向禾曾经想过，并在社交问答平台上认认真真地搜过。

　　向禾想，她应该会主动打声招呼，说声“嗨”。平日里，如果是见到其他久未见面的友人，常常会有短暂的寒暄。但如果对象是钟易成，她实在想不出寒暄会是怎样的情景。

　　要说些什么？聊工作？还是聊生活？

　　这些常用的话题对一对曾亲密无间的恋人而言，熟悉又陌生。人依旧，只是爱与不爱，光景却截然不同。

　　纠结什么呢。

　　向禾自嘲，五年了，她之于他，可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

　　这日，大学室友林珊约她到商场购物。林珊年长她三岁，向禾入学的时候，她已经临近毕业。算算时间，两人总共也就当了一年室友，但神奇的是，联系却一直没有断过。

　　看着坐在休息区玩耍的小孩，向禾好奇询问：“小宝怎么没去上课？”

　　林珊是典型的鸡娃家长，林小宝不到五岁，就被安排了各种特长班。尤其周末，林珊不是在送小宝上学的路上，就是等待小宝下课的途中。今天竟然被带出来一起购物，实属难得一见的情形。

　　“上，怎么不上！没想带他来的，这不老师生病去医院，课程延到晚上了。”

　　林珊掰着指头：“十二点的钢琴课，三点的英语课，六点的体能课。英语课和体能课老师在一条线上，现在英语课改到晚上八点。中途把他送回家，又得多折腾一番，想想干脆把他带来，等会儿顺道送过去上课。”

　　她走在向禾边上细数家庭生活的鸡毛：“小孩子真的是难养。你看我这一天天的，大早上一起来开始做饭烧菜。不仅要色香味俱全，还要讲究各种营养搭配。不然到时候影响到个子发育，找不到对象，长大了不得怪我。”

　　“是你操心操的太多。”向禾拿着当季新款裙子往林珊身上比：“这件适合你。”

　　“好看吗？”林珊对着镜子照了照，最后还是将手里的衣服放回原处：“没什么机会穿了。”

　　做母亲后，林珊不再像以前一样追求时尚，她开始习惯穿着宽松的服饰。

　　“怎么能不操心呢？等你有小孩后，就知道了。”

　　“尤其是我跟他爸离婚后，那个死鬼从来不打电话关心一下。”提到前夫，林珊就咬牙切齿：“已经算没有了爸爸，总不能妈妈也没有吧。”

　　她看向儿子，正在和其他小朋友搭着积木。应该是大功告成了，小宝手舞足蹈。

　　林珊的眼里有心疼，也有希望的光芒：“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是看着他慢慢长大，当妈的也是打心眼里幸福。”

　　“这也算是我那段婚姻里唯一的收获了。”做一个单亲妈妈是林珊从未想过的事。

　　林珊突然站直了身子，表情严肃：“阿禾，你听我说，找男人真要擦亮眼睛看仔细了。热恋期的时候，那花言巧语不要钱似地在说。风雨里车接车送的，捧得像是手心里的宝。”

　　“但是你看吧，等结婚后，把人骗到手了，有些男的就原形毕露了。”

　　她压低了声音：“你看小宝他爸，当初看中他憨厚老实的样子，谁想到背地里小三小四早就养起来了。如果不是小宝生日派对邀请别的孩子到家里来玩，一不小心翻到他藏着的证据，恐怕我这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我是瞎了眼。”林珊感叹自己年少时识人不清，竟拿鱼目当珍珠。

　　向禾听了也心里一酸，作为当年学院里的天之娇女，林珊的光彩几乎都被失败的婚姻所掩盖。

　　一个勇敢闯入婚姻的女生，最后却遍体是伤地从婚姻中走出。

　　“算了，都说女人心思多，我看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海底针。既然都猜不透，干脆找个最帅的。生气的时候，看在脸的份上，也能消点气。”

　　她话锋转了又转，生怕好友如她一样踩了爱情中的坑。

　　从服饰店出来时，小宝手上多了只气球，是营业员送的。长长的细线连着，天蓝色的气球跟在小宝身后一跳一跳。

　　两人正选着餐厅，一个不留神，小宝就挤进了前方人群中，眨眼间只看到气球在移动。

　　“不省心的臭小子。”林珊抓狂。

　　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阿禾，抱歉啊，你等等，我先去抓他。”

　　向禾不放心，也挤进人群帮忙寻找。

　　人怎么这么多？

　　“借过——借过——”向禾猫着身子，在人群中艰难地开出道来。终于，她在靠近舞台的地方看到正在四处张望的肉团子。

　　向禾拉下脸上戴着的口罩：“是我。”

　　“阿姨！”男孩兴奋地伸出手，他正在寻找妈妈的身影，没想到阿姨就从天而降。

　　“小宝，你拉住阿姨，跟着我往旁边走。”

　　向禾低着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担心小宝因个子小被挤着，向禾又弯下腰尝试将他抱起来。

　　“易成可以跟我们这位粉丝共同开启面前的品牌魔盒吗？”

　　“好。”

　　低缓的声音，有清冽的质感，如泉水从峡谷流出。那溅起的水花滴在山石上，也扣在心弦上，开始和记忆中的片段重合。向禾猛地抬头，目光落在主持人身旁的挺拔身影。

　　她怔住。

　　小宝手上的气球爆了。时值主持人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将台上人的注意也吸引了过来。

　　他和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是她——

　　向禾戴着宽大的帽子，又有框架眼镜的遮挡，但是口罩却还没来得及带上。

　　她离舞台的距离尚不算远，向禾不自然地低头。

　　对面的人动作太快，钟易成先是无法百分百确定。但是那人看过来又迅速低下头去的瞬间，他知道了，就是向禾。

　　好像有些东西在时间的作用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以前，她从来不会躲他。

　　向禾躲闪的动作，令钟易成感到一丝苦涩。

　　她还是不愿见他。

　　参与活动的粉丝被邀请上台，主持人按照流程引导二人打开展台上摆放的盒子。钟易成压下心头的难过，维持着应该有的营业笑容。

　　活动的主题是品牌新品推介，装在盒子里的正是跨界联名设计的产品。小宝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样，不肯走。向禾只好陪在一旁。

　　她不敢抬头，紧紧盯着小宝头上的发旋，一圈一圈就像她理不清的心绪。

　　他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如塞壬的歌声在吸引着、在召唤着。

　　终究是忍不住，向禾偷偷瞄去一眼，只见台上的男人正在和粉丝互动。

　　他站在那里，挺拔的如同沙漠里的白杨。他的头发又短了些，剪得接近寸头，大概是在为新戏做准备。人人都说，寸头是检验男人颜值的标准，那他大概就是被检验后也能打上满分的天选之子。

　　这样利索的发型，配上他自带的清冷气质，显得恰到好处。流畅剪裁的西装更是彰显出十足的男性荷尔蒙。

　　她依然会为他心动。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还是这样。

　　活动不长，小宝挤进来的时候，便已经临近尾声。结束后，钟易成向外离开。

　　粉丝热情地拥在两边，向禾抱着小宝欲离去，却被乌泱泱的人群限制住了脚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钟易成未按来时的道路离开，反倒走了条靠近向禾位置的路。

　　他走近了。

　　向禾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这一瞬间，她好像被封印在了原地。眼眶温热，是瞬间涌上的泪水。

　　“嗷。”

　　旁边的女生不小心挤到了她，向禾吃痛地叫了声。她条件性反射地立马护住身旁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 女生慌忙道歉。她侧过头时刚好看清了向禾的脸，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正欲开口。

　　向禾连忙食指束在嘴上，她指了指托着的小朋友，脸上露出不方便且抱歉的神情。

　　女生会意，按下心中的激动。她环视了下人群，换了个站位试图护住向禾和小宝。

　　“阿禾，”林珊也终于挤了过来，她赶紧接过小宝：“还好吗？”

　　向禾摇摇头示意没事。她低下头，检视扭到的位置。

　　不知因为何事，钟易成的脚步顿了下，夹道在旁的粉丝趁机将准备已久的礼物塞过去。但是转瞬，钟易成又向外走去。

　　向禾抬起头的时候，钟易成的身影已经消失。人群渐渐散开。

　　“女神姐姐，真的对不起，我扶你到旁边坐下？”刚刚碰到她的女生不放心地小声询问。

　　“没事的，没有扭到。”向禾转了转脚腕，暗自庆幸穿的鞋跟不高，不然十有八九又得上医院看看。

　　可惜，向禾的庆幸只是被假象迷住了双眼。次日，她的脚踝处大大肿起。

　　“小祖宗，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去个商场，也能把脚扭了。”袁华坐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向禾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华姐，我也没想到啊。昨天看还好好的，也没感觉有什么问题。早上一起来，就看到肿起这么多。”

　　“袜子遮遮影响不大的，主要是拍静照，等下注意点就好了。”化妆师安慰。

　　“是啊，幸亏是拍杂志。”

　　“那是你们团队的，怎么不进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在化妆室的门口徘徊，化妆师看她已经来来回回数次。

　　“谁啊？”袁华循着化妆师手指的方向看去：“你好，请问找谁？”

　　偷窥被抓包，小玲不得不站出来：“我、我是向禾姐的粉丝，可不可以要个合照呢？”

　　虽然吴用一再嘱咐不要乱跑，但是小玲实在难以压抑自己的好奇，便趁着闲暇时刻偷溜到向禾的化妆室。结果，到了门口，孤身一人的小玲顿时怂了。平常追星都是和同伴一起，此时却要一人单打独斗，还有看上去脾气不太好的袁华一直待在屋内，小玲退缩了。

　　向禾睁开眼，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小姑娘：“介意我坐着跟你合照吗？现在脚不太舒服。”她解释着。

　　“当然可以，向禾姐，你怎么方便我们怎么来。”小玲连忙说。

　　化妆师简单收拾了下台面，她站到一旁，给小玲腾出位置。

　　袁华举着手机：“看过来了，好，笑一个。小姑娘，你看看这样子可以吗？”

　　小玲拿着手机往前翻看，连连赞叹。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哪个组的？”袁华随口一问。拍摄现场都是登记准入，除非有工作证，一般人员是不会放进来的。

　　“是的，我是钟易成的助理。”小玲夸道：“照片太棒了！向禾姐你真跟小仙女一样！谢谢姐姐们！”

　　拿到合照的小玲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钟易成？”向禾疑惑地看向袁华。之前明明说的是另外一位李姓男星。

　　“哦，是的，钟易成。他跟你一起拍摄。昨天才定下来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讲。我听说杂志社这边跟他那边联系了好久才谈拢。”

　　“也不知是哪阵风把他给吹来的，”袁华感叹了句：“你这丫头，是有些幸运在身的。”

　　一起拍杂志，事情来得太快，向禾有些恍惚，以至于拍摄的时候难以进入状态。

　　分手五年的前任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呼吸洒在她的脖颈处。

　　一下又一下，轻轻地、痒痒的，像羽毛来回划过。

　　向禾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浑身僵硬地就像跟木头。

　　“小禾再往后一点，表情柔软一点，对，再靠近些，要倒在易成身上。”

　　向禾机械地听着指令，向后靠去。他本就高大，映入眼帘的率先是他的下颌，如山峰般坚毅的线条。

　　摄影师托着腮看着监视器里的成像，眉峰微蹙。

　　这个摄影师在圈内颇有盛名，和向禾也有过合作，他纳闷，怎么今天向禾始终进不了状态。幸亏两人有些交情在，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开骂了。

　　“两位先休息一下。小禾，你过来。”

　　向禾被叫了过去，钟易成则留在原地，有化妆师上来帮他补妆。

　　“还好？”吴用佯装帮忙整理衣服，轻声问道。

　　“嗯。”钟易成松了松领带。

　　好吗？他不好。

　　只手可及的距离，她就站在眼前。

　　承认吧，钟易成，什么新的开始，他的冲动永远都是向禾。

　　钟易成跟吴用说了声，然后落荒而逃般回了休息室。

　　看着这仓促离开的身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吴用摇摇头，合着兄弟这是做了五年的大痴情种。

　　拍摄的主角双方都提出了休息，工作只好暂停片刻。

　　向禾刚从摄影师处出来，便碰上回休息室的吴用和小玲。

　　“好久不见。”他简单打了声招呼，示意还有工作要忙，便擦身离开。

　　跟在吴用身后的小玲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熟稔，一心沉醉于见到偶像的欢喜。

　　她偷偷地向向禾挥了挥手。

　　向禾点头微笑着回应。

　　“女神！我的女神！”小玲春心荡漾在向禾的笑容中，直到进了休息室还在碎碎念：“人美心善，女娲娘娘的匠心之作啊。”

　　“这是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了？”吴用戏谑道：“打包把你送到人家那得了。”

　　小玲从包里拿出照片：“看看！看看！”

　　她如珍宝般展示，又捧在手心细细摩挲：“看看这细如柳条的眉毛，这小巧圆润的鼻尖，晶莹剔透宛若高原圣湖的双眸。”小玲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赞美之词全部叠加在向禾身上。

　　她转而叹了口气：“仙女姐姐的脚受伤了，肯定是不舒服，不然不会影响拍摄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躺在工作椅上休息的钟易成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