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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非 ...

  •   南城的一处公寓里,向禾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原本卧在一旁的布偶猫,跳上来,在主人身边伸了个懒腰,然后找了位置惬意躺下。

      “你是舒服。”向禾刮了刮它的鼻子,惹得小猫喵呜一声。

      铃声响起,惊动了猫,向禾安抚地拍了拍,另一只手拿过手机接起电话。

      “华姐。”她的声音带着惺忪睡意。

      “我的小祖宗,在家睡着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火了,好多广告商、剧本导演都在联系我。以前是我们要到处去找机会,现在坐在家中,什么都不用干,电话就快被打爆了,”袁华呵呵乐道:“谁能想到《倾城》这么小个制作,竟然一把火了。”

      她划着平板上的文件:“下午我又筛出了几个电视剧本子,蛮不错的,发你读一读?”

      所谓水涨船高,向禾爆红,作为其经纪人的袁华在业界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名气与日俱增。工作上春风得意,连带着其一向火爆的脾气也柔和了不少,一改往日说一不二的作风,竟然开始跟手下的艺人有商有量起来。

      向禾嗯了声,将电话切成免提,她懒懒地半躺着,伸出手,任由小猫用爪子胡乱扒拉着。

      “除了剧本,还有个事比较重要。你和叶骁这对荧幕CP现在炒得特别热,也有恋爱类综艺想要邀请你俩,你是怎么想的?”

      “和叶骁上综艺?算了,不想惹这么多绯闻上身。”

      “要说是出演电影,倒还可以试试。”似若漫不经心的补充。

      袁华不解:“小姑奶奶,电影和综艺有什么不同吗?共同上综艺不行,上电影就行了?”

      “再说现在年轻人日常下饭爱看的还是综艺,成本投入小,但话题度高啊。”

      向禾头靠在枕垫上,从屋顶上垂挂下来的水晶灯饰闪烁着变幻的光芒,她看着那晶莹剔透的吊坠出神。

      这不是上综艺与否的问题。

      袁华还在一头念着:“还有,当下火的就是磕CP。现在恰好你跟叶骁都是靠着《倾城》出圈,我们要是乘胜追击得好,也是为之后赢得更好的资源做个铺垫。浪费这个机会,我是觉得实在有点可惜。”

      她寻思向禾现在的名气主要来源于《倾城》的播出,粉丝也以剧迷为主。若是能参加个生活化综艺,炒点绯闻,将整个人设打造得更加丰满,那对流量价值的提高是大有裨益的。

      至于电影,等商业价值业界口碑提上去了,何愁没有电影资源?

      “上综艺风险挺大的,一个举动,甚至一个用词在镜头前都会被无限放大。”向禾婉拒。

      “之前的赵宁,也是凭借网剧一炮而红的,结果还不是因为上综艺时的公主病,被诟病了很久。”

      袁华认同向禾的话,但是她认为综艺最后的效果都是因人而异的。至少在她眼中,向禾这人畜无害的性格,哪怕在综艺中激起不起波澜,也招不了黑。总之益还是大于弊的,不过她不急着向禾立马作出最后决定,便道:“我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实在不想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想想。”

      “行,我再考虑下。华姐,你先把那些不错的剧本发我。”

      袁华动作很快,电话一挂断,文件就传到了向禾手机上。

      与之同一时间抵达的还有叶骁的语音短信——我失恋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平添了几丝悲凉,本安静趴着的小猫皱起脸嘤嘤叫了两声。

      向禾看了眼柜台上摆放着的电子钟——十点一刻,他还在外面。

      想了想,向禾还是披上大衣起身出门。

      赶到江滨大道,向禾听着叶骁断断续续带着呜咽声的描述,在靠近桥洞的一处下沉式休憩区找到了他。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帽子低掩着。走近了,才听到止不住的哭声。

      “他提的?”

      叶骁点头,抽噎着:“他说不能忍受永远被藏着掖着的恋情。”

      “他……他不想一辈子见不得光。”

      因为向禾的到来,叶骁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他的情绪愈加激动,声音在颤抖中上扬。

      “为什么?我就永远不配爱情吗?”

      “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进入这个圈子?”

      已经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结尾收场。数次失败经历累积下来的负面情绪滋生出对自我的否定,厌恶的情绪在心中无限放大。再加上酒精对神经麻痹的作用,情绪在这此刻战胜理智。

      “我就应该一直在不被注意的地方生活工作,永远像老鼠一样躲起来。”

      向禾轻轻拍着叶骁的背。为了让他舒服点,向禾让叶骁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是的,不要将一切归结到自己身上。很多事,不是我们人力能够把握的。”

      叶骁猛地直起身来:“阿禾,你看着我。你说,你对着我的眼睛说,我叶骁有那么差劲吗?”

      “你很好。”

      “那为什么他们都会离我而去?爸妈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

      叶骁又倒了下来,喃喃道:“所有人都讨厌我。”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腔,叶骁连忙推开向禾,偏向另一边。

      叶骁吐了很多,似乎一下子将心中的哀愁也吐了个精光。

      他无力地歪靠在椅背上:“阿禾,你说幸福是什么呢?”

      幸福是什么?

      向禾的思绪飘到很久很久以前。

      彼时,他还没有成名,两人也曾在这滨江大道上来来回回地散步,很简单的饭后消食方式。她抱着他的胳膊,将一天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地道来。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但总想将所有的事全部告诉他,即使他只是个旁听者,听了讲了,仿佛也是两个人一起经历的记忆。

      他总是专注地听着,从来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地表情。

      夜晚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有些时候她玩性起了,便跳着踩他的影子,然后从后背扑上去紧紧抱住,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钟易成年少,却总是喜欢摆出老成的样子,从不轻易将喜怒哀乐浮于脸色。而她又爱极了在他脸上看到那些在日常中难以见到的申请。

      所以,当钟易成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而露出害羞的神情时,她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凑到他的耳边说:“易成,我真的好喜欢你。”

      她看着他的耳根迅速泛红,忍不住继续逗他:“嗯?没有回应?”

      “什么回应?”

      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比如……”向禾尚未开始细数,一个带有薄荷气息的少年之吻便落在脸颊的一侧。向禾一怔,紧接着喜上眉梢。

      好吧,她的朽木朽是朽了点,那也是可雕的。她就来当唯一能动得了朽木的工匠。

      向禾扬起嘴角:“就这样啊?”她扯着钟易成的耳朵。语气中全是不满和遗憾,脸上却眉眼弯弯。

      “得寸进尺的家伙。”

      钟易成将向禾往上提了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本正经地威胁着:“手抓稳了,掉下去可不负责。”

      “想得美,钟易成。如果掉下去,那我更赖定你了。”

      “你甩不开我的,这辈子。”

      “好。”沉沉的一声,简单的承诺亦有十足的分量。

      向禾雀跃:“孺子可教。”

      她圈着钟易成,歪靠在他的肩头:“钟小朋友,务必继续努力学习,天天向上,为谱写共和国爱情的史诗添砖加瓦。”

      现在回想起来,仅仅是这样一个再日常不过的片段,都充满了难以企及的幸福感。如果是在很多年前,有人问她幸福是什么,她一定会毫不迟疑地脱口而出。可是现在叶骁问她,她也没了答案。她的幸福已经尘封在旧时光阴的角落里,再也没有开启的可能。

      爱也许不会消失,但幸福的机会却会被收回。

      向禾勉强笑笑,努力驱走自身的愁绪。她拿着纸,静静地替叶骁擦拭脸上的泪痕。安抚了很久,直到叶骁情绪渐渐平复,向禾才搀扶着将他送回公寓。

      叶骁呈大字型趴在床上,嘴上仍含含糊糊说着些什么。听不真切,但无非就是失恋之人翻来覆去的一些话语。

      他的助理不在,向禾也不方便给他换衣服。还好,身上没有粘上呕吐物,可以勉强合衣睡上一晚。

      向禾拿过棉被,给叶骁盖上,然后关灯离开。

      叶骁的住所离她的公寓不远,差不多三四公里的距离,即使走路,也就三十来分钟。

      阵雨过后,街上的空气很是清新,隐隐约约夹杂着花草的芳香。

      夜里十二点,城市街头褪去了喧哗,还给向禾自由的空间。她所幸没有打车,压低帽檐沿着街慢慢走着。路过一片商业广场,只有悬挂着的电子屏还在滚动播放,发散出的荧光和声响,给略显安静的街头注入点滴活力。

      向禾抬起头看时,正好轮播至T家男士腕表的最新广告。现代风的起居室内,男人坐在靠窗的软椅上。奶白色的纱幔随着风扬起一角,又旋即乖巧落下。柔和的光芒中,男人低头翻着书,镜头流畅地运转下,拉进给到手腕处佩戴的手表。秒针在慢慢走着,就像男人身侧不急不躁的日光,刹那间人与景浑然一体,诠释着专属男性的优雅与格调。

      “全球品牌大使:钟易成。”她默默念着画面中浮出的字。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代言。

      五年没见了。

      同在娱乐圈,他和她总是避开着,或是刻意为之,或是巧合使然。

      毕竟,有些事是难以跨越的。既然如此,不如不再相见。

      “易成。”她咬着唇,鼻头酸涩难挡。

      二十八岁的向禾少了年少时一往无前的勇气,在如大海般诡谲多变的人生中,她放弃了和天意的对抗,任由无形的命运之手推着前行,至于她这艘漫无目的的小船会最终停泊于何处,向禾也不知道。

      “一定要幸福啊。”她看着广告中熟悉的面孔说道,希望风能将她的祝福带给远方的人。

      ---

      次日叶骁醒来的时候,眼睛胀痛。忍着不适感,走到卫生间。他差点被镜子中的自己吓过去。

      “我的天!”

      “完了完了,晚上还有节目录啊。”

      “要被骂死了。”

      叶骁碎碎念叨着,恨不得抽昨天的自己两耳光。

      男人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他立刻烧水煮鸡蛋,将加热后的鸡蛋包在毛巾中,在浮肿的地方轻轻滚动。他按摩着,同时在房间内寻找昨晚不知扔到何处的手机。

      叶骁挠着头,破碎的画面零零散散摆放着,无法在记忆中连贯起来。

      在哪呢?

      洗衣篮一堆未洗的衣物中有微弱的荧光透出。他掀起一看,果然在此,忽明忽暗的屏幕上显示有无数条未读通知。

      叶骁解锁手机,点进最新一条信息,入目即看到引人想入非非的标题——

      “因戏生情?甜蜜情侣夜游江边,深夜同回住处!”

      一张张照片加动图,布满水印,配上带有引导性的语句,一个假戏成真的故事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叶骁往下滑着,止不住地骂着脏话。

      人都躲桥洞了还能拍到,这届狗仔咋不上天!

      拍拍拍,怎么不钻我床底。

      叶骁迅速在个人账号上做了回应,但是他的发声没有浇灭网上讨论的热情,反倒因为着急撇清关系助长了人们的好奇。紧接着又一轮从二人过往合作深扒细节的行动席卷开来。

      钟易成也看到了网上的消息。

      他端着咖啡,站在家中的落地窗前,周身落寞。远方是积压的云彩,日光被困在层层叠叠的遮挡中,仅少许的光芒冲破遮挡,但天地间仍是黯淡失色。

      他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受困于过去,迟迟不愿走出,浑浑噩噩中日复一日。

      众人皆赞叹艳羡他荧幕前的光辉,可又有谁知道他人后的寂寥无力。

      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在等待什么?

      或许如吴用所说,他是该放下了,何苦再执念过去,无尽折磨。

      钟易成的母亲一早便从大洋彼岸发来了微信名片,名片下面又紧跟着写了一大段的苦口婆心,生怕儿子错失月老牵的红线。

      钟易成将已经打在输入框里的“不加”二字删掉,而后重新键入——

      好的。

      他按下发送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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