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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照顾 ...


  •   向母没有想到会在疗养院看到钟易成。她跟院方提过不见客的要求,也不知对方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竟然说动了院方打破惯例。男人背对着大树,站在树荫底下,双手在身前交握,周身有阳光笼罩。

      时隔五年,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他。几乎同样的姿势远远伫立在前方,当年的面孔尚且青涩,遍布苦苦哀求的神情,如今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收捡起来,藏进时光的盒子里。

      见是故人来,向母转身准备向外走。

      “伯母,”钟易成叫住了她:“请留步。”

      向母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然后继续准备推门而入。

      钟易成提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向嘉。”

      藏在心底久未提及的字眼,一声一响熟悉得令人心痛,向母止住了步子。

      时间在两人之间流淌,钟易成静静看着向母。周日的下午,一切的柔和,一切的静谧,下有汹涌的情绪浪潮在翻滚。

      所有已经走远的,想是听到了召唤般,逆着光线从天而降。环绕的光圈明明泛着光,却刺眼得令人想要伸手遮挡逃避。

      空气中已经有柳絮在飞扬,天地间四处起舞,如茫茫思绪。

      良久,钟易成听到向母淡淡的一声:“证据。”

      ---

      钟易成一走,向禾的屋里又剩下她一人,和一猫。偌大的房子,除了小猫偶尔的喵喵声可闻,大多数时间安静得可怕,热闹退潮后心里难免空落落的。于是,向禾选择早早上床休息,只可惜心事太多,结果一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次日,她更悲伤地发现自己竟然落枕了,稍微一转动脖颈处就有火辣辣的感觉。这疼痛像是被点燃的鞭炮,无声地在皮肤上噼里啪啦,痛得向禾龇牙咧嘴,眼泪应激性地夺眶而出。

      镜中的人因为一夜没有休息好,眼底有青黑色浮出,此时又以怪异的姿势含着牙刷。

      屋漏偏逢连夜雨!盯着镜像,向禾一边艰难地漱着口,一边凄凄惨惨戚戚地想。

      洗完脸后,她僵着脖子给钟易成发消息:“十万火急!落枕,脖子遭殃,动不了了。”

      钟易成很快回道:好好在家休息,拿热毛巾敷一敷。

      这和生理期腹疼只让喝热水的回复有什么区别,向禾撇撇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哭脸][哭脸]?”

      向禾发出后,想到眼下境地,突然又觉得不妥。还好不到两分钟,向禾迅速点了撤回,她又有点做贼心虚地补充了句:“放心,已经在热敷了。”

      这一回钟易成迟迟没有回复,想来应该是在工作当中。向禾长长松了一口气,没看到就好。

      她靠在洗漱台上,心下几丝悲凉。她维持了五年的生活平衡又被打破,才短短数日的时间,她好像变得再也离不开他,连照顾自己都照顾不好。

      她苦笑一声,垂首站在冰冷的卫生间里。有水滴盘旋已久后终于滴落在瓷砖上,室内的新风系统在呼呼地工作。

      钟易成这边,确实有人过来跟他讲着工作,事情一结束,他就看到向禾给他发的消息。思考片刻,他还是给母亲打去电话。

      电话里钟母拍着胸脯打包票让他放心,说自己马上收拾一下等会儿就过去。

      钟易成思考了下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妈,你稍微低调点。”上一次,他母亲直接跑到片场来也是他属实没有想到的。

      “阿禾正在上升期,四处盯着的多。有人问你,就说是她那边的亲戚,”钟易辰继续:“不要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大多都是能跳过去的问题,含糊几句可以了。”

      钟母在电话的另一头翻翻白眼,她多大的人了这点道理还能不懂:“知道了。”

      钟母话锋一转:“说到这里,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上一次向禾来家里的时候,她就想问两个人的态度,结果一直拖着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原先她没见到向禾,无法估量二人之间的进展,现在看到了后,她对他们的事有了□□成的把握。

      “暂时没有打算。”钟易成直截了当地回答,却没有过多解释。

      他回答的太过速度,让钟母不禁有些怀疑:“你小子,别乱学你们圈子里的那一套。”

      她难得严肃起来:“要谈恋爱就好好谈,不要做对不起小姑娘的事情。”

      “不是。”

      钟母还在追问,钟易成却有些恍神,直到烟头的火星烫到指尖,他才反应过来,直接将话题重新拉回:“记得去家里替我照顾下阿禾。”

      于是,半个小时后,向禾看到大包小包提着的钟母。她歪着脖子,给钟母开门。

      人未进,声先到:“诶哟!我的阿禾啊,小可怜一个,快去躺下躺下。”富有戏剧化情感色彩的语调,瞬间将悲伤值拉满。本来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的向禾此时竟真的生出了急需人照料的情感需求。

      向禾被钟母赶到沙发上躺下。然后,钟母从卧室里取来更加松软的枕头和薄被,又跑到厨房里叮叮当当一番。很快,她端出小蛋糕和玫瑰花茶。食物的香气在房间内弥漫,所到之处均覆盖上一层温馨。

      “我再去把瓜切了,特意给你背过来的。昨天你伯父刚从乡下拿上来的,正当季的水果,一定新鲜。”

      向禾遵守着命令躺在沙发上,借着玻璃门的反光,刚刚好可以看到钟母忙上忙下的身影。殷勤,却并不熟练的动作。

      向禾忍不住开口:“伯母别麻烦弄了,过来坐坐。”

      “马上,就快好了,”钟母的声音伴着切水果的咚咚声传来:“最后十分钟!”

      可不可以不要对她这么好,向禾咬着唇默默想着。

      她会更加舍不得离开的。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依然贪恋着这所有的温暖啊。不是商品橱窗内打着灯的精致商品,而是万家灯火下的守候。她想拼命握住,可明知最后只会是水中捞月、幻影一场。这样的念头让人发疯,向禾绝望地闭上眼睛。

      时间从不会因为人的意念而暂停流淌。

      沙发一旁有下沉,向禾睁开眼睛。

      “吵到你了?”钟母的声音放得很轻。

      向禾刚准备摇头,脖子处的疼痛便像火一样瞬间扬起烈焰,疼得她呲牙咧嘴,硬生生将眼泪都逼了出来。

      幸亏钟母及时将温热的毛巾敷上来:“小可怜,要好好养着了。”

      因着这一茬,钟母又给向禾调高了些靠背,方便她看些视频,不至于一味躺着。钟母还想去厨房整理点,却被向禾拉住了手,她一回头,女孩眨巴着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她,钟母便顺了她的意思,一同窝在沙发上

      钟母按着遥控器,翻着片子,停留处是钟易成第一次在国际上拿奖的片子。电影画报上尚且稚气的面孔,却目光如炬,暗藏着冲上云霄的凌云壮志。

      大概是突然想起往事,钟母絮叨说着:“易成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对哪个女生那么上心过。”

      “阿禾,”钟母握住她的手:“你是第一个。”

      “我想,应该也会是唯一一个。”

      “我们对易成还是有愧疚的。如果当年不是家里生意出了问题,他也不用放弃学了这么多年的医。当年他放弃培养机会的时候,学校的老教授还亲自登门过,可是不论我们怎么劝说,他都仿佛铁了心一般要走这条路。”

      “易成打小就沉默寡言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这些年大概是经过了磨砺,外表上倒是随和了很多。但是内心里,还是固执的,只要是他认准的,就不会放弃。”

      “事业是这样,对待感情也是这样。”

      向禾嚼着嘴里的蛋糕。蛋糕是甜的,在舌尖竟然生出些苦味。

      钟母感叹着:“现在生活不一样了,有你在,你说的话,他保准听。”

      钟母全身心放松地躺下,畅想着未来:“如果将来你们要小孩了,还是要多像你,奶乎乎的。就像他的两个外甥一样。等易成他姐姐一家回来了,给你看看他们家的娃娃。可爱惨了,你一定会喜欢上的。”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沉默。恰逢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叮铃铃的声音,明明机械式冷漠分明,偏偏让人听出几分急切。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这人这么不经说的么?”钟母笑着接起了视频:“喂,易成啊。”

      “妈,”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阿禾好点了吗?”

      “自家的媳妇自己看,”钟母把摄像头转向向禾:“阿禾,你躲起来干什么?”她扯着被子的一角。

      向禾蜷缩在被子下,死死拉着不松手:“不要,不好看。”

      “这孩子……”钟母笑着移开了手机:“不看了,赶快出来,这闷在被子下多难受。”

      她调侃着:“小姑娘家家的害羞了。”

      视频对面的男人眼睛噙满了笑意。

      有他母亲在,他自是放心。虽然钟母平时不用操心家务事,但是她在照顾人上,还是有着丰富经验的。他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确认事情进展得如他所料,既然小姑娘不愿意,也就算了。

      钟易成道:“跟阿禾说,我后天回来,比原计划提前一天。”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声如山谷里清晨的第一记钟音:“我很想她。”

      浑厚深沉,跨过千山万水,在时空中回旋震荡。

      向禾躲藏在被子下,有薄汗从额头间沁出,心在胸腔震动。

      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也很想你。”

      因为有被子遮挡住,声音更无从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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