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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告别 ...


  •   南城又是一连数日的下雨,到昨日深夜更是雨声响若鼓点,地上落了一夜的树叶。

      向禾推开窗的时候,夹带着雨水清新的空气瞬间抓住机会涌入,站在一片清冷中她还远远听到环卫工人扫着落叶的唰唰声。时针的肩头刚刚转向七,时辰尚早,高楼大厦见尚留有薄雾未完全消散。

      这两天有钟母陪着,倒是睡了个好觉,深眠无梦。

      向禾披散着长发,身上搭着件针织毛衣,这还是钟母临走前给她披上的。

      “女孩子不经冻的,”钟母语重心长:“不要因为年纪轻就随便看待身体健康。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它,它便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你。小的时候多注意些,年纪上去了才不会有各种麻烦。”

      钟母不放心地嘱咐了很多,她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萦绕,混合着这不停钻入的冷空气。想起钟母走前的絮絮叨叨,向禾展颜一笑,不禁更加拢紧了披着的衣服。

      若不是钟父公司今日有活动需要出席,恐怕钟母还要在她这边住上几日才甘心。

      很久不曾感受到做小女儿的姿态了。她很感恩。

      阴沉的乌云已经消散,喜事仿佛也是接着到来。手机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出来新的信息,来自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人。

      【下午的班机,五点到。】

      钟易成要回来了。这个好消息带来的快乐,持续到杂志照拍完还挂在她的脸上。

      向禾用力咳嗽几声,试图掩饰自己脸上难以掩藏的幸福。

      却收到袁华无情的一句:“别装了,想笑就笑。”她是过来人,怎么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沉浸在热烈的爱情里的人,往往自以为会藏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多巴胺的分泌渗透在方方面面里。英文中有句谚语,魔鬼藏在细节里。这一句的主语换成爱情,依然逻辑自洽得完美。

      向禾指尖搭在腮帮子上,用手托住下巴,她拉长声音唤道:“袁华姐姐,我的好姐姐。”

      “说吧,有什么事儿?”事出反常必有妖,袁华深谙此理。她微微眯起眼睛,环起手抱在胸前,打量的目光在向禾全身上下流转。

      “今天,”她停顿了下“可不可以早点收工呢?先前说的会议放到明后天早上怎样?”

      钟易成五点的飞机,落地后他还有一个小型的粉丝见面会,估计到家也差不多要九点钟了,这正好给她了些时间准备礼物。只要今天的拍摄不延迟,或者早点结束,她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这已经是不算上开会的时间安排了,紧凑得刚刚好。

      向禾在心里飞快打着算盘。她看着袁华,双眼一眨不眨,直直的,饱含祈求。

      “心都不在这了,勉强还有何用。”

      向禾走上前抱着袁华:“袁华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夫娶到你,简直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这世间怎么会有同你一般美好的人呢,堪称造物主的神奇。”

      袁华摇头:“打住,就此打住。”

      她用食指点点向禾的额头,试图板着脸:“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Yes, madam!”

      恋爱中的人作出的保证岂能当真,袁华自是不会将其放在心上。不过,眼下她倒是对那位被藏着的人起了好奇:“不打算带出来见见?”

      向禾含糊其辞:“事情比较复杂。”

      可不是比较复杂吗,就连林珊都难以理解。这两天,她趁钟母外出买东西的时候跟林珊拨去了电话,这也是她第一次讲整件事讲给她听。林珊听完后,沉默了。

      久久的,久到她一度以为电话线断掉了。

      而后,林珊终于开口,她只问道:“阿禾,你还爱他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如此简单。

      她知道,林珊也知道。

      ---

      江临川将钟易成送到机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说您这位爷儿什么时候才肯赏面多待几天。”

      “是寒舍太小,瞧不起了是吧。”

      “下次。”钟易成查看着手机里的登机信息。

      江临川见身旁的人一副敷衍回答的态度,感叹:“也就有事找我帮忙的时候,才会正眼看我。”

      “我舔狗,我不配。”语气幽幽。

      他是钟易成的大学室友,同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出来的,两个都是教授爱惜的学生,也都是背着主流而行,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江临川毕业后远走西南,在当地的一个村子里当起了村医。按他的话说,是要成为西南山区最帅的村医代表。

      钟易成拿出证件,不理会他的玩笑:“帮忙办的事情麻烦了,尽快给我消息。”

      他拍拍江临川的肩膀,郑重其事:“兄弟,谢谢。”

      突然气氛严肃,江临川吊儿郎当惯了,一下子反倒不适应。他抓耳挠腮,哈哈道:“好说好说,有酒就好说。”

      “时间差不多了,该进去了。”

      江临川看着钟易成进入安检,却不想在送机人群中扫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眼睛一亮,拔腿就向上追去。

      ---

      钟易成发来短信:已经到家。

      向禾还是晚了点,她收到短信的时候刚刚做好一个蛋糕胚子。

      老师帮她抹了奶油,还有剩下的装饰需要她自己来完成。时间紧迫,她只能再进一步简化修饰的效果。但是等到她拎着蛋糕回到家的时候,房间内静悄悄的,已经拉上窗帘,一片昏暗。

      听到声音,猫机警地扬起头来,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见是主人归来,像是泄了气般又重新趴下。

      向禾蹑手蹑脚地将手袋放在沙发上,又把拎着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搁在桌子正中间。

      她放轻了动作,慢慢向卧室走去,生怕惹出动响惊醒熟睡中的人。

      两人面对面躺着。向禾一只手枕在耳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好像又消瘦了一些,面部的线条更加清晰凌厉。刘海耷拉了下来,散落在额前,男人的脸上尽显疲惫,下巴有胡茬子星星点点地冒出。

      最后一天了。她忍不住伸手上前,却在半空中就被捉住。

      “吵到你了?”向禾的语气中有心疼。

      “没有。”钟易成一把将向禾圈过来,搂在怀中。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吐出来的气息相互交缠。

      “很累吧。”向禾伸出手抱着他。

      刚结束工作就要赶飞机回来,要和粉丝们一起庆生,也要抓紧时间回来陪她。明明是他的生日,可是一整天下来都忙得好似旋转不停的陀螺。

      “还行。习惯了。”他的声音虚了很多。

      向禾想起一起拍《世间路》的时候,他手掌中的粗糙。她这一年才开始有了知名度,行程日渐繁忙。可是钟易成这么多年,维持难以超越的地位,他一定承受了很多。

      钟易成闭着眼睛:“陪我睡会儿。”

      “好,”向禾乖巧地躺在他的身侧:“睡吧,我就在这。”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和煦得像春日正盛时候吹来的风,轻柔地拂过山川,飘过林间,划过湖面。

      “别走。”他的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环环相扣。

      “嗯。”她承诺,简短却有力。

      钟易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点。

      还有两个小时,一切都要回归原样。

      怀中的女孩已经进入梦乡,不知道梦到什么,眉头轻蹙着。

      钟易成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然后落下一吻,他贪恋般地索取最后的温暖。但他也知道信守承诺。钟易成松开向禾,将手抽离。

      屋内散乱放着物品,钟易成将行李箱抬起放至进门处。先前回来时已经开启的烘干机已经停止运作,他一一取出整齐地叠好,放在沙发上。

      钟易成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形状,一看就是出自某人之手。

      生日快乐,四个字看得出来制作人在努力用心写好,可惜差了点功力,抖动的笔画泛着制作人拿着裱花袋时的紧张。

      他看到蛋糕的底部画着一连串的爱心,用着水果粒点缀着。依然歪斜的署名,还在旁边画上了下小小的笑脸。

      毫无规章的生日蛋糕,这“百纳海川”的样式怕是指导者看了也要扶额叹息。

      钟易成摇摇头,却还是笑着拿出手机拍下照片。

      嗯,生日很快乐。这个生日他过得很幸福。

      爱了这么多年的姑娘重新回到了身边,虽然一切都是暂时的,不过没关系。

      钟易成就着月色,对着蛋糕,虔诚地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许下三十岁的心愿。

      他向来不信奉神佛,但在这一刻他祈求有上天的开恩,有冥冥之中的力量为指引。

      钟易成坐在软椅上,他偏头向外看去,那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圣洁的光芒与愈加浓重的漆黑夜幕形成对比。

      夜晚很静,安静到可以听到挂钟的走动声。他的内心分外平静,等待着,等待着必然的到来。

      时针指向十二,如期而至。

      钟易成走了。

      房门发出轻轻的落锁声,带着不忍吵醒屋内人的刻意。

      屋内,松软的被子下终于传出呜咽,声音渐响,惊动了屋外蹲在房间的一角的猫咪。

      钟易成走到滨江大道。

      凌晨的江边很安静,也很冷。月光惨白,笼罩之下像是走到了坟场,了无生机。

      他半倚栏杆,迎着江风,直视前方一望无际的黑色。

      天亮后,一切都会重启。

      星辰更迭,生生不息,燃烧的会是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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