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们又在一起了》Rachi

19、彷徨

　　钟母收到传来的照片。

　　在张俪家的后院里，一男一女并排坐着。两人应该是在和对面的人闲聊，女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笑得一脸灿烂，而男生则专注地看着女生，嘴角微微扬起，一脸的宠溺。

　　钟母的手从平板上划过，她多久没有看到儿子这么柔和的表情了。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着。

　　催促的声音传来，如同火机扣响后向上窜动的火苗：“什么时候带到家里来坐坐？”

　　“你们还在国外。”钟易成提醒道。

　　“这不简单，儿子，你要愿意带人回来，明天你爸你妈就到家了。”

　　钟母向来风风火火的性格，她说到做到，只是这次钟易成还没答应要带向禾过来，钟母就买了两张直飞南城的航班。

　　她打来电话时，钟易成正在开车，他跟向禾刚刚结束一日的戏份。

　　向禾问：“要不要拿耳机。”

　　“不用。”钟易成直接打开了外放接听。

　　“儿子，等下回来吃饭。”钟母的声音像点燃的礼花，带着高昂的情绪，跳跃着从音箱盒子里跑出：。

　　钟易成微微皱起眉头：“等下？”

　　“是啊，”钟母的嗓音里带着猎人布置陷阱的意味：“妈给你做拿手菜啊。”

　　“你们回来了。”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回来了回来了，你妈是不嫌折腾，十多个小时的航班，我这老骨头哟，”钟父好不容易抢到机会跟儿子说句话：“你不知道，那飞机的椅子硬得像铁板一块，坐得我腰酸背痛。”

　　钟父来不及多抱怨，就被钟母一把推开：“回家就是高兴，儿子给你妈带点糖炒栗子回来。好久没吃，怪想念的。”

　　父母回来，钟易成不得不应下晚饭的邀约，挂了电话后，他抱歉地对向禾说：“不能陪你吃饭了，晚点来找你。”后半句有深意。

　　向禾不自然地别过头，向窗外看去：“嗯。”

　　钟易成笑了，他腾出右手，与向禾十指相扣。

　　想着和林珊有段时间没见，向禾便打电话约了林珊，钟易成开车将她送到商场门口。

　　没想到见面时林珊身后还有个跟班，向禾不怀好意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了？”

　　“说什么呢？”林珊拍了把向禾：“他自己要跟来的。他才是那个电灯泡。”

　　林珊小声跟向禾抱怨：“甩不掉的牛皮糖。”

　　向禾笑着向王则安打了声招呼：“初次见面，但是早已久闻大名。”

　　王则安：“你好，你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林珊撇撇嘴：“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

　　“不是的，”王则安忙摆摆手：“你别误会。”

　　向禾是林珊的朋友，这在王则安看来，这顿饭多少有娘家人检视的意味。

　　“呆头呆脑。”林珊哼了一声，她挽上向禾走在前头。

　　王则安显然没有将林珊的话放在心上，他憨然一笑。

　　小宝看出小王老师的紧张，趁着妈妈和阿姨走在前面，他偷偷捏了捏王则安的手：“向禾阿姨人很好的，老师别怕。”

　　王则安抹了把头上的虚汗，迎上小宝鼓励的眼神，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般：“不怕，老师不怕！”

　　四人在一家西餐厅入座。林珊挨着向禾聊天，王则安给小宝切着牛排。

　　“少喂一点。”林珊虽然没有上手，但是眼睛却是盯着。

　　“晚上不好消食。”

　　“小宝爱吃，多吃点没事的，而且晚点小宝答应过要去踢球，是不是？”

　　“是！”小宝欢欣地说着：“小王老师说要教我踢足球。”

　　林珊看着小宝兴奋的模样，有刹那的晃神。她是典型的宅女，除非是有朋友邀约，或是要送小宝上课，其他时间她很少出门。可是小宝不一样，小宝正是处在活泼好动的年纪，她差点忘记这个年龄段男孩子应该享有的玩乐。

　　见林珊不语，王则安以为又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诶，晚上也可以先复习功课的，踢球改天再说。”他边说边看着林珊的脸色。

　　“吃吧，晚上多动动也好，”林珊挂上笑容，她扯扯儿子的脸蛋：“现在都跟小王老师有秘密，不告诉妈妈了？”

　　小宝抓着叉子，眨眨圆滚滚的眼睛，若有其事的样子：“嘘——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向禾噗嗤一笑：“小家伙。”

　　小宝不服：“小宝不是小家伙，小宝是像钢铁侠一样的男人。”

　　他挺起胸脯，势要彰显自己的男人魅力，手一动不小心将酱汁弄到了白衬衫上。

　　“还钢铁侠一样的男人，钢铁侠会把酱汁沾到衣服上吗？”林珊站起身，拿出湿纸巾擦拭，可那衣服上的污渍却纹丝不动。

　　“算了，我带他去卫生间清理下。”王则安自动请缨。

　　一大一小走了后，林珊终于松了口气：“可算走了，烦死了，烦死了。”

　　她重新擦了道手，拿起叉子戳着面前的土豆泥。

　　“我妈让他来接我，他就来。让他送水果，他就送水果。”

　　“他是妈妈牌机器人吗？全自动的？我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一半是嘲讽，一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向禾抿了口橙汁：“可不都是伯母，兴许人家自己也愿意呢。”

　　一路上，王则安对林珊的体贴照顾，对小宝的疼爱有加，她全看在眼里。

　　林珊咬了勺土豆泥，浓郁的奶油香气在舌尖处化开。一不留神，香甜席卷整个口腔。

　　如同她和王则安的第二次见面，来得猝不及防。第二次见面，王则安终于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改口招呼：“林小姐。”

　　不变的是一贯的紧张：“你、也来了。”

　　“嗯，顺道来听听。”她挥了下手里的宣传手册。

　　那是场关于儿童数理教育的讲座，在城中心的书城里举办。林珊在教育小宝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过懈怠，她从家长群里看到近期有这样的活动，便抽了时间过来。

　　遇到王则安的时候，林珊才想起是王则安在群里转发的讲座信息。

　　王则安过来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他是这次活动的受邀嘉宾，还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等待处理。

　　公益性的讲座，在书城的一楼举行，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又或者因为王则安今日一番打扮后，斯文笔挺的样子也称得上相貌出众，在座的不仅有年轻的妈妈，也坐了一些尚未结婚的单身女孩。

　　林珊听到坐在她身后的女孩子在窃窃私语：“好帅，真人比门口展板上还要帅。幸亏听我的进来了，不然遗憾错过，你们都哭着悔恨终身去吧。”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林珊听得清楚。

　　“你们说他结婚没有啊？”

　　“没有吧，我看他手上没有婚戒的。”

　　“我猜也没有。展板上有他的个人介绍，前年才大学毕业，不会这么英年早婚吧。”

　　“哎哟，他拿起话筒了，怎么有人拿小蜜蜂的姿势也这么好看的啊，不行了，姐妹们我要被迷死了，快看快看。”

　　鬼使神差般，林珊也跟着抬头向正前方看过去。讲台上的人穿着一身西装，身姿欣长。没有非常正式地打上领带，衬衫最上面有两颗扣子微微松开。再往上，是剔得干净的下巴，是硬朗儒雅的眉目。他随着幻灯片的翻页，在台上走动着，或借助手中的红外线遥控器，圈画讲稿上的重点。

　　他说教育是学生、家长和学校三方合力施展的动态过程，数理的启蒙是在幼儿混沌的认知中搭建起具象化的认知框架。

　　林珊见过王则安在讲台上的模样，在小宝学校举办的家长开放日中。或许因为受众不一样，面对一群小孩子，学校里的王则安全身洋溢着亲和力。他爱笑，总是露出那两颗小虎牙。今天的王则安也笑，但是是不一样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对视数秒，林珊率先移开了视线。

　　活动的主办方花了心思，将场地布置得极为温馨，演讲厅的每一个角落都萦绕着清淡的柠檬香氛，是青涩的味道。屋外在下雨，玻璃上起了雾。有风打在窗户上，时不时地摩擦着贴身而过，一声又一声，像敲击着键盘在心上弹琴。

　　有人戳了戳她，林珊回头一看，是那几个女孩子。她们热情开朗地询问：“姐姐，你是不是认识台上的主讲人？”她们刚刚看到王则安主动向林珊打招呼。

　　见林珊没有说话，以为是默认，姐妹间你看我我看你，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一一、一一。”坐在外侧的女生用胳膊肘轻推红裙子的女生：“去啊。”

　　红裙子的姑娘原本笑得像盛夏里的阳光，被点名后立马收敛了点光芒。她犹豫片刻，有点怯生生地开口：“我们可不可以要个他的联系方式啊？”她不好意思说“我”，只好用“我们”当作挡箭牌。

　　面面相对，林珊看清了女孩的相貌，猜测是刚成年的年纪。说出真实的来意后，女孩的小脸晕染开红意，像她身上的裙子。

　　林珊终于出声：“认识，但不熟。”拒绝之意很是明显。

　　女孩的期望落了空，眼睛暗淡下来，神情沮丧：“好啊，那没事儿。”

　　林珊听到她身边的朋友在劝慰：“等讲座结束了，姐们带你去找他直接要。”

　　“大不了就是被拒绝，谁怕谁。”

　　后来散场的时候，林珊看到，这群女孩子们拿着宣传手册积极地围在王则安身旁，一脸好学的模样。围着的人太多，那个叫一一的姑娘，林珊没有看清，却看到那鲜艳的红裙一角。

　　向禾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问你呢，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别装傻，我在问你对小王老师怎么想的。”

　　林珊哑了声，她低头：“我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她窝进沙发：“他太单纯了。他应该去爱更好的女生。”讲座上那个叫一一的女孩也好，其他人也罢，都不会是她林珊。

　　“我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

　　“我们不适合。”

　　林珊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还带着轻微的颤抖和哽咽。

　　一步错，步步错，她回不到过去。

　　向禾放下刀叉，此时多说无益，她将肩膀借给她。

　　餐厅里，琴声悠扬，音符随着朦胧的灯光洒落在大理石制的桌上。每桌一侧都摆放着白色的瓷花瓶，小巧细长的模样，红色的玫瑰骄傲地探出身子，盛开在这柔和的氛围中。

　　向禾所在的角落有抽泣声传出，服务生经过好心送上纸巾，轻声道：“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随时联系我们。”

　　向禾点点头，她拉高了披在林珊身上的外套。

　　她曾经是多么骄傲，定是不愿意让人看到这番模样。

　　好在王则安带着小宝回来的时候，林珊差不多整理好了情绪，正擤着鼻子。

　　见二人回来，林珊面露尴尬，胡乱解释一通：“这道菜芥末味道重了点，呛人。”

　　王则安不善言辞，但是基本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意识到不对劲，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要如何说。他抓着后脑勺，手足无措。

　　向禾见状，主动站起来牵过小宝说是去楼下商超买点东西。她努努嘴，提醒站在一边的男人：“纸巾还有吗？”

　　王则安忙上前，打开放置在一旁的纸巾盒。他拿着纸巾，替林珊擦掉还挂在眼角的泪珠。一脸的谨慎，仿佛是在解一道数学试卷上的难题。

　　要是换作别人，早就一连串的安慰话冒了出来，这种时刻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惜，王则安心里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只蹲着身子，擦拭着女生脸上的泪痕。他就在面前，触手可及的距离。

　　怎么连句怎么了都不会问！林珊又撅起了嘴。

　　小宝正被带着向外走，他问向禾：“阿姨，妈妈这是怎么了？”

　　既有难过的样子，又有生气的迹象，但也不像是真的在发脾气，他感觉妈妈和平时不太一样，变来变去就像夏天里的阵雨。

　　向禾回头瞧瞧林珊，又看看王则安，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她摸摸小宝的头，意味深长：“她啊，公主病犯了。”

　　良久，向禾复又开口：“也该犯了。”

　　小宝托住下巴，他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