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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北地折花归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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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律恒和李巍然关系近,他不仅是李巍然曾经的伴读,还和李巍然从小一起习武,两人之间有很深的默契。
所以尽管李巍然一直没有言明,但沈律恒能感觉到,李巍然对邓女官有情。
只是对这件事,沈律恒心里直打鼓。
毕竟,邓女官现下已经与董英岩定亲。
而董英岩又与他们一向交好。
李巍然纵使是天潢贵胄,又如何能做出夺兄弟之妻的举动呢,这叫追随李巍然的部下如何想?
因此,每当发觉李巍然对邓女官念念不忘之时,沈律恒便感到忧心忡忡。
他只得在任何可能延伸到邓女官的话题上强调邓女官和董英岩的关系,以此打消李巍然的念头。
这般刻意之举很明显已经被李巍然注意到。
是以,沈律恒明白,李巍然刚刚提醒他注意言辞的话语,实际上是在提醒他不要再搞这种小动作。
沈律恒心里有苦难言,他只得道:“我明白的,殿下。”
李巍然神色微缓,说道:“刚还收到吴良庆的邀约,说要给将士们办庆功宴。我本不耐烦与他多说话,但北蛮人凶残,这场仗打得艰辛,将士们实在辛苦,这庆功宴该办。”
沈律恒:“是。”
李巍然:“可因着峻华受伤的事情,我们必得尽快回京。维常,你看这庆功宴定在后日如何?庆功宴结束后,大军就班师回朝。”
沈律恒:“殿下所言极是,并无不妥。”
李巍然便招来其他手下吩咐各项事宜:“传令下去,叫众将士好好准备,不日回京。另外派个人去见吴太守,告知他庆功宴后日晚上举行,并与他说说将士们喜欢吃什么肉喝什么酒,教他好生办酒席,好好犒劳将士们。”
待琐事完毕,众人退出李巍然的营帐后,沈律恒突然在李巍然面前行一大礼。
李巍然连忙要扶起沈律恒。
可沈律恒跪着没动,他道:“殿下,臣有一言,在心中酝酿已久,如今殿下即将回京,臣即便冒着惹怒殿下的风险,也不得不说了。”
李巍然挑眉,沉吟半晌。
与沈律恒了解李巍然一般,李巍然对沈律恒同样十分熟悉。
在公事上,李巍然自认为不是不听劝的人,有什么话沈律恒应当可以好好说。
沈律恒端方守礼,却并不迂腐,如今这般行为,说的定然不是公事。
可是在他的私事上,沈律恒一般不会多言。
还和回京有关……
想到再过一段时日就是峻华成亲的日子,李巍然眉心一跳,他瞧着沈律恒的神情,隐隐猜测到沈律恒要说什么。
他沉下面容:“维常,连你也要逼我吗?”
沈律恒垂下眼帘,语调毫无波动:“臣只是为殿下陈述利弊,无人能逼迫殿下。”
李巍然怒极反笑:“是母妃告诉你的?”
沈律恒摇头道:“这与太妃娘娘无关。想来,太妃娘娘有眼睛,臣亦有眼睛。”
李巍然不愿见沈律恒这幅表情,便背转过身去,没好气道:“行了,有什么话你起来说吧。”
沈律恒没有继续违抗李巍然,从善如流地站起来,郑重道:“殿下,先帝爷猝然薨逝,陛下初登大宝,这期间并不太平。大王爷如今还被圈禁在宗正寺呢。邓家被牵连,是罪臣。若与罪臣走得近,恐惹人非议。”
李巍然:“你句句不提邓曦怡,却句句都在点她。怎么,我又不是与皇兄抢女人,维常你何必如此忌惮。”
“董家乃陛下肱骨,贸贸然与之为敌,不智也。”沈律恒正色道,“殿下胸有大志,勿为儿女之情所扰,否则若大计丧于妇人之手,悔之晚矣。”
李巍然:“可恨当时邓家获罪时我不在京,否则袁家和邓曦怡退亲的时候,我就该去求母妃帮我去提亲。如今她有皇后娘娘做媒,又是和峻华定的亲,我纵有千般谋划,也不好使出了。”
“殿下,”沈律恒在心中犹豫一番,到底还是说道,“恕臣冒昧多言,邓女官确实国色天姿,风华绝代,甚至在邓家出事以前,也是家世显赫,进宫做娘娘都使得。她能得殿下青眼,臣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如今……”沈律恒话锋一转,继续道,“邓女官纵然有皇后娘娘做靠山,也只是保证自己不堕入尘泥罢了。今非昔比,邓氏女实非殿下良配。”
李巍然原本背对着沈律恒,听闻此言,他转过身来,狠狠拍案骂道:“沈维常,你放肆!”
沈家几代都是文官,唯有沈律恒自小心存上阵杀敌的报国志,这才被选到当时喜欢舞刀弄枪的四皇子李巍然身边当伴读。
所以沈律恒虽然表面守着文人的那一套规矩礼节,内里实则是个刚直的暴脾气。
倔劲儿上来,沈律恒跪下,梗着脖子直言道:“这些道理浅显,以殿下之睿智英明,本轮不到臣来提醒。可是殿下色令智昏,竟为一女子容颜所惑。即便殿下生气要责罚臣,臣也要直言进谏。”
李巍然冷笑一声:“哦?我喜欢她就是色令智昏?维常,你可有心悦的女子?”
沈律恒的回答掷地有声:“没有。殿下您知道的,臣自小的志向就是成为大将军,踏平北蛮和西越,还我朝河山安定。我大齐朝边境一日不宁,我便无心于儿女情长。”
听到这话,李巍然的气消了一半,不由得叹道:“也罢,我和你争这个干嘛,维常你比我还小一岁,确实于此事还没开窍呢。”
“臣确实不明白。”沈律恒皱眉道,“邓氏女不过是相貌比寻常女子更美艳一些,气质比一般的小家碧玉更雍容高贵些。”
“但京城的高门贵女如此之多,也不是没有门第比她更高,相貌比她更好的女子。她何以让殿下至今仍旧如此念念不忘呢?”
李巍然将沈律恒扶起来,说道:“维常,我打个比方吧。于你而言,这些女子不过是一朵又一朵漂亮的花。无论这些花是如何的姹紫嫣红、千姿百态、芳香沁人,你都不会驻足多看一眼,因为你的心里只有远方屹立的山峰。”
沈律恒默然。
李巍然又道:“而于我而言,我的身份要求了我的身边必须有这么一朵花,那么我希望这朵花就是她。其他的名门闺秀再好,却并没有那个机缘进入我的视线。而且她们应该也都没有她冷傲、难驯、野心大,没有她吸引我。”
“这些听起来并不像是优点。” 沈律恒偷偷翻了个白眼,“说句殿下您可能不爱听的话,邓女官的眼睛简直长在天上,别说峻华了,就是殿下您,她都不一定看得上。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您一片深情。”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色令智昏。”李巍然,“维常,你就当我是迷恋邓曦怡的美貌吧。”
沈律恒劝道:“邓女官既已定亲,便是罗敷有夫。殿下,忘了她吧。”
李巍然叹气:“也罢,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去吧。”
*** ***
才把北蛮人打走,安州城内各处都在重建当中,教坊司也不例外。
因着教坊使董公公安排人修缮房屋,乐工们这几日便只是练习乐器,到点都各自回家,并不用参加各种宴席。
段映雪牵着弟弟的手走出教坊司:“晖儿,今天如何,累吗?”
段晖竹乖巧摇头:“阿姐,我不累,今天教习夸我笛子吹得好呢。阿姐被誉为安州城第一筝手,教习说等我再练一练,假以时日,必定能和姐姐一般扬名。”
听见弟弟此言,段映雪眸中闪过一抹忧色。
她摸摸弟弟的头,张口欲说什么。
只是瞥见四周往来的行人与不远处还能望到的教坊司屋宇,段映雪轻叹一口气,没再出声。
二人经过西街的肃正门,正赶上一批罪犯在行刑。
场面血腥,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刚经历过战争,对此画面倒也都见怪不怪了。
段晖竹年龄小,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手却还是微微发抖。
段映雪注意到这点,便拉着弟弟离开观刑的人群。
段晖竹缓过来后,小声询问道:“阿姐,他们瞧着不是北蛮人模样,应该就是和我们一样的百姓,官府为什么要杀他们?”
段映雪面无表情道:“他们都是流寇。”
段晖竹:“流寇?”
段映雪:“晖儿,边境四州乱了这许久,流民众多。很多人铤而走险,落草为寇。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但总之,乱世之下,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可怜人,都是战乱的牺牲品。”
也许是话题比较沉重,接下来一路,段晖竹都沉默不语。
见此,段映雪特意绕道,在吉顺斋买了些糕点。
段晖竹奇怪:“阿姐,你不是一向不让我吃这些甜食,说是对胃不好吗?”
段映雪:“回家你就知道了。”
段家姐弟住在顺宣里的一座小院里,二人归家后各自洗漱一番,换件家常衣服。
往常这时候,他们会一起去做饭。
当然,下厨的主要是段映雪,段晖竹只会打下手和干些简单的活计。
今日,段映雪拉住准备往厨房走的段晖竹:“晖儿,阿姐今天有话要对你讲。”说完便拿着油纸包裹的糕点往正房走。
段晖竹安静地跟在阿姐身后,他知道,阿姐这般,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