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青红浅碧

17、第八章（二）

　　他们还在外头拦新郎，吵闹的声音因为这样特殊的日子而显得格外喜庆。
　　夏彩恩已经一个人到了阳台。关于苏泽的记忆，很少有伤感部分。如果只是一个人，她或者在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会忍不住再哭一次，可是现在，这么多的人在为婚礼庆祝，她又怎么能够扫兴？于是一个人躲来阳台，才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不过是一片心海枯竭后的寂寞罢了。
　　新郎好不容易过了关，两对新人准备去行礼，再去公园拍外景。

　　夏彩恩听着噼里啪啦的喜炮声，一直都沉浸在突来的落寞里，好在江祈林今天一直围着双胞胎，才没有太顾及她。
　　市中心的教堂，夏彩恩是第一次走进这里，坐在亲友席，等着仪式的开始。
　　音乐响起的时候，夏彩恩有片刻的失神。她回头，看着千依和千叶穿着洁白的婚纱，和父亲一起慢慢步入教堂，走过红毯，笑得那样幸福。
　　在神父及在场亲友的见证下，新人们行完了礼。
　　韩念贞看着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他们每一个人都这样甜蜜，她也为这样的感情而祝福。只是，当初苏泽为自己戴上戒指的时候，为什么，她就没有这样的感受？
　　夏彩恩发现韩念贞一直摸着戒指出神，眉眼间流露着凄伤。她知道的，那是苏泽为韩念贞戴上的戒指，那个曾经要她穿着红色礼服结婚的人，亲手帮别人戴上了牵连彼此一生的信物。
　　低头的时候，夏彩恩看见手腕上那条链子，上面的钻是假的，但当初帮她戴上的时候，是怀着十二分的诚意和真心的。可也是这样的真诚，一直到现在，到一切破灭了，还让她不愿意正视现实，不愿意走出去。
　　“彩恩。”江祈林叫了一声，就跟着新娘出去了。
　　夏彩恩看着人群散去，却不知何种心境，等提步要走，才发现韩念贞在身边。她又看着那枚戒指，再看一眼好友——确实，它更适合她吧。
　　一帮人去公园取外景，三十多的温度，却丝毫影响不了众人的热情。
　　“彩恩，过来。”竹熙媛才开口，身后拉了韩念贞的江祈林就拉过夏彩恩，说宿舍十人一起合照。
　　可能是今早赶飞机又一直处在这种高涨的氛围里，夏彩恩渐渐觉得有些疲惫。之前几天在外头出席活动，也没睡好。
　　千依和新郎在湖边取景，夏彩恩发现婚纱的后摆没有铺好，就上去帮忙，只是俯下身再站起的时候，她忽然一阵晕眩，脚下没站稳就向一边倒了过去，好在有千依及时拉住才没掉进湖里。
　　只是在那个瞬间，当所有人都惊叫的时候，她很清楚地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名带姓地叫她——夏彩恩！

　　付少卿在那一刻，真的担心。
　　夏彩恩穿过人群看着他，却是一片愕然。
　　江祈林为了缓和现场气氛，就带着千依去了别处。
　　夏彩恩要跟上去，却被付少卿叫住。
　　夏彩恩。这三个字，真真切切地传入耳际。
　　付少卿快步而去，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处理自己的事。”自从上次在医院两人不冷不热地吵了一架之后，夏彩恩就一直躲着付少卿。在办公室，她总往人多的地方去，下了班，但凡见了付少卿的信息就不回。之前去外地，她就像蒸发了一样不见踪迹，态度很明显，不想再见付少卿。
　　他特意打听了今天婚礼的行程安排，一路跟着，不为别的，就想在一切结束之后，第一时间接夏彩恩回去休息——外地公干那几天他没跟去，但夏彩恩在外头的行程，他都清楚。
　　付少卿不想吵架。其实这几天他也一个人冷静过，考虑过现在的状况，反反复复地想，只得出一个结论——他不可能抛下夏彩恩了，这个女人注定要牵绊住他。
　　“夏彩恩，你需要一个了断……”
　　“早就断了。”夏彩恩要走，然而付少卿拦在面前，她只看着他的肩膀，不敢再向上移动视线，“付少卿，不要再缠着我。今天念贞也在，我不想她看见了难堪。”
　　“你不用拿念贞做挡箭牌。这件事上没有她，只是你、我和苏泽。”
　　夏彩恩不由倒退，刹那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付少卿的话，让她如受棒喝——付少卿，不把她逼上绝路是不会罢手的。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个人就是苏泽。你们两个都一样，隔了这么多年都只是在害人害己。只是夏彩恩，你比苏泽幸运，因为你还没有尝试过了断。”付少卿冷笑道，“苏泽试过忘记你，可惜失败了。你知道吗，念贞的处境和我一样，试图解开苏泽的心结，但是他拒绝了。可是他们已经订婚，你知道原因吗？”
　　“付少卿，你知道又怎么样？就算你知道我和苏泽的过去，又能代表什么？我和他完了。了断？我和他四年前就断了。他是要忘记我，失败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忘了他，这又有什么关系？我是被逼的！我不想离开他！但是是他先不要我的！之后再记得，那是他自己活该！”
　　夏彩恩转身。

　　我不管你为什么当初要抛下我，但既然放手了，就请忘记我。苏泽，如果真的爱我，请你从这一刻起，彻底将夏彩恩这三个字从生命里抹掉。

　　付少卿拉住离去的女子。她为什么还这么倔强？为什么连一点点的伤痛都不肯让他看见？
　　“你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夏彩恩，你现在跟我走！跟我去见他！”付少卿住着她的手腕，霸道地说着。
　　“我不要去见他。你放开我。付少卿，你放开我！我不要见苏泽！我不要见他！”夏彩恩奋力挣扎，却连付少卿的一根手指都扳不开，她只好祈求，要他放手。
　　“夏彩恩，如果逃避我，是因为你还爱着苏泽，那逃避苏泽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离开。如果再见，他一定会难过，我也不晓得要怎么面对他。我们已经分开，现在的他和我，根本就在两个世界。我从来不相信，如果他爱我，身份家世都不是问题，他会穿过那么长的距离来见我这样的话。如果是，他当初就不会抛下我。”夏彩恩抽回手，看着腕上留下的红印，她却无比平静，“这个世界太现实，他有自己不得不承担的责任。苏泽不是个真正任性的人，他懂得取舍。”
　　“但你不懂，你拿起了就放不下，你一直都在为苏泽考虑。”
　　“我才没那么伟大。我怎么可能不恨他？只是我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放下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我痛，他陪着我一起痛，有什么不好？付少卿，别再自以为是地多管闲事。我不需要这个了断。”夏彩恩咬唇，转身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付少卿，求求你，别再这样对我，我真的没有那么坚强。
　　付少卿却牵起她的手，将失措的女子抱在身边——这是他第一次，全心全意地想去爱护一个人，所以也要用尽各种方式留下她。
　　“那让我给你一个开始，从现在起，你转向另一边，跨出第一步。”付少卿变得温和，他也希望一直维持和夏彩恩之间的和谐，慢慢得去转变她的思想。
　　“踏出去，就好了。”苏泽当年说过的话，是要她勇敢一点，即使面对失去的痛苦也要坚强地往前走，踏出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可是苏泽，我到现在都找不到哪里还能给我这样的勇气。我不要战战兢兢地接受一个人，你知道的，我无力给以任何承诺。

　　“可是我习惯了走山路，康庄大道不适合我。”夏彩恩推开付少卿，朝着人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