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扫把星》元回

13、013妥协

　　要是平日未曾一睹仙姿，定深憾错过如此眼福，可今日她却有些提不起精神。

　　紫薇星君眯眯笑着打量她脸色，“那日，本星君还想寻你喝两杯，可不知道怎么的，那日宴会竟然未曾寻到你……”

　　他顿了顿，十分认真：“是什么缘故？”

　　李扶光撇开脸：“你没问过旁人？跟你交好的什么真武将军、黑煞将军、心月狐他们，做什么舍近求远来问我。”

　　紫薇星君笑眯眯，明若朗星的眼越发迥彻：“有扫把星君在此我干什么问旁人？”

　　“……”

　　这厮是成心的！

　　李扶光道：“明明你什么都知道，偏偏要让我自个儿说一遍。”

　　紫薇星君大笑着拍她肩膀：“听闻有人扰了天帝生辰宴，惹出了大乱子，本星君怎能不好生关怀关怀。”

　　李扶光把他的爪从肩膀上抖下来，又不动声色地将包袱自肩头悄悄卸下：“心宿这厮，忒多嘴，回头定去孟章处告他一状。”

　　紫薇星君笑得开心：“这回还真不是心月狐同我说的，你冤枉了他。”

　　“除了他还有谁？”心宿跟紫薇星君从来合得来，紫薇星君上蹿下跳的时候，心宿就是那狗头军师，而且他最是热衷天庭八卦。

　　她气哼哼道：“不必为他开脱，你要么胡编个顶缸的，本星君可以给个面子信这一回。”

　　紫薇星君伸脖子看了看她手上的包袱，笑道：“不过，你提着包袱这是要去哪儿？呦，连衣裳都换了。”

　　“你管那么多。”李扶光若无其事将包袱收回乾坤袖，冷脸道，“马上就到时辰点卯了，你我一同过去吧。”

　　●

　　天机署朝会殿。

　　朝会殿乃神官点卯之处，诸位仙僚无论当日有无司职，都必来此应卯，以证此身还在天上，并未私自离开。

　　天之骄子，人间帝王，在这天界不过是个普通仙者，无论为人时如何放浪不羁，如何大权在握，如今都要严守这天规戒律。

　　朝会殿进出神仙络绎不绝，有成群结队的，也有形单影只的，仙阶上十分热闹。

　　与见到她众仙下意识躲避不同，许多仙人见了紫薇星君，便停步与他招呼寒暄。不多时，他身周便围满了一圈，脚程更是落后她许多。

　　在点卯官处验明正身，李扶光便匆匆往殿外走，迫不及待想甩开这牛皮糖。

　　连过几座宫殿，李扶光回头看看，紫薇星君果然没跟来。她松了口气，抬眸便见到不远处站了位甚是眼熟的仙官。

　　见到她，韩灵子捻了个仙诀放出，然后面色赧然地对她行礼。

　　李扶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上次这人说他在谁手下来着？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身后有人“嘻嘻”一笑。

　　好了，现在想起来了。

　　转过身，果然——

　　紫薇星君笑嘻嘻抱臂站在那里，那得意洋洋的劲比戚六郎养的五郎还像条狗。

　　他手一挥，韩灵子原地消失，他饶有兴致打量李扶光脸色：“扫把星点过卯不回星君府，鬼鬼祟祟往布星池做甚？”

　　“本星君有事，星君莫要缠人。”

　　李扶光不意与之纠缠。随便寻个方向，做忙碌状，转身便走。

　　紫薇星君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莫要装相，还当别人不知？你要——偷——下——天——庭！”

　　李扶光回身喝道：“都常玉，你莫信口雌黄！”

　　紫薇星君一点也不气，只笑道：“告诉本星君，是也不是？”

　　“荒唐。”

　　李扶光扔下两个字，扭头便走。

　　“这怎么荒唐呢？”紫薇星君在她身后紧随不舍，“你非平常星君唯执掌一星，而是控众星。只有你，能送陨星下界，也只有你，能随陨星下界。”

　　他说的不错，她的力量是结众陨星，星陨后，若无新神，其陨星皆由她收起。就是说，众星君的归处，都在她这里。

　　但她在天界虽有些奇怪名气，但根本无人留意她司职如何，除非早就有心算计。

　　李扶光忍无可忍，揪着他衣领。

　　“你待如何？”

　　他依然嬉皮笑脸。

　　“告发你。”

　　李扶光松开手推他一把，冷笑。

　　“胡言乱语，这对你有何好处？”

　　尽管告，他又无实证。

　　“当然，告发你是对我没好处。”紫薇星君笑嘻嘻贴上来，眼睛辉然生光：“除非，你带上我。”

　　这回到时轮到李扶光惊讶了，盯着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她不确定这厮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要下凡？你是疯了不成！知不知道被抓住是什么后果？你不是刚下职回来，在凡界待得还不够烦？”

　　“少管我，”他勾唇，“一句话，带不带？”

　　李扶光迟疑，紫薇星君作势要走，李扶光只好拽住他。

　　“事不宜迟，立时出发。”

　　●

　　布星池。

　　虽名曰布星池，实际池面辽阔如东海。

　　池中星云缥缈，银河沉浮，如梦似幻令人沉迷。

　　似有千古伦音，隐约震荡。

　　宇宙图景，尽在池中。

　　——这里是她平日上职之处。

　　两人赶到时，已有人等在池畔。

　　惘非子身形宁定地站在池畔，光芒自他周围流转，负一身星辉。

　　他并没有看池中盛景，只负手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惘非子对池沉思的身影，紫薇星君比她更惊讶，毕竟此处除非各位星君布星鲜少人来，惘非子又是何缘来此？

　　他开开心心打招呼：“惘非子兄，你在此作甚？”

　　“常玉兄。”惘非子对他点点头，看向李扶光，两人对视刹那，他又挪回目光，道：“怎么，两位煞星这是结盟了？”

　　紫薇星君冲他眨眼：“这事可是机密，你既已知，本星君只得将你灭口。”

　　惘非子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二人倒是志同道合沆瀣一气。”

　　李扶光对紫薇星君露出嫌弃的神情，她疾步上前，将惘非子拉得离紫薇星君这瘟神远了些，悄声道：“你怎么在此？”

　　惘非子盯着她的眉目，半晌缓缓道：“我为何在此，你心里不清楚？”

　　李扶光收了下颌，抿抿唇又抬起来。

　　看她这样子，惘非子自嘲一笑。

　　望着池中破碎的点点星芒，半晌他才道：“明知我放心不下，仍一意孤行，你这是在逼我。”

　　李扶光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必说这种话来激我，反正我自有打算。”

　　惘非子道：“那你说说看，三日后如何回来？”

　　李扶光瞥一眼不远处百无聊赖的紫薇星君，凑到他耳旁，压低声音：“三日后，下界有变，到时肯定许多同僚下凡，我混在他们中进门即可。”

　　惘非子轻声道：“你当守门天将那么好糊弄？他们镇守天界，守天庭安危，个个明察秋毫，凭你这点小聪明也想糊弄他们，只怕到时要被捉个现行。”

　　李扶光沉默不语。

　　惘非子叹道：“知道怕了？世间道路千万条，扶光，为何你总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

　　李扶光反问：“你呢？你明知我不堪名声，还要冒着大不韪与我来往，是为什么？”

　　惘非子道：“你还问我，昨日你可未曾告诉我这事还跟都常玉有关。你二人皆一身反骨，凑一处是要翻天？”

　　见他忽提起这茬，李扶光顿感心气不顺：“别取笑我了，就在方才我被这厮识破，他便胁迫我带他一同下去，否则便要去天帝处告发。”

　　惘非子拍了拍她手臂，道：“也罢，都常玉虽不羁，倒有成事之能。他知世故而不世故，为人纯粹，你同他一起，我倒还放心些，只是有遇事须得自个拿主意，莫听他摆布。”

　　李扶光大喜过望：“你这是愿意帮我了？”

　　“我不帮你，你就不擅自做主？你这性子，何时能改。”惘非子叹道，“三日后，我在南天门等你们，切莫迟到。”

　　李扶光连连点头，握着他手道：“多谢你！”

　　惘非子笑了笑，见紫薇星君在不远处贼头贼脑地偷瞄，别开脸道：“谢就不必了，只望你少拖累我些。”

　　李扶光看着他的眼，慢慢道：“你相信我，这是最后一回。”

　　惘非子看着她不说话。

　　李扶光举掌：“这一回，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放下此念，一心修行，再不问红尘。”

　　惘非子手垂了下来，道：“即使你……找到了他？”

　　李扶光道：“我想找他，是为全道义，还恩义，并不是为了和他再续前缘。”

　　是想要确定他安好，想要跟他致歉，了结因缘，顺应天道，放过彼此。

　　她真正想寻的，是一个结果。

　　两人相对无言。

　　“你们两个，悄悄话说完没有！”

　　看两人干站着，紫薇星君不耐烦地在旁催促。

　　惘非子瞥都没瞥他，只是抬袖，将一物放于她手心。

　　“这个给你。”

　　李扶光低头一看，是朵圆滚滚的花苞，只是看不出是什么花的花苞。花苞落于她掌心，忽然抖了抖，化成银白色的香草手环轻轻缠上她的手腕。

　　惘非子抬了抬手腕，露出上面缠绕的陨星，李扶光会心一笑，他道：“香草手环可辟邪醒神，对你虽无大用，但做事之前看到它，望你三思。收好它，不要弄丢了，等你回来要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