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诗经桃夭

9、风波起

　　寸心坐在梳妆镜前，失神地梳着自己的青丝。此生所愿，披上月光。嘴角一弯，掠现一抹苦笑。不是早就再不和月亮较劲，要还杨戬自由的么？为何见杨戬与那道月光眼神流转，为何听闻杨戬心愿，自己内心依然会酸涩不已？新天条已出，杨戬也早已不欠自己恩情，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质问杨戬？

　　黯然再度伸手拂过台上物品，王母之言犹在耳，杨戬此次奉命出征，虽然他是三界第一战神，但七夜毕竟是魔教圣君，自己曾亲眼目睹过他成魔的样子，那嗜血的冷酷，叫她至今想起还冷彻全身，七夜本事，怕不下于杨戬。杨戬出征在即，自己怎可因为那道月光再给杨戬添堵，乱了他的心绪。如果真要以月光和杨戬的安全相比，那她定会选择后者——但得杨戬平安无事，愿以性命相换。

　　项间的紫水晶似感受到寸心的心思，忽又一闪一闪起来。寸心见状，敛了敛心神，握紧紫水晶，长吐口气。不行，关键时刻，自己不能让杨戬分心，杨戬——三界第一战神，他定会帮助七夜平定魔教叛乱，一血母仇的！

　　霍地起身，推开凳子，寸心急急向寝居门口奔去。

　　就在此时，那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真君神殿主人，一身玄衣长衫的杨戬。

　　杨戬在门外犹疑半天才下了决心，推门而入。甫一推开，便见寸心飞奔而来。嘴角微微上扬，敞开双手接入飞扑入怀的娇躯：“寸心。”

　　沉香一脸郁闷地被杨婵带回华山。一路上，杨婵不停地责怪沉香不知礼数，在他人面前说话无状；又嫌他管得太宽，舅舅的事情，连玉帝、王母都管不了，又岂容他做小辈的来管。回到华山，又被刘彦昌和小玉听说在真君神殿发生之事。刘彦昌虽怜沉香自幼无母抚养，对沉香多有宠爱，但对其家教却是甚严。听说沉香在瑶池和真君神殿的诸多无礼言行，当即接过话头继续训斥沉香，最后又罚沉香不许吃饭去思过，直把沉香气得发狂，但是爹娘面前又不敢放肆顶撞，更坚定了要打听舅舅和西海三公主到底有何关系。

　　饭后，小玉怕沉香郁结难解，去东海叫来了敖春和丁香一起来开解沉香。

　　敖春和丁香夫妻都是性情爽朗之人，人未到声先至：“沉香，沉香！”

　　“什么事？你们怎么来了？”沉香此时尚在被罚思过之中，见敖春和丁香两个好友到来，少年心性，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脸上也阴转晴了。

　　敖春颇带点幸灾乐祸的口吻，戏谑道：“听小玉说你被你爹罚不许吃饭，这不，我和丁香就来看看你，安慰你一下嘛。”说着，撞了撞沉香的肩膀，眨眨眼好奇地问道，“听说你把我四姐还有你舅舅都给得罪了。嘿，沉香，你到底说了什么，让一向以好脾气闻名的四姐都动了气？听说你舅舅还把你赶出真君神殿了？”

　　一听这话，沉香又黑了脸，一拳砸在桌子上：“都怪那个西海三公主！”

　　“西海三姐？”敖春闻言歪了歪头，“不对呀，听说我西海三姐被禁西海几百年了，怎么和我西海三姐有关？”

　　“怎么和她没关系！要不是她，我舅舅能当众不留情面地把我训一顿吗？要不是她，我又怎么会被爹娘训斥，还会被罚不许吃饭！”沉香气呼呼地反驳敖春，但不忘小心地瞄了里屋几眼。

　　一同前来的丁香见沉香有气不敢撒的样，就觉得事出有因。捋了捋额前几缕发丝，大声地加了进来：“喂，沉香，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确定你没有隐瞒整个事情经过？”一肘撞开敖春和小玉拉扯的手，回头看看敖春，问道，“喂，敖春，你西海三姐和二郎神有什么关系啊，那个冷面二郎神居然为了你西海三姐训斥沉香？”

　　“不知道啊。我还没见过我西海三姐呢。”敖春挠挠头，沉香说的是真的吗？杨戬不是最宠这个外甥的吗，怎么会为了西海三姐当众训斥沉香呢？要为也该为嫦娥仙子吧？

　　小玉见拉来两人，非但没能劝慰沉香，反而有火上浇油之势，不由急了：“敖春、丁香。我是让你们来开解沉香，可不是让你们来气他的。”

　　丁香指指一旁黑着脸的沉香，无辜地问小玉：“你觉得他这个样子，我们能开解得了吗？要开解，总得告诉我们整个事情经过吧？”

　　小玉一听也是，上前对沉香说道：“沉香，你就告诉我们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嘛，如果真不小心惹舅舅生气了，我们也好想法子帮你向舅舅赔罪。你不是最在乎舅舅的吗？”

　　沉香见小玉这么说，没好气地回道：“什么经过。我和娘受天庭敕封时，舅舅一听西海三公主之名便魂不守舍，连嫦娥姨母看他都没注意到。我不过是等众仙走了之后问舅舅原因，舅舅便不理我。后来在瑶池时，那个西海三公主又让我们一干人等了许久，我不过说了几句，四姨母和舅舅又是将我一顿训斥。好不容易回到真君神殿，舅舅留西海三姨母住宿，却不留宿我和娘，也没留宿嫦娥姨母。你们说说，这叫嫦娥姨母怎么想啊？我才为嫦娥姨母说了一句话，舅舅就怪我对西海三公主无礼，差点把我赶出真君神殿去。你们说，这不怪西海三公主怪谁？”

　　“喂，真君神殿的主人是你舅舅，要留谁当然是你舅舅说了算，你操哪门子的心啊？再说了，你舅舅的事你管它干吗？你管得了么？”丁香一听沉香复述，便不客气地说了沉香一通。说完，又看向敖春，好奇地问道，“敖春，你真的没听你们四海的人说地吗？西海三姐和二郎神有什么关系啊？嘿，想不到堂堂冷面真君居然会为嫦娥以外的其他女子魂不守舍，连最疼的外甥都给训了。”

　　“真没有。”见妻子发问，敖春忙不迭地认真回答，“我自出生便没见过西海三姐。不过偶尔倒是有听四姐提起过，但是我一问，她就缄口不提，只是红了眼眶。四姐这样，我哪还敢问啊？”

　　“你真笨！不问四姐，就不会问四海其他人吗？”丁香一听，颇为失望戳敖春的脑门，责怪敖春。

　　敖春咧了咧牙，一把捉住丁香的手，道：“哎哟，你不知道，四海与二郎神有恩怨，四海中根本不允许提起二郎神杨戬这个名字，我还亲眼看到过好几次父王责怪四姐与二郎神一家走得太近呢。我哪敢问啊。”

　　“啊？真的？”听敖春这么一说，丁香、小玉、沉香都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干吗？”敖春点头应道。

　　一向好奇心旺盛的丁香听敖春这么一说，好奇心比以往更甚，撺掇起沉香来：“哎，沉香，你去问问你娘你舅舅和西海三姐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沉香闷闷地又看里屋一眼，道：“你以为我没问啊？我就是问了才被我娘从天庭训回华山，又被我爹罚不许吃饭。”

　　“啊，好失望哦。”丁香一盆热火被沉香一句话当头浇灭，失望地坐在石凳上把玩起自己的发辫。

　　“丁香，你干吗对舅舅的事这么好奇啊？”小玉看丁香失望的神情不由思索起来，这丁香是不是管得比沉香还宽啊？舅舅不就杀了丁香一回嘛，丁香至于对舅舅这么上心么？是不是想伺机报复舅舅啊？

　　丁香郁闷地看了一眼小玉：“难得有除了嫦娥以外的女子让二郎神上心，我当然会好奇啊。”手指指众人，“可别告诉我你们个个都不好奇啊！”

　　敖春赶忙表态：“好奇归好奇，但是——”忍不住望着沉香叹了口气。

　　小玉也双手撑脸，失落道：“但是娘守口如瓶，沉香又把四姨母和舅舅都给得罪了，他们都不说，我们要如何得知啊。”说着，跟着敖春望着沉香长叹口气。

　　沉香仔细回想着在真君神殿发生的情景，突然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去问他。”

　　“谁？”一听还有希望打听，三颗脑袋刷地蹭到沉香身边。

　　沉香吓了一跳，道：“哮天犬叔叔。”

　　“啊？”众人闻言都不敢相信，丁香第一个跳起来嚷道，“沉香，你确定哮天犬会知道你舅舅的事？”

　　“应该会吧。”沉香见众人尤其是丁香强烈的反应，咽咽口水，反有些迟疑起来，“在真君神殿时，大家见了西海三公主都十分客气有礼，就只有哮天犬叔叔不理她，也不对她行礼。而且看哮天犬叔叔的眼神，好像很不待见西海三公主。”

　　“那还等什么，”丁香听沉香这么一说，连声催促着，“我们赶紧上天去找哮天犬去啊。”

　　“可是……”沉香犹疑地再度向里屋瞥去。

　　敖春一把拉过沉香，和丁香、小玉腾云往天庭飞去：“得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你爹娘的话过啊？快走，快走！”

　　几人来到天庭，直奔真君神殿。才入真君神殿大殿，就瞧见哮天犬伤心地守在大殿上。

　　互瞧一眼，沉香上前问道：“哮天犬叔叔，你怎么了？舅舅呢？”

　　哮天犬被杨戬喝令不许跟随入内之后，又被梅山兄弟及玉鼎真人说了一通，觉得十分委屈。此时一见沉香等人前来，根本就提不起神来，只萎靡答道：“主人在内殿。”

　　“哦。”沉香听哮天犬说杨戬在内殿，心感来得正是机会，问道，“那哮天犬叔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哮天犬此刻正感伤心委屈，见沉香发问，也就直接答道：“主人不许我跟进去。”

　　“什么？杨戬会不让你跟？我没有听错吧？”直性子的丁香看哮天犬此刻的神情，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忙追问哮天犬。

　　哮天犬看到模样酷似寸心的丁香，把对寸心的成见转移到丁香身上，也不回答，只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丁香见状，颇为生气。想她自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又贵为东海八太子妃，从来就是被人捧着护着，何时受过这般脸色？就是这真君神殿的主人杨戬也从不曾对自己厉色过，自己又不曾亏过哮天犬，哮天犬凭什么给自己脸色看：“哮天犬，你——”

　　敖春眼看妻子发火，忙上前拉住劝道：“丁香，别生气，别生气。”

　　小玉看情形，还以为是沉香惹得杨戬和哮天犬余怒未消，也上前道：“哮天犬叔叔，你别生气。我们上来是想给舅舅道声歉的。舅舅在内殿是不是？那我们这就找舅舅去。”

　　哮天犬见小玉和沉香等人向内殿走去，想起杨戬之命，忙上前拦道：“不行，你不能进去。”

　　小玉见状不解，问道：“哮天犬叔叔，这是为什么？”

　　“主人在沉香走后就下令没有他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入内殿。”哮天犬尽忠职守地复述杨戬之令。

　　“这又是为什么？莫不是又为了那个西海三公主？”沉香听哮天犬这一说，直觉杨戬此令和西海三公主有关。

　　哮天犬见沉香猜中答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接着方才未完的伤心委屈。

　　沉香往里瞧了一眼，壮起胆接的哮天犬，低声问道：“哮天犬叔叔，舅舅和那个西海三公主到底有何关系，为什么舅舅说和她夫妻千年，还为她打破真君神殿不留人住宿的惯例，还不许我们随意进入内殿啊？”

　　“这——”哮天犬见沉香连珠炮似地发问，众人也都盯着他看。哮天犬想想寸心以往作风，又想想杨戬对寸心的维护，为难地道，“主人不许我多嘴。”

　　沉香见哮天犬这一说，知是有戏，忙上前撒娇道：“哮天犬叔叔，你就告诉我们嘛。我们保证绝不把你供出来。”

　　“是啊是啊。”敖春和小玉也在一旁点头保证，丁香气呼呼地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这——”哮天犬拗不过众人，只得同样低声道，“好吧。这可是你们主动问的啊。”

　　“是是是，你快说啊。”敖春偕同沉香一起催促道。

　　看看内殿方向，还是不见杨戬出来的迹象。哮天犬忍耐不住道：“这西海三公主曾救过主人一命，主人为报恩娶了三公主。三公主和主人夫妻千年，这千年里三公主不停地和主人吵闹，还赶走了三圣母、梅山兄弟、玉鼎真人，还把我用铁链拴了起来。”说到这，哮天犬就忍不住地握紧拳头，又看了小玉一眼，道，“主人想和她好好过日子，不但纵容三公主这些行为，还去华山抱回小玉。结果三公主却怀疑小玉是主人的私生女，把还在襁褓中的小玉给扔掉。主人这才跟她和离，上天做了司法天神的。”

　　“什么？这是真的么，哮天犬叔叔？这西海三公主这般恶毒，舅舅还留她做什么？哼，这等恶妇，哪及得上嫦娥姨母分毫，哪配做我舅母！”沉香听哮天犬说完往事，听得寸心曾丢弃襁褓中的小玉，更感厌恶至极，忘记玉鼎真人所说之话，想赶走寸心。

　　丁香在旁听完，怒着哮天犬方才的态度，冷笑出声：“当真好笑。三公主和杨戬千年夫妻，这夫妻之事外人知道几分，你凭什么说杨戬是为报恩才娶三公主的？那千年里，就算三公主真如你所说做了这许多错事，谁知原由哪般？”

　　“你胡说！我是我主人的狗，我怎么不知道！三公主就是无理取闹，就是生性好妒恶毒！你和三公主长得一模一样，你就是偏向三公主！”哮天犬本来在气头上就对丁香没好气，现在见丁香这么一说，当即跳了起来。

　　沉香也与哮天犬同心，道：“丁香，西海三公主做的这桩桩事件，哪件不能证明她心肠歹毒，尤其是扔弃婴儿，更可见一斑。你还为她辨什么！”

　　“我就是为她辨，怎么着？你没听过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么！”丁香怒气难消，忘记自己上天初衷，和沉香争吵起来，“就算三公主真做了这些事，那也该是你舅舅和小玉作评价，轮不到你出头，更没你那嫦娥姨母什么事！”

　　“你——”丁香伶牙俐齿，沉香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怎么了？”本在房内休息的玉鼎真人和梅山兄弟听得吵闹声，都跑了出来。见是沉香几人上天来，又见沉香、丁香、哮天犬在那里争个脸红脖子粗，小玉、敖春无措地站在一旁，愣了一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玉鼎真人上前拉开争吵的三人，对哮天犬道：“他们俩还是孩子，你和他们争什么！当心吵到你主人，你主人又要生气了。”说着，害怕地往内殿探头观望。

　　被玉鼎这么一说，哮天犬声音顿时低了下去，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沉香却还愤愤不平地对玉鼎真人道：“我要去见舅舅。”说着便要往内殿闯去。

　　玉鼎和梅山兄弟见状，虽还不知杨戬所下之令，但都知晓寸心脾气。忙上前拦着沉香：“不行，你不能进内殿。”

　　偏偏一旁的丁香又对沉香赌了一句：“有本事你就去啊，看你舅舅会不会为了你去娶你的嫦娥姨母！”

　　沉香被丁香这么一挤兑，气涌上来：“去就去！我舅舅说了要娶嫦娥姨母的，嫦娥姨母才是我舅母！”说着，又要往内殿闯去。

　　眼见大殿之上乱哄哄，深怕沉香闯进去惹了徒儿和敖寸心这两个主，玉鼎真人重重一拍桌子：“闹够了没有！”

　　被玉鼎少有的严厉吓着的沉香一哆嗦，赶紧把迈出去的那条腿收回来。但丁香可就没这么好说话，反是倒吼回去：“没有！”

　　玉鼎被丁香的气势一吓，看着与寸心无二的面庞，气短几分：“你想怎么样？”

　　“把杨戬叫出来，他的狗凭什么给我气受！”丁香重重地踩了劝架的敖春一脚，喷着气地说道。

　　“这——”玉鼎听到此，猜是哮天犬给了丁香气受，暗自责怪哮天犬谁不好惹，偏要去招惹这位杨戬都舍不得说重话的祖宗姑奶奶。于是对哮天犬问道，“你怎么惹八太子妃生气了？去给八太子妃道声歉吧。”

　　丁香向来得理不饶人，此时腿一迈：“不必了。你让杨戬出来说话！”

　　看场面僵持不下，玉鼎真人也没办法，只得对梅山老六道：“你进去找徒弟，让徒弟出来处理一下吧。”

　　“主人在三公主房内，不许别人打扰！”哮天犬又尽职地复述杨戬之令。

　　“是。”顾忌着杨戬的禁令，却被众人推出来当炮灰的梅山老六实在无法推托，只得向玉鼎真人拱手一礼，硬着头皮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