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诗经桃夭

10、心澜漾

　　寸心霍地起身向门外奔去，才及门口，就见门被推开，旋即出现眼前的正是她心心念念不已的杨戬。许是千年习惯使然，见杨戬双臂敞开，便飞扑入怀，一如千年前，一声娇唤：“杨戬。”

　　杨戬一脸悦然地拥住佳人，嘴角轻轻上扬，向来内敛的双眸此刻正柔情地看着怀中佳人，鼻间嗅着自佳人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幽香，心里一阵感慨。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这次若能凯旋而归，他定会卸官与寸心归隐，用余生陪寸心朝游苍海暮苍梧，做一对羡煞三界众生的神仙眷侣。

　　寸心不知此时杨戬心中所想，只记挂着方才决定的事情。给自己鼓了鼓气，寸心抬首歉意地望向杨戬：“杨戬，对不起。”

　　杨戬心里暗自奇怪寸心为何好端端地向自己道歉，一想，还以为是为方才生沉香的气，让听心先送她回房的事。于是轻拍寸心，柔声道：“沉香这孩子被我宠惯了，今日说话无状，冲撞你和四公主，你又何须向我说对不起。”

　　听杨戬如此说，知是杨戬误解自己，忙抬首道：“我不是因为沉香才说对不起的。”

　　“那是因为什么？”杨戬见状，好奇问道。

　　“我、我，”听杨戬发问，寸心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好。只得低头看着脚尖，半晌，才抬起头哽咽道，“我不该质问你月光宣言的。杨戬，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再对你和嫦娥仙子之事说些什么，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对不起，杨戬，我不知道刚才有没有给你和嫦娥仙子造成误会，我保证我不会再有下次了。杨戬，对不起。”

　　拥着怀里的娇躯，杨戬的眉随着寸心的道歉之语拧得越来越紧。蹙眉耐着性子听完寸心的话，又似在思量着什么。过了会儿，方伸手扶正寸心的那张俏脸，拭去寸心脸上泪痕。紧紧锁住寸心的灵眸，暗吸口气，认真道：“寸心，我不否认我曾说过那句月光宣言，可是寸心，在妻子的位置上永远只有你一个人。沉香的话，不要再放在心上好不好？”

　　凝泪望着杨戬，寸心心痛地摇摇头，竭力压抑心中的酸楚：“杨戬，为什么你不明白，我在意的不是沉香的话，我要的不是承诺，而是一颗完完整整爱我的心？”

　　“我……”把着寸心肩头的手不自觉的加重几分力道，痛得寸心皱起双眉。杨戬一慌，忙卸了力道，但手却依然没有放开。

　　寸心打断杨戬的话，幽幽道：“杨戬，千年前，你因我不能圆明月披身的夙愿，如今新天条出世，不禁神仙婚嫁。你放心，我不会再阻拦你去仰望月光。真的，杨戬，你幸福就好。”

　　“寸心！”杨戬见寸心有要了断两人关系的倾向，不由有些动怒，“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和嫦娥仙子真的没有什么，你相信我！”

　　“‘此生所愿，披上月光！’杨戬，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正视你自己的心，我们两个已经没有关系了，不会再有任何人去阻止你接近月光！杨戬，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寸心说着说着渐渐激动起来，欲从杨戬怀中挣脱开来。

　　杨戬咬唇看着寸心并却并不辩解。手亦没有放开，反是加重几分力道。待寸心平静下来才开口解释道：“寸心，月华倾身，是杨戬当初为与王母周旋所设借口。若不如此，王母又怎会轻易放过你，让你在西海平静数百年；若不如此，杨戬根本不能卸去王母戒心，迎新天条出世赦你出海。”

　　听杨戬的解释，寸心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又动摇起来。但一回想起听心所述当初天庭降旨西海的情形，又变得胆怯：“可是，听心姐姐说，当初天庭大赦之时，你根本就不记得有我的存在，也不曾开口向娘娘提起，反而还是娘娘主动向玉帝请旨赦免我的。杨戬，对不起，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

　　“寸心，不是杨戬忘记，也不是杨戬不想开口。而是杨戬尚未来得及开口，王母娘娘就主动向玉帝提出赦免。不信，你看——”说着，伸手一翻，拿出了一直未用上却又一直带在身边的请求赦免寸心的奏章。

　　“杨戬，我……”看着杨戬手中的奏章，忍不住泪眼婆娑。那清逸拔纵的笔迹，不是出自杨戬之手还能出自哪里？杨戬，原来你的心里是有我的，但你我之间真的还能重续前缘么？杨戬，杨戬。“杨戬，对不起……”

　　“寸心，你我夫妻往后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好么？”心悦寸心态度的缓和，杨戬边拭去寸心两颊的泪珠，边收起那份不及递出的奏表。

　　被杨戬拥着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中两眼通红的自己，寸心蓦地想起自己找杨戬的真正原因。擦了擦泪，倚在杨戬怀中闷声问道：“杨戬，此次出征你真的非去不可么？”

　　望着倚在自己怀中的寸心，杨戬伸手挽起寸心的几缕发丝，手指轻抚，轻声道：“傻瓜，帅印都接了，你说我能不去么？”

　　缠在杨戬腰上的手紧了紧，寸心眷恋望着镜中两人相拥的景像：“可是这次出征的将士不是有闻太师、武成王、李天王和哪吒么？他们个个骁勇善战，为何你还非去不可？”

　　轻叹口气，道：“我是司法天神，维护三界安宁乃职责所在。此次魔教叛乱后果不可小觑，我岂可将如此重要之事推给他人？”

　　“可魔教圣君是干将转世，能掌魔教者，又岂是易对付之辈？”想着七夜当初成魔杀得西海岸边一片腥红，寸心禁不住一阵胆颤。

　　觉察到怀中人儿的不安，杨戬放柔了身上冷峻气息，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非去不可，至少我去还能多一份制敌胜算。”见寸心还要说什么，杨戬低首微扬唇角，浅笑道，“莫非你信不过我三界第一战神的能力？”

　　“我就是担心你嘛。”总是抵不过杨戬的春风一笑，寸心的娇容漾起两点几不为人觉的红晕。

　　杨戬见寸心依然关心自己，且终于扬起了笑容，他的眉也终于松开，笑纹加深起来：“这次有你和我一起出征，又有武成王等人竭力协助我，天庭上下万众一心，何愁不能平定战乱，凯旋归朝！”

　　“杨戬——”寸心见杨戬英姿勃发一脸自信的神情，柔情愈盛。但脑海中又不自觉现起七夜的面容来，笑意又突地黯了下来。轻扯杨戬衣衫，正想说些什么，项间紫水晶又突地发出光来。这一闪光，让寸心措不及防，也正好让杨戬想起此来另一个目的。

　　瞧寸心手忙地施法敛起紫水晶光芒，杨戬心中疑问又升起来：“寸心，这紫水晶你从何得来？”

　　寸心心虚，见杨戬追问，更不敢抬头对视杨戬，只强笑道：“方才不是说了么，是我母后所赠，佑我平安的。”

　　杨戬利眸紧盯着寸心，直瞧得寸心更加心虚，头也愈发低下去。半晌杨戬叹了口气，抬起寸心下鄂，强迫寸心与自己对视：“寸心，你从不善说谎的。这紫水晶隐有邪气，你母后却是得道正仙，况你是西海掌上明珠，你母后怎会赠你这等邪物？”

　　“我……”寸心这时才想起来，杨戬还有流云天眼在身，可辨正邪。眼下杨戬已然起疑，如一直坚持是母后所赠，若杨戬真去找母后对质，自己该如何辩解，何况就如杨戬所说，说谎并非自己擅长。但若推翻自己刚才的说法，那势必要向杨戬解释这紫水晶的来历。正邪不两立，倘被杨戬知晓这紫水晶本为七夜所有，那自己该如何才好。杨戬和七夜都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自己又怎忍见其中一人受到伤害！

　　在寸心犹豫该如何向杨戬解释之时，杨戬也并未闲着。和寸心夫妻一场，自然知晓寸心本是直爽性子，尤其是对自己，更是从未隐瞒过，如今自己问话，寸心欲言又止，心内一窒，猛地想起瑶池宣诏的情形。魔教叛乱，危及三界，本是十万火急之事。况王母又召了武成王等一干人，却把大家都挡在瑶池外，独召寸心入内问话，约莫一壶茶的功夫，才宣大家入内。入内之后，看王母神情淡然，根本无一丝惊慌失措之举，反把出征事宜安排得紧紧有条，尔后又令嫦娥仙子、四公主及寸心一同随军出征。这大军出征本不宜带女眷同行，但王母却不顾此忌讳，反而非令嫦娥仙子与寸心一同出征不可。莫非这其中——但不可能，王母是天庭主宰，早已修得正果，又何须拿一邪物来逼迫寸心，这，这中间究竟有何曲折？

　　心思不停翻转着，却依然想不透其中有何联系。将寸心失措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一软，杨戬低叹口气，诱哄道：“寸心，将这紫水晶给我可好？紫水晶邪气环绕，你又说它跟随你已有百年，我只怕不及时除了这紫水晶，待它邪气完全侵入你身，到时只怕后悔莫及。”说着，心内一奇，紫水晶跟随寸心几百年，若按常理推断，邪气早就该沾满寸心全身，但为何寸心身上至今未见一股邪气，反有几缕莫名的高深仙力围绕？

　　“杨戬，”事至如今，寸心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期望杨戬不会强行拿走紫水晶，“这紫水晶的确不是我母后所赠，”瞧着杨戬锐利的眼神，诚恳但又坚定地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这紫水晶的来历，但我真的没有说谎，有这紫水晶的保佑我才会平安度过在海底几百年的时光。杨戬，你相信我，紫水晶不会害我，也不会害任何人的。”

　　没来由地，杨戬信了寸心的话，瞧着寸心一双盛满祈求的眸子，不由地退让了，不再坚持让寸心把紫水晶交给自己。可又放心不下，深怕寸心会有什么事：“但万一……”

　　“不会有万一。紫水晶会保护我不受到任何伤害的！”见杨戬不再坚持要自己交出紫水晶，也不逼迫自己道出紫水晶的来历，寸心心一宽，绽开一抹绝美的笑靥来。

　　看着寸心绚烂一笑，杨戬心澜微动，情不自禁地将寸心揽入怀中。

　　“二爷……”梅山老六被众人“公推”进入内殿寻找杨戬。这杨戬和寸心有个共同点，不喜他人进入房内。梅山老六自然紧记着这一点，他又不敢去敲寸心的房门，只得未到房间便高声叫喊，以期杨戬听到喊声能主动出来。谁知杨戬和寸心两人，方才只顾着谈话，谁都忘记去关房门，结果梅山老六边喊脚步也未停，来到房门口，瞬地来不及了，杨戬与寸心相拥的情景被梅山老六撞了个正着。

　　梅山老六根本未料到，这杨戬居然和寸心在房内情深意浓，刹时尴尬得满面通红，忙低下头去，不敢瞧房内二人半眼，拱手行礼道：“二爷，真人请您去大殿。”

　　杨戬和寸心被梅山老六大老远一喊，忙急分开，却是来不及了——还是被梅山老六看到。杨戬咳嗽一声以饰尴尬，寸心满面羞红地从杨戬怀中起身，企图离开。杨戬略感不悦，一手扣住寸心手腕，反握于宽袖之下。

　　听着梅山老六的禀报，杨戬以为战事安排出了状况，问道：“什么事？是不是战事吃紧？”

　　“回二爷，战事安排并无意外发生。真人相请，是、是——”梅山老六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才是。

　　看着梅山老六完全不似平时的爽快说话，杨戬好奇地问道：“老六，到底什么事？”

　　“二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梅山老六见杨戬发问，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就是沉香、小玉、东海八太子、八太子妃来了。”

　　“哦？小玉和丁香都来了？”

　　“是。”梅山老六暗自祈祷，希望待会儿自己不要再倒霉地成为炮灰。

　　杨戬听说，挑眉笑看寸心：“寸心，小玉和丁香都来了，一起去看看她们吧。”

　　“小玉？丁香？”很重要的人吗？又是谁呢？为何杨戬要让自己一起去看她们？

　　“知道了，去告诉师傅，我和寸心马上出去。”

　　“是，二爷。”

　　挥手遣退梅山老六，杨戬才含笑对寸心解释道：“丁香本是凡人，但相貌脾性与你一般无二，当真是巧。后来你东海八弟看中她，娶了她做东海八太子妃。”见寸心惊讶的神情，杨戬继续解释道，“小玉——是狐妹和五哥的女儿，我们的孩子，如今是沉香的妻子了。”

　　“狐妹的女儿？我们的孩子？”寸心心神波动，喃喃自语。是那个尚在襁褓中便被自己的丢弃的婴儿么？她终于有那个孩子的音讯了，那孩子她有名字了，叫小玉，如今已嫁为人妇。那她可幸福？“杨戬，带我去，我要去看丁香，我要去看小玉——我们的女儿！”

　　“好，一起去看‘我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