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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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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钰之来自于羊城肃山的一座小村落,坐落于肃山山脚,四面环山,是个盆地。
柳稚鱼刚入村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说是村口,却也筑了城墙,看起来倒有小城之风。
拦下柳稚鱼的两人身着一身并不齐整的藏青直裾衣,外套铁甲,腰束皮带,头戴布冠,一人拿着一红缨长枪,齐齐扛在车前,面上满是漫不经心。
“前方不通,车马绕行。”
说是不通,却也并未说明不通的缘由,柳稚鱼压着嗓子,温声道:“两位兄弟,在下只是个过路之人,眼下天色已晚了,您看……”
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块银来,递与那人。
早在先前,她便于车内换了一身男儿身的装束,虽说不愿承认,可在这世道,总归是男人的身份要来得方便些。
那两人看见柳稚鱼手中明晃晃的白银,不由得眼前一亮,可却并未如她想象中的那般接过手来,而是面面相觑,低声耳语一番,才又走上前来。
她皱眉,莫不是银两不够?
“这位公子,”其中一人有模有样地朝着她抱了抱拳:“要是放在平时,兄弟二人也就放你过去了,可今日已是三月初六,明儿便是初七,按照村里的规矩,是万万不能放人进来的……”
“初七?初七可有什么说头?”
柳稚鱼蹙着眉,印象中好像初七并不是什么极为特殊的日子。
“这位兄弟你是外头人,”那士兵有些踌躇,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可对上柳稚鱼那双清清亮亮的双眼,不知怎的也就脱口道:“初七是羊神节,三年一度,是正儿八经的大节,所以……”
他话说得很明白了,寻常人恐怕扭头便驱车而走,可柳稚鱼不一样,她此番来可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借宿,更重要的,是她想去看看沈钰之的妻子徐氏。
不知她失去丈夫之后过得如何,若是清贫难捱,她便是略尽一番薄力,又有何妨?
只是没想到在第一关就被人拦了下来。
柳稚鱼面露难色:“羊神节……这……在下确实不知,可在下已舟车劳顿三日之久,周遭数面环山,兄弟你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好,妖魔横行,若歇在山林之间,只怕是……”
言至“妖魔横行”一词时,她感受到了目袋轻飘飘的视线,可她并未在意,只是弯了弯脊背,摇头叹息,故作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若是实在是犯了村中的禁忌,那在下便绕行吧。”
说着,便要放下帘子。
谁料对方忽地急里忙慌地喊了一声,柳稚鱼复又掀开帘来,眼含疑惑地望向那人。
“这……”
那人眼中满是犹疑不定,可看了看马车后那一眼望不见头的荒野小道,终究是心软,跟一旁人商议过后,道:“今儿便算公子走运,看公子面善,也不像是什么恶人,兄弟俩便破一回例。”
只不过又切切叮嘱道:“只不过可能要委屈公子,上我家去歇息歇息,嗯……若逢了人,便说公子是我远方表弟便可。”
若说听到前半句话柳稚鱼还暗自感慨村中人本性纯朴良善,可又闻他后半段话,才真是觉得有些讶异。
但当下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扬起笑,点着头:“这是自然,在下便多谢这位兄弟的一番好意。”
……
马车过于显眼,柳稚鱼便将其停于林间从中,领着目袋按着那人的指引,来到一间略显破败的小屋。
那人要职在身,不好随意离开,便手绘了一张图来,虽说简约至极,可到底还算准确。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又让目袋确认下自己的面妆无误之后,才抬起手来轻叩了叩门。
门后,很快便有一妇人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条缝来。
见是个陌生公子,她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又面露犹疑,似是在想着如何是好。柳稚鱼见状,忙将那看门士兵写的字据奉于双手递上。
那妇人看了看那字据,退开一步,窸窸窣窣半晌,才将木门大大敞开。
“公子请进。”
柳稚鱼点了点头,也不客气,负着手便跨入门槛。
屋内的摆件简洁至极,近乎一眼了然。
她寻了个小凳撩袍坐下,却见一门后,藏着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来,吃吗?哥哥这儿有糖。”
那小孩面上脏兮兮的,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稚鱼手上的那一小块糖,定了半晌,最终像是实在受不了肚里的馋虫一般,咽了咽口水,怯生生地从门后走向柳稚鱼。
走进了,她才发现,这原是个身着姑娘服饰的小男孩。
“好吃吗?哥哥这儿还有。”
那?妇人正巧提着菜篮从旁经过,见自家孩子毫不客气地拿下柳稚鱼手心上的糖果,忙喝一声:“四儿!”
旋即又有些抱歉地看向柳稚鱼,道:“抱歉啊,这孩子……不懂事儿。”
她还未张口,正舔着糖纸的小孩便蓦然抬起头来,插言道:“阿娘!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三儿!不是四儿!”
柳稚鱼的心间遽然一震。
那妇人闻言,像是有些慌乱一般,急急将手中的菜篮方向,几步上前便要抽那小孩儿的嘴巴。
柳稚鱼忙给她拦了下来:“哎,小孩儿嘛,正常,您就别生这么大气了。”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孩儿,那妇人被柳稚鱼这么一拦,便也停下手来,瞪了一眼那被护在怀里的孩儿之后,又叹了口气。
“这名字晦气,可别再提了。”
闻言,柳稚鱼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这名儿……不就是个普通的小名么,怎么就……”
那妇人弯腰,捡起先前被掷在地上的菜篮,闻言身形一顿,回过头看见柳稚鱼干净的双眸中全是好奇之色,踌躇片刻,道:
“这话本不该再提起,可公子你是外来之人,在这村中若是犯了大忌,可是要命的。”
先前柳稚鱼便对那所谓的羊神节心怀好奇,闻言便不由自主地凑近了身:“此话怎讲?”
“方才四儿口中所言的三儿,其实在咱们村中,还有一人。”那妇人边说这话,便狠狠地瞪了眼还在摇头晃脑的小孩:“只不过啊,那个三儿,在三年前,便因为犯了大忌,受了诅咒,七窍流血而亡。”
柳稚鱼心头大震。
三儿……死了?
她赶忙道:“不知……是何大忌?这诅咒又是怎么回事?”
“咱们村,每三年一度,便会举办羊神大节,每逢三年期的三月初七,便要献祭给羊神大人,以盼来年风调雨顺,家宅安宁。”
“那个三儿——”说到正头上,屋外却倏地传来叩门声,打断了妇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妇人闻声便止了音,有些焦慌地看了一眼,示意她先去后屋。柳稚鱼无法,纵使眼下再过心焦,也不好在这个关节点缠着妇人不放,便先带着目袋,去了后院。
后院是一块空地,被打上了许多竹竿,看起来像是晒衣裳的地方。
而在那从竹竿的最右侧,有一块巨大的石板,石板上,赫然躺着一只还未被宰杀干净的羊。
看起来,倒像是贡品之类的东西。只不过——
柳稚鱼蹙起眉来。
羊神吃羊?总觉得多了几分怪异。
“哎——这就好这就好,柱哥你再过一刻钟来就成,马上完事儿了!”
那妇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跨入院中,看见柳稚鱼立于那还未被宰杀干净的羊之前,又是一急,慌忙上前:
“公子!哎呦,麻烦公子向后退退,这东西可碰不得。”
手腕上骤然传来一股力道,将柳稚鱼往后拽了拽,她一时不察,被身后的一粒碎石一绊,就要向后仰去。
背上突然拍下一掌,硬生生地将柳稚鱼顶了回去,她下意识地回眸一瞧,便见目袋一脸阴沉,手上有流光滑动,对准的似乎就是那个妇人。
她急急地将他的手拦了下来。
还不知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妇人卷着裤脚,坐在那被杀了大半的羊前,磨刀霍霍,似要准备大干一场。
柳稚鱼心上还惦念着三儿一事,便上前一步,蹲下身来,看着那头羊,故作漫不经心道:“这便是要上贡给那位神明的贡品么?”
她看着那妇人头也不抬,手中不停:“那可不,这村中就我家羊处理得最好,没回都得上我家来。”
柳稚鱼听她的语中满有自豪,似乎能为这位羊神大人献上贡物,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她并不关心这所谓的羊神大人究竟是真是假,只一门心思地想将话题往方才还未说完的三儿身上引。
可惜——
门又被人叩响了。
柳稚鱼张了张嘴,顿了半晌,还是默默地闭了口。
怎么,说个话这么难。
……
是夜,天幕漆黑。
那守门的士兵与人交接了班,匆匆赶回了家,一入门,便被饭桌上的佳肴吸引了视线。
柳稚鱼在帮忙摆放碗筷,一抬头见那人,脸上便扬起一抹笑来。
他先是将那些从街上买的杂物置于地上,本想同柳稚鱼寒暄一番,熟料眸光一顿,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一番,朝柳稚鱼道:
“公子,你……可有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