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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南京!南京! ...

  •   幸好,日军核对证件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就放行了,她们顺利来到南京城内,沿着没有被炸毁的主干道开去。南京城内的景象根本就没有办法看,满目疮痍,到处都断肢和干了的血迹,经过路边都是同胞们的头颅,她们已经分不清这里是人间还是炼狱。
      莫妮加紧紧握着胸前的十字架,星紧绷着神经开车,告诉她如果受不了了就先趴下,等到了地方再叫她起来。莫妮加即使已经被战火折磨了这么多天,但在看到南京城的这一刻她还是受不了,但她并没有按星说的趴下,而是直直的坐在车里,把南京城的一幕幕尽收眼底。
      “我不要趴下,我要把这些永远都刻在我的脑海里,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切。”
      两个人接着出发,凭借着记忆一点一点的认路,她们还要避开日本人多的区域,以免出现其他不该有的麻烦。幸好她们的教堂不在楼房密集处,又不算太偏,很快在开了一段路程后大概能看见教堂的影子,她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如今被炸的只剩下一堆破烂骨架。她们拐弯,车前方被堆积的石头给挡住,星停下车拿出铁锹一点一点的铲出一个能过车的道来,莫妮加也下车把玻璃渣子铲到一边。
      她趁着这个机会边铲边一点点凑近星,几乎确定了这几天一直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是来自星的身上,那血腥味时强时淡,她不由心里泛起担忧。星还以为她干什么,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提着铲子接着铲,冰冷的冬天,额头却滴下豆大的汗珠。
      两个人铲出一条小道,收起铁锹上车。星坐到驾驶座上,压制着有点抖的手,稍微压了两次才把手稳稳的放在方向盘上,莫妮加一直侧着眼睛观察着她细微的举动。星解释道,最近来了月事,刚才有点冷,让莫妮加放心,然后带上手套,接过莫妮加递过来的格子围巾,继续开车。
      她们来到已经成为废墟,只剩下支干的教堂,以前高耸的教堂,几乎上方都被炸平了,就剩两层的底部,大十字架被砸弯掩埋在石堆里但还好,能看见地面只是被碎石掩盖,地表没有塌陷,地下室应该还在。
      她们便踩着石堆往前走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四周破败的墙皮上开始陆陆续续的站起来一些人,有些人从前面的石堆里冒出来,有的人后面的石台上爬进来。一开始她们还以为是日本人,但再仔细一看,分明就是藏匿在城里的中国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走过来,那眼神就好像好久没有看到除他们以外的活人了一样,有的人已经少了腿,有的人没了眼睛,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但依然端着胸前的枪。
      确实,现在南京城已经被炸成这样,这里至少还有地方让他们藏,这个地理位置也不易让日军察觉,日军一般不会找到这里来。如果有人来了,残留的墙体又可以让他们把握战略上的优势,不至于那么被动。他们现在已经穷途末路,几乎弹尽粮绝,也就剩身上这几梭子,还能再跟小日本打一仗。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等来了自己人,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小日本,便纷纷站起来。
      就刚才从前面第一个冒出来的小人儿,看着星愣了一阵儿,便激动地又往前走了两步,激动道:“你是星姐姐吗?”
      星有些惊讶,也走上前一步说:“我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俺娘告诉俺的,她经常跟俺说你的事儿。”
      “你娘?”
      “俺娘是季米,俺是她收养的。”
      其他的中国军人也都凑了过来。星也这才知道,原来二姨太是真的有儿子,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愧疚,而以那样送死的方式去弥补自己的错误。星看见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仿佛看见了亲人,又上前走了两步,摸着这孩子单薄的身体,这么小的军人。
      孩子依然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她问:“俺娘怎么样了,她在安全区有想俺没有,你能不能回去跟她说俺没有当逃兵,俺是个军人,俺还活着,让她放心。”
      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不表露出一丝遗憾地去骗这个孩子:“你娘她现在很好,她还等着你回去呢?”星摸着他的头说。听到这里,孩子原本忧愁的脸变得喜笑颜开,眼底泛起泪花,其他士兵也带着渴求的眼神为此欣慰的微笑。
      随后那个孩子急忙抹抹自己的泪水,时间紧迫,他把一件更重要的东西交给星,他们这些人能撑到现在也是为了这个东西,一个照相机,还有几卷用完的胶片,说这都是一个姐姐打仗的时候在城里偷摸记下的,她后来被日本人打死,把这些东西交给了他们,让他们一定要把这些东西带出去,一定要把日本人的恶行公之于众,让全世界人都知道。
      面前的孩子说:“姐姐说这些东西不仅能让人把南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记到脑海里,还可以写到书上,写到报上,让后世的中国人都知道,曾经有一个坏人,来到中国烧杀抢掠!”
      莫妮加把这些东西收下,紧紧搂在怀里,藏进车里,她们便马不停蹄地从地下室里搬粮食,搜罗还有没有其他能用上的东西。当然,她们也给士兵们留下足够的口粮和一些搜到的药品,如果可以的话,日本人来了,打不过也可以躲进地下室里,还可以避一避。
      那些士兵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她们离去。星在上车的最后一刻,回身问他们:“有没有人要走的,我们还可以再往车后面塞两个人。”但那些士兵依然眼巴巴地他们一言不发,没有一个人要走,她们真的不知道该为这些士兵做些什么,她们能做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为首的队长踉跄地走过来,从臃肿的身体里拿出一沓信,交给星她们,说:“能不能把这些信交给我们的家人,要是还活着的话。”
      这里面都是他们在九死一生里所写下来的家书,星接过那沓信,然后坐上车,而这个队长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他结结巴巴地跟她说:“我闺女,在安全区里,今年十三了,叫小幸,你要能见到她你就跟她说,以后多吃点好吃的,自己学着点做饭,别把饿着咯。”
      “好!”说罢星启动发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些士兵看着车离开的影子,都在想着,一定要把东西都带出啊。
      星和莫妮加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她们把东西都藏到身上,一直往回赶,一直往回赶,如果出来时间晚了,拉贝先生还得去领她们,东西也会送不出去。
      过不久她们又来到日本人的关卡,这次星下车把证件递给他们,本以为就可以这样过去,可天不遂人愿,叠加照片的一角脱胶,日本人发现端倪,星也不由往后倒退。就在日本人要对她掏出枪的紧要关头,忽然从教堂处响起了枪声。星看向教堂的方向,她知道,是那些留存的士兵以这样暴露的方式牺牲自己来帮她们了。紧接着四处开始响起了枪声,日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四处窜出子弹,关卡开始动乱,他们只能先去御敌,星也趁着这个时候迅速钻进车里。
      莫妮加紧紧护着怀里的相机车里叫喊着星,日本人见她们想逃,朝着她们的车门开了几枪,之后被枪战中的子弹爆头。她们趴在车里躲过那几枪,星立刻起身猛打方向盘,冲出关卡,开回安全区。
      这一路上两个人惊魂未定,星坐在车里,紧皱着眉头看着前方,嘴唇气色渐白,好像吊着神经一般踩着油门,往前开。这一路她们的车都开的相当稳固,没有什么异常。莫妮加抱着相机和书信,看着前方的路。
      那些安全区的委员们也听见了外面的枪响,跟着她们开进来的车赶了过来。车稳稳地停到安全区放粮食的仓库里。死里逃生,莫妮加抽出一只手激动地抱住驾驶座的星一下,说我们逃出来了,而后立刻抱着东西跳下车,星也对她说快去,如今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把手里的证据委员会手里,以至于都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异常。
      星也随后迅速下车,但她不是跳下车的,而是打开车门滚下车的,扶着车皮艰难起来跟在莫妮加后面。莫妮加抱着东西跑,急忙回头喊了她两声,让她快跟上,脚下不停的往前跑。
      奈何莫妮加跑得太快,星起身跟了没几步身体就仿佛失去了支点,她的手捂着透风的下腹,流淌的血液沾满了下半身,她想追上莫妮加的身影,腿脚却不听使唤地乱晃,在合眼前她顺手把委员证件上自己的照片撕掉,而后手伸向莫妮加跑去的方向,一头扎到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莫妮加看见拉贝先生,尽数将怀里的东西交给他们 ,再回头,只看见星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身边几个委员擦过她赶忙冲过去。
      南京城的夜里,星野站在教堂的废墟中,掏出一张白毛巾,映着月色擦拭着自己沾满中国军人鲜血的刀刃,此时在别处刚刚排查完的山下也提着自己的刀这里会和。

      两人面对面站着,山下说:“下次从枪就行,别让□□人的血脏了我们的刀。”

      “明白了,山下兄。”星野摸着自己的刀刃,露出一种迷恋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会砍向下一个人,他在感叹着,从前竟然没有发现武士刀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是最迷人的时候,可此事信子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哥哥,我想回家。”,仿佛又把他短暂的呼唤回来。

      星野看着刀刃上映着的脸,一时间他竟然没有认出那是自己,随着山下的两声呼唤,问他在愣什么神。星野又回到现实,便和山下一起收起刀,带着小分队回到军营。

      也是这天晚上,安全区再一次经历了大的骚乱,日军又劫持走了几名少女和几个军阀太太,杀了好些人,场面一片混乱。而医院那边医生正在用仅有的仪器和药物拯救星岌岌可危的生命,外面几声枪响,手术室床上昏迷的星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腹部刚止住的血又裂开了口子,流出了更多。

      眼看着床上的人失血过多,医生只好先从手术室里出来,摘下口罩。莫妮加泪眼婆娑的迎了上来,还没来得及问星的情况怎么样了,就被医生拉住问血型,医院里现在没有血,只能现场输送,只要有足够的血就还有救。

      “星是O型血,我也是O型血。”

      “你确定你是O型血,她也是O型血。”医生再三确认。

      “我确定,我们教堂曾经在医院给军人献过血。”

      莫妮加被拉了进来,躺在另外一张床上,输血顶住一会儿,医生又扭头叫旁边的护士去医院里找几个O型血的人。莫妮加躺在那里,通过帘子,看着手术台上星平静的脸,不由流下泪。

      她相信星一定能活下来,一定可以活下来。

      手术室外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其中就有她们输血军人的孩子,她们顶着作乱的日本人赶了过来。手术进行了一夜,血总算是止住,星也陷入昏迷当中,医生把她安排在单独的病房里,莫妮加坐在床边等待着她的醒来。

      她还是围着第一次见面时围着的格子围巾,看着星沉睡的脸。她伸手去抹星的手,却在星的手掌中摸到了一颗锈迹斑斑的子弹。

      那边正在给星扎针的医生说:“她的腹部被打穿了,没有子弹,这颗子弹是从她心口取出来的,她那里也在流血。应该有十几年了吧。”

      莫妮加握着星的手,把那子弹握在中间,她想她应该还给她。可只要一想到这些天星身上带着的血腥味,一想到星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她的心就好像吞了一万根针一样。

      这几天日本人闹得厉害,他们仿佛又回到安全区刚建立起那样猖狂,不仅杀人,甚至还要敢闯到医院里来,莫妮加只好拿着星送给她的手枪守着,挡着门整夜整夜的守着,就在第五天的时候,星从沉睡中醒来。

      她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趴在床旁边,累得睡去的莫妮加。她想伸出手去抚摸,却怕打扰又收了起来。星感觉自己睡了好久,感觉胸口清了好多,她还在,身体能动弹。此时她的手又摸到了胸前的链子,应该是莫妮加的,但是上面穿的已经不是那个她珍爱的十字架,而是一枚锈迹斑斑的子弹,想必这就是医生在她心口取出的那枚子弹吧。

      看着那条链子,星还是忍不住伸手去碰熟睡的莫妮加,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外面能听见日本人在准备祭祀的兴奋,他们要在中国的土地上祭奠他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这些天又以此为理由掠走好些人。拉贝先生只能去日本大使馆极力交涉,可他们却给出了一个很可耻的要求,说他们祭祀在即,需要足够的洗衣婆,要求安全区方交出足够的妇女,至少三十个,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骚扰安全区的安全,经委员会决定,他们同意交出来,无奈以此作为交换。

      那天星站在病房的窗前,擦去雾气,透过窗户她看到了楼下那些为了安全区自愿站出来的妇女,这里面谁都知道,去了就别想再活着回来了。这时星却在那群妇女里看见一个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

      “那是谁?”星问。

      后面正在准备药剂的医生说:“是个少女,十三岁了,叫小幸。”

      这时在楼下的莫妮加也走过去把小幸拉出来,三十个人少了一个人。

      星又问:“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在摆弄药剂的医生沉默,没有回答,他明白星的意思。

      星也知道了答案。与其让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孩子去死,不如让她这个快死的人去。

      “我要见拉贝先生。”星平静道。医生没有说话,摔门走了出去,但还是叫来了拉贝先生,他也不想拿别人的命去堵,他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又把人送向死亡。

      那些人今天下午就要送出去,拉贝先生赶了过来,劝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的选择权还是交给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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