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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南京!南京! ...

  •   南京城的夜里,星野站在教堂的废墟中,掏出一张白毛巾,映着月色擦拭着自己沾满中国军人鲜血的刀刃,此时在别处刚刚排查完的山下也提着自己的刀这里会和。

      两人面对面站着,山下说:“下次从枪就行,别让□□人的血脏了我们的刀。”

      “明白了,山下兄。”星野摸着自己的刀刃,露出一种迷恋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会砍向下一个人,他在感叹着,从前竟然没有发现武士刀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是最迷人的时候,可此事信子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哥哥,我想回家。”,仿佛又把他短暂的呼唤回来。

      星野看着刀刃上映着的脸,一时间他竟然没有认出那是自己,随着山下的两声呼唤,问他在愣什么神。星野又回到现实,便和山下一起收起刀,带着小分队回到军营。

      也是这天晚上,安全区再一次经历了大的骚乱,日军又劫持走了几名少女和几个军阀太太,杀了好些人,场面一片混乱。而医院那边医生正在用仅有的仪器和药物拯救星岌岌可危的生命,外面几声枪响,手术室床上昏迷的星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腹部刚止住的血又裂开了口子,流出了更多。

      眼看着床上的人失血过多,医生只好先从手术室里出来,摘下口罩。莫妮加泪眼婆娑的迎了上来,还没来得及问星的情况怎么样了,就被医生拉住问血型,医院里现在没有血,只能现场输送,只要有足够的血就还有救。

      “星是O型血,我也是O型血。”

      “你确定你是O型血,她也是O型血。”医生再三确认。

      “我确定,我们教堂曾经在医院给军人献过血。”

      莫妮加被拉了进来,躺在另外一张床上,输血顶住一会儿,医生又扭头叫旁边的护士去医院里找几个O型血的人。莫妮加躺在那里,通过帘子,看着手术台上星平静的脸,不由流下泪。

      她相信星一定能活下来,一定可以活下来。

      手术室外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其中就有她们输血军人的孩子,她们顶着作乱的日本人赶了过来。手术进行了一夜,血总算是止住,星也陷入昏迷当中,医生把她安排在单独的病房里,莫妮加坐在床边等待着她的醒来。

      她还是围着第一次见面时围着的格子围巾,看着星沉睡的脸。她伸手去抹星的手,却在星的手掌中摸到了一颗锈迹斑斑的子弹。

      那边正在给星扎针的医生说:“她的腹部被打穿了,没有子弹,这颗子弹是从她心口取出来的,她那里也在流血。应该有十几年了吧。”

      莫妮加握着星的手,把那子弹握在中间,她想她应该还给她。可只要一想到这些天星身上带着的血腥味,一想到星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她的心就好像吞了一万根针一样。

      这几天日本人闹得厉害,他们仿佛又回到安全区刚建立起那样猖狂,不仅杀人,甚至还要敢闯到医院里来,莫妮加只好拿着星送给她的手枪守着,挡着门整夜整夜的守着,就在第五天的时候,星从沉睡中醒来。

      她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趴在床旁边,累得睡去的莫妮加。她想伸出手去抚摸,却怕打扰又收了起来。星感觉自己睡了好久,感觉胸口清了好多,她还在,身体能动弹。此时她的手又摸到了胸前的链子,应该是莫妮加的,但是上面穿的已经不是那个她珍爱的十字架,而是一枚锈迹斑斑的子弹,想必这就是医生在她心口取出的那枚子弹吧。

      看着那条链子,星还是忍不住伸手去碰熟睡的莫妮加,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外面能听见日本人在准备祭祀的兴奋,他们要在中国的土地上祭奠他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这些天又以此为理由掠走好些人。拉贝先生只能去日本大使馆极力交涉,可他们却给出了一个很可耻的要求,说他们祭祀在即,需要足够的洗衣婆,要求安全区方交出足够的妇女,至少三十个,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骚扰安全区的安全,并且保证用完这些洗衣婆还会还回来的,出于人道主义,不会要她们的性命,以此极力伪装自己恶行。经委员会决定,他们同意交出来,无奈以此作为交换。

      那天星站在病房的窗前,擦去雾气,透过窗户她看到医院的楼下已经占满了难民,陆陆续续还有往这里来的人,每个人顶着没有光,无望的眼睛,看着站在高台上的莫妮加。莫妮加将这一沉重的消息告诉了所有人,而台下的人早已没了当初逃亡的劲儿,而是麻木的,鸦雀无声的抬着头,像是一个个挣扎过后依然改变不了待宰命运的羔羊。

      渐渐的,平静的人群里伸出了一只手,有一声细软的女生发出,说:“我去。”无奈中带着没有生机的苍凉。而后陆陆续续开始又人举起手,人们一点点给她们让出路,整整齐齐的站前面,刚好是三十个女人。

      这里面谁都知道,去了就别想再活着回来了,即使回来也不会有人接受她们,但她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其中还有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那是谁?”星看着那个少女的脸问。

      后面正在准备药剂的医生说:“是个女学生,十三岁了,叫小幸。”

      这时在楼下的莫妮加也察觉到,走过去把小幸拉了出来,三十个人少了一个人,也没见有人再站出来。

      星又问:“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在后面摆弄药剂的医生沉默,没有回答,他明白星的意思。

      星也知道了答案。与其让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孩子去,不如让她这个快死的废人去。她不能替别人做决定,但可以替自己做决定。

      “我要见拉贝先生。”星平静道。医生没有说话,摔门走了出去,但还是叫来了拉贝先生,他也不想拿别人的命去堵,他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又把人送向死亡。

      那些妇女今天下午就要送出去,拉贝先生匆匆上楼,劝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确实没有办法了,最终的选择权还是交给了星。但星见拉贝先生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情,还有莫妮加,她还是希望拉贝先生如果未来离开中国的话,可以带莫妮加离开。她很清楚像她这样的情况,她不可能这样陪莫妮加一辈子,她已经没有能力保护莫妮加了。

      她只想莫妮加下半生可以好好的生活,平平淡淡,幸幸福福。

      边说星边套上自己的衣服,拿上自己该拿的东西,临走时她回身向屋子里的委员们鞠了一躬,说:“谢谢约翰.拉贝先生,明尼.魏特琳华群女士,谢谢罗伯特.威尔逊医生,史密斯(Lewis S.C.Smythe),梅奇(John Magee),毕戈琳(J.V.Pickering),斐志(M. S. Bates),密尔士(W.P.Mills),德利谟(C.S.Trimmer),李格斯(Charles Riggs),福娄(P.H.Maaro Faure),希尔滋(P.R.Sields),麦寇(Ivor Mackay),里恩(J、Lean),潘亭(G.Schutze Pantin),史波林(Eduard Spering),汉森(J.M. Hanson)等,谢谢你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留在南京所做的一切,我们中国人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作者:谢谢张纯如女士,我们会永远记住您的。)

      星转身下楼迎面遇见莫妮加。莫妮加挡在星的前面,执拗的不想让星走,她怎么忍心让星去,那是怎样的地狱。可她又知道星是怎样一个人,星知道了又怎么会不去。像星这样的人,就像她说的那句话,这一辈子都将自己献给那句话“正义不死,真理永存”。

      星却把莫妮加抱住说:“我很高兴你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你是修女,是院长,你应该去保护更多的人。如果未来某一天发生这样的事,我相信你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如果可以,我会保护好我自己,我会回来的。”这次连她做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哪能妄想别人相信。

      “真正的战争面前,人,什么也不是,但人又可以做任何事。”说罢,星抹抹莫妮加已经有些白了的头发,然后放开她走上前,莫妮加不得不放手了。

      星对着那些被战争碾压,饱受饥寒交迫的难民们说:“我知道,战争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大家还没有缓过神就已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甚至喝不上一口干净的水,吃不上一顿饱饭,但是请不要用这样麻木不仁的眼神面向未来,我们是人,不是牲口,那怕像老黄牛一样苦难,那怕活得像狗一样,我们也不应当任人宰割,被人肆意践踏。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是活着的有血有肉的人,人生而平等,不应该互相欺压。请不要践踏别人,也不要被别人践踏。”

      “请大家务必,活下去,不要像狗一样,不要像奴隶一样活下去,要像人一样的活下去!”

      说罢,星从台上走下去,走进那二十九个妇女里面,头也不回地上了日军的车,她多希望能够多唤醒一些人。莫妮加松开小幸的手,她想去追星,但知道已经追不上了,只能站在原地紧紧握着星留给她的那个勋章,像星说的那样,她应该保护更多的人。

      可最遗憾的却是,她没能保护星。

      很快,她们所乘的车子来到了日本人的慰安所里,她们刚一进来就听见有人开始报价“中国女人朝鲜女人两元,日本女人四元。”女人们惊慌地蜷缩在一起,然后一个个被粗暴地拉进慰安所的通铺里这将会一场漫长的凌迟。所谓慰安所,只不过是几处废弃的房子,里面放着许多用木板简单拼凑的大通铺,每个通铺边简陋的挂着一层白布,当做隔离的床帘。她们被扒光衣服,仅仅只是盖上一层布便开始被男人一个接着一个享用,一天下来,从开始还有挣扎的凄惨声到最后都变得麻木疯癫。但对于星而言只把他们当做一个又一个王老爷,爬上爬下,早就没了感觉。

      “好丑陋的身体。”每一个来来走走的人都会说一句。甚至有的日本兵感觉自己花的钱不值,硬是拉着她的头发把她提起来,光着身子拖到外面,一阵拳脚相加的羞辱,重重吐了口吐沫,然后又有两个人拖着把她提回去,丢到那块床板上继续。

      她就像是一具木偶,除了有时会发出生理性的痛苦,精神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周围的人也渐渐变的一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无声的哭泣,只剩下日本人用力的声音和床吱呀吱呀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星听到从旁边铺子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一句熟悉的日语。

      “哥哥,我想回家。”

      她伸手掀开只相隔不到半米的帘子,映入眼帘是长大了的信子,她还是一头乌黑的长发,可那曾经闪烁着星光却已经无比空洞,她头边放着的是那支已经不会转动的木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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