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执念》北歌唱清梦

72、眷属

　　几个月后。
　　窗外天气正好，村里人都早起劳作了，魏无羡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蓝辞早便醒了，一直安静地躺在旁边玩魏无羡的泥人，时不时看一眼魏无羡。
　　日上三竿了，魏无羡还没有醒来的意思。
　　蓝辞毕竟是个婴儿，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无奈之下，只能用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推搡魏无羡。
　　魏无羡自抓周礼后对蓝辞确实不同了，去哪也愿意带着他，只是…魏无羡好像真不会养孩子，蓝辞能活到现在，是有不少幸运在的。
　　就比如这个小镇，魏无羡带着蓝辞在这住了几天了，每天早上都是蓝辞饿得受不了了将人推醒的。
　　蓝辞从不尿床，晚上有需要便会自己醒来，轻轻叫两声。
　　带过蓝辞的都说，很少见这么乖这么有灵性的孩子。
　　可魏无羡就不同，有一次蓝辞半夜醒来，魏无羡半梦半醒间将给人把尿，一时没注意，将蓝忘机养在静室的极品兰花从上到下浇了个遍。
　　第二天，看着花盆周围的狼藉，魏无羡还安慰自己说，这是施肥。
　　没过几天，那兰花便半死不活了。
　　魏无羡心虚地刮刮鼻子，难得起了个大早，去山上挖了一株兰花换上，企图蒙混过关。
　　蓝辞叹了一声，又推了魏无羡一下。
　　魏无羡朦胧地睁眼，捏了捏蓝辞带着奶香味的脸，笑道：“饿啦？”
　　蓝辞歪了歪头，不明白魏无羡在说什么。
　　魏无羡一骨碌爬起来，随意洗漱了下，便出门去找奶羊。
　　魏无羡没奶，自蓝辞出生时起，蓝曦臣便请了奶娘常住云深不知处，可魏无羡出来玩并不想带旁人，蓝曦臣便找了几只刚下崽的母羊给魏无羡送来。
　　魏无羡看着眼前一只只雪白的羊，撇了撇嘴角。
　　不知道的还以为富家公子出来体验生活呢，到哪都弄一群羊来。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总不能真让蓝辞饿死。
　　魏无羡挤奶从来都是看心情，有时多有时少，基本不会刻意去控制量。
　　蓝辞也习惯了，多就多吃，少就少吃，饿了再叫魏无羡便是。
　　解决了蓝辞的饭，魏无羡自己也得吃东西。
　　他抱着蓝辞来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看，里面还有一碗吃剩的菜拌饭，其间一片红火，一看就是魏无羡的手艺。
　　魏无羡不想做饭，蘸了一点尝了尝，自言自语道：“还能吃，凑合凑合。”
　　说罢便真要吃，李嫂正巧进门，赶忙将魏无羡拦下。
　　“哎呀，你这照顾孩子的人，怎么能吃剩饭呢？还这么辣。”
　　李嫂就住在魏无羡隔壁，在这小镇待了大半辈子了。
　　魏无羡初来之际，只觉此地与世隔绝，颇有隐居的感觉，便决定在此小住。
　　只是他从未带过这么大的孩子，照顾蓝辞的过程中可谓鸡飞狗跳，手忙脚乱。
　　好在李嫂热心，总会给他一些指导。至少现在魏无羡能让蓝辞不饿死了。
　　魏无羡状似无意地躲过李嫂的触碰，笑道：“那我该吃什么？”
　　李嫂似是习惯了，魏无羡来小镇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说这公子俊朗又爱笑，还会除邪，对他风评极高。
　　只是这公子似乎格外不喜旁人触碰，也格外不喜别人碰他那对泥人。
　　李嫂见蓝辞手里没拿着那多泥人，顺手将人抱过来，道：“公子若不嫌弃，便去我家吃吧，小公子这么大了，也该吃点别的了。”
　　魏无羡倒是不介意别人抱蓝辞，笑道：“这怎么好，要不然我给你钱吧。”
　　魏无羡的钱袋鼓鼓囊囊的，每次出门，蓝曦臣都会让人支一大笔银子给他。
　　这么一想，好吧，他好像真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公子。
　　撇了眼锅里那不堪入目的饭菜，魏无羡微微偏头。
　　可是，哪有富家公子过这种日子啊？
　　他丝毫没觉得是自己厨艺的问题。
　　魏无羡拗不过，跟着李嫂走了。
　　桌上饭菜不少，都是家常菜。这一带人并不喜吃辣，可似乎是为了迎合魏无羡口味，桌上几乎都是火辣辣一片。
　　李嫂进厨房去端菜了，魏无羡将一锭银子扔到花瓶中。
　　菜上齐后，从屏风里滴溜溜出来一名花季少女，少女长得清雅可人，眉眼带笑，脸颊微红，却垂着眼不敢看魏无羡。
　　魏无羡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夹了一点菜。
　　一入口，魏无羡便觉得这味道好生熟悉。
　　那姑娘时不时抬眼偷看魏无羡，然后又瞬间移开目光，脸颊愈发红润，正是怀春少女的形象。
　　魏无羡怎能看不懂这场面，只能装作没看见，毫不回应。心下想逃离，可这饭菜实在合他口味，只能暂且坐着，多吃两口。
　　李嫂也察觉到女子的异常，拿起筷子敲了敲她的头，道：“阿敏，好好吃饭。”
　　阿敏觉得很委屈，后面几次抬头都被李嫂拦下，终究是哭着走了。
　　李嫂叹了一声，略带歉意道：“抱歉啊公子，那是我不懂事的侄女，见公子俊俏，便芳心暗许了，我会拦着她的。”
　　魏无羡笑道：“无妨，年少多情。”
　　李嫂叹道：“是啊，年少多情，她与公子并非良配，不可肖想。”
　　魏无羡以为她说的是家世身份，只淡淡一笑。
　　李嫂又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看得出来，公子心内怕是有人吧？”
　　魏无羡侧头，蓝辞正趴在毯子上玩，他手上那串木珠子映入魏无羡眼底。
　　“是啊…我在找他。”
　　李嫂不知其中缘由，劝道：“人嘛，再爱也会有腻的那天，早点释怀了吧。”
　　魏无羡轻笑一声，道：“他不一样。”
　　蓝忘机就是蓝忘机，独一无二。
　　人这一生，来来回回，相遇相知，有人走了，也有人来；有人同患难，也有人共福祉。有人爱得轰轰烈烈，热情张扬；有人沉湎过去，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也有人终其一生苦苦追寻，天人永隔，求之不得。
　　诚然，热烈过后便是冷淡，七年之痒十年之痛，有人会腻，会褪去热情，但，也有人爱如川流，奔腾不息。
　　魏无羡如此，蓝忘机亦然。
　　有些人，在生命中出现哪怕是一瞬，都足够毕生难忘。
　　魏无羡不信蓝忘机死了，不论多久，他都找，都等，都怀念。
　　李嫂没再说什么，只是那日以后，李嫂每天都会给魏无羡送一些炒好的菜过去。
　　清一色的辣菜肉菜，十分符合魏无羡的口味。
　　魏无羡也不占人家便宜，总会往人饭篮里放银子。
　　这天晚上，魏无羡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来给自己掖被子。
　　事实上，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魏无羡都感觉有人来自己身边，停留一阵，然后离开。
　　不喝酒之后，魏无羡便不再能睡得着了，蓝曦臣给他弄了很多安神的香，是以魏无羡晚上不太能醒过来。
　　只是，今天魏无羡并未燃安神香，他燃的是蓝忘机常用的檀香。
　　那人却好像不知道，又一次来到魏无羡身边。
　　离了安神香，魏无羡本就没怎么睡着，是以抓住机会，一把将来人擒住。
　　那人一愣，并未反抗。
　　魏无羡翻身点灯，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期待。
　　不料灯火映照出的那人，却是蓝曦臣。
　　那狂跳的心瞬间平息。
　　魏无羡尴尬地缩手轻咳一声，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蓝曦臣道：“我来看看你和小辞。”
　　两人交谈了几句，蓝曦臣便离开了。
　　魏无羡叹了一声。看来近日的饭菜是蓝曦臣安排的。他不傻，乡野农妇，非亲非故的，又不喜吃辣，如何能这么贴心，顿顿将饭做好，口味还如此合适，好吃得让魏无羡总觉得有些熟悉。
　　最重要的是，李嫂不收他的钱，总将银子退回来。
　　魏无羡起身点上安神香。
　　香气缭绕间，一高挑身影缓缓入内，柔和的目光静静停留在魏无羡脸上。
　　“笨蛋。”
　　……
　　虽然跟着魏无羡饥一顿饱一顿的，但蓝辞还是十分喜欢粘着魏无羡。
　　一方面是血肉亲情使然，另一方面，则是魏无羡的散养方式。
　　比起云深不知处按时按点的精细照料，魏无羡养孩子就显得糙了些。但正是这种方式，加上魏无羡无羁性格的影响，蓝辞感受到的，是一种与云深不知处孑然不同的自由和烂漫。
　　魏无羡会将他放在漫山遍野，开得灿烂的山花中，看蝴蝶纷飞，万花争艳；听花开的声音，感受风行的轨迹。
　　他自己则随手拿个草帽盖住眼睛，在春日暖阳下小憩。
　　好不容易醒来，还会专门挑些艳丽的花，胡乱编成一个花环，戴在蓝辞头上。
　　蓝辞长得像极了蓝忘机，此番顶着一团锦簇得有些妖艳的花环，竟多了一些不同的气质。
　　魏无羡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他美其名曰吃辣要从小培养，常常连哄带骗地让蓝辞吃辣椒。
　　蓝辞也倔，辣得满脸通红也不哭一声，就睁着委屈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魏无羡。
　　魏无羡看着这样的眼神，偶尔会心生愧疚，但这不妨碍他下次继续骗蓝辞吃辣椒。
　　就这样，魏无羡带他看遍春花，欣赏过万流入海的浩瀚，烟雨江南的雅致，也观过绝壁云海，奇石古镇，广袤原野。
　　魏无羡是自由不羁的风，他曾带给蓝忘机的鲜衣怒马和意气风发，如今又带蓝辞体验了一遍。
　　游玩途中，魏无羡会随手帮沿途居民处理邪祟，也从未停止寻找蓝忘机的步伐。
　　不知是不是睡多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魏无羡总感觉，蓝忘机一直就在身边。
　　蓝辞像蓝忘机，不太爱说话，独独在面对魏无羡时，细腻乖巧，笑魇如花。
　　不知何时，这半大的婴儿竟让魏无羡那沉寂已久的心又活了过来。
　　日月更替，春去夏至。
　　魏无羡带着蓝辞去莲花坞小住，江澄脸上虽冷漠，却从未亏待过他们。魏无羡也不客气，每日送来的最新鲜的莲藕和莲蓬，他来者不拒。
　　当然，魏无羡也挨了不少打。
　　天气炎热，他自己想下水游一圈，就把蓝辞也扔了下去。
　　这是蓝辞人生的第一个夏天，也是第一次学游泳。就这么被扔下去，蓝辞扑腾了一会，呛了好几口水。
　　魏无羡就在旁边看着，喊道：“加油加油，手动起来。”
　　江澄一把将可怜的蓝辞拎起来，对着魏无羡抬脚便踹。
　　魏无羡赶紧钻到水里，从另一边探出头来，不服气道：“我在教阿辞游泳，你踹我做什么？”
　　江澄道：“我再不来你就要把他淹死了！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于是两人又围绕教孩子这事吵了起来。
　　蓝辞咳了几声，还好，没死。
　　莲花坞的夜总是格外美丽宁静。
　　碧水青山，宽阔的湖面水天一色，满塘的莲叶莲花恰到好处地点缀着，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带起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水珠。
　　蜿蜒曲折的水上回廊，座座精致小巧的亭台屹立其中，与满塘莲花相衬，构成一幅江南水墨画，尽显祥和。
　　正是黄昏时，橙黄带粉的阳光穿过层层云海，在沉静深邃的瓦蓝色天空衬托下，映出一片绝美晚霞。地上的楼阁瓦砾，绿树青山都镀上了一片耀眼温暖的柔光。
　　湖面上水波荡漾，泛起点点金色光影，如碎玉流珠，浪漫温润。
　　天色将暗未暗，一边是蓝天晚霞，云卷云舒。另一边则是如墨夜色，上面悬着一弯明月，周围繁星点点。
　　其实云梦的夏夜大多如此绚丽柔和，只是今夜似乎格外不一样。
　　相同，又不同。
　　魏无羡坐在露台上轻奏陈情，欣赏无边美景，悠悠笛声流露，悠扬婉转，细腻缠绵，音律在莲湖上轻点，流连，飘远。
　　这首本是定情曲的《忘羡》，此刻却述不尽心中思念。
　　氛围恰到好处，天色交接，浪漫渲染，笛声清越，蝉鸣阵阵，晚风徐徐，似是在见证着什么。
　　房内，蓝辞奶呼呼的声音传来：“爹爹！”
　　蓝辞不常说话，叫人应当就是有事了。
　　魏无羡起身应道：“来了来了。”
　　不待魏无羡转身，一双温柔又熟悉的大手便自身后将他环住。
　　魏无羡停在原地，没动。
　　现在的魏无羡，除了蓝辞，没人能触碰，难得地，他没躲开。
　　半晌，一阵清浅的呼吸均匀地打在魏无羡颈间，有人将下巴轻轻搭在魏无羡肩上。
　　一股恰到好处的晚风，携着淡淡的荷香，微微拂过二人脸庞，吹起魏无羡细碎的发丝，艳红的发带，也吹动了他身后那人白净的抹额。
　　雪白的抹额和乌黑的发丝，灵动的发带一起随风而动，彼此相互碰撞，交织，缠绵。
　　魏无羡不自觉歪了头，二人脸颊相触，真实得有些难以置信。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抱了一会。
　　直到眼角发红，魏无羡才惊觉，低声道：“蓝湛.”
　　“嗯。”声音低沉，却一如既往地有安全感。
　　魏无羡猛地转身，抬手便打。
　　蓝忘机默默挨了几拳，眼神却紧紧粘着魏无羡。
　　片刻，蓝忘机擒住魏无羡的双手，朝他吻了过去。
　　湖上有打鱼人归来，一叶小舟不疾不徐地前行，在湖面上留下一串波光粼粼的涟漪。
　　小舟惊动了芦苇中的萤火虫，这些洒落凡尘的闪烁光芒，将莲塘照得格外温柔恬静。
　　天上掠过两只飞鸟，在云间穿行，追逐，嬉戏。
　　夏夜的风，柔和清爽，赶走了酷暑的闷热。就连星星都格外明亮，照得人心悸动，有什么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今夜破土而出，拔地而起，多得人无法撼动。
　　思念如泉涌。蓝魏二人吻得忘情，借着夜色，无人能看见他们眼角闪着光的泪花。
　　爱意不必绵长，相思自会述说。
　　分明是夜晚，两人却都看到了光，这光，耀眼如阳。以万千星火铺路，定当铭心刻骨，细水流长。
　　勿叹夕阳留不住，万幸与君共黄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