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芜雪》盛煊

8、8

　　“后来，天外来了第二位神明，祂崇尚混乱与杀戮，领土与旧浮光相接，其上是人类从没见过的美丽景色。现在的我们都知道，那片土地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机，所以当时的神明将旧浮光用暴风雪保护起来，叫那些幻灵族难以进入。可那些智慧很高的幻灵族，以成神的可能诱惑了部分人类。当时的人类，早已渐渐忘记祖先对于灾害的恐惧，并不能对神明的庇护感同身受，于是背叛者出现了，他们刺杀了神明。”
　　外神带来的灾难同样是灾难，庭芜既然承诺过了，就会庇护到底。他听着南桥对于当时人类的分析，皱起了眉——不能感同身受？他试图理解那些人的想法，却发现自己空乏的记忆里，只有空旷的宫殿，长燃不息的烛火，好像永远一成不变站在下首的大神官，以及……好像永远在变换的宫人面孔。
　　庭芜发现，自己也无法感同身受他们。
　　魔法师的声音还在响起，她已经圈好了第三个关键词。
　　“……关于个人面板和秘境的由来，有一种猜测，外神的领地与我神的领地正在融合，就像两个魔法可能融合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一样，世界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于是我们人类可以激活天赋，学习魔法，通过秘境取得需要的资源。”这种猜测几乎八九不离十。庭芜敛了敛心神，觉得是堇传出来的说法，因为当年他只来得及叫这位大神官传达消息。
　　虽然很多事情变得面目全非，但是竟然还是有一些东西被完好的传递下来了。一想到这里，庭芜就忍不住心情复杂。恰好南桥说起风水冰系列魔法，他便就着描述，下意识地用冰捏了朵南川花出来。
　　南桥停下了。她正说到守序者一脉的魔法都脱胎于旧日神明的遗泽，故而与风雪有很深刻的联系，就看到那个与冰雪亲和度很高的孩子捏出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花，不由陷入沉思：哪怕是南川那些神官，刚激活天赋的时候怕也没这么离谱的天赋吧？
　　深绿色眼睛的孩子发现了南桥的目光，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开小差，于是迟疑地僵住了几秒，然后把那朵花重新变成了白雪。
　　魔力看起来还很充裕。南桥心情更复杂了，她低头看了看关键词，一边回想着自己讲到哪了，一边不由自主地开始觉得，那个荒诞的想法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忏悔者一脉，我们这边相关记载很少，他们似乎更偏向隐居，地点不明，很少能够见到，因此并不知道他们的魔法倾向。而背叛者……”南桥停顿了一下。
　　颂很活泼地举起手：“南桥姐姐，你见过背叛者吗？他们是不是都很坏很坏？”
　　“这个，其实并没有。”南桥早年游历时去过那片混乱纷争的土地，也不可避免地与很多背叛者有过交集。
　　“不可否认，我曾经对那些背叛者有过很深的敌意，并且直到现在还是认为，背叛者的祖先绝不可能被原谅，但是。”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上去好像有很多话要讲，可是最后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说：“等你们摒弃了阵营，单纯以人类的身份相处时，应该就明白了。”
　　这话显然与孩子们从小听到的东西不太一样，颂呆呆地诶了一声，不是很能理解。
　　背叛者……不就是背叛者吗？
　　南桥没有解释的打算，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了才有资格下结论。她笑了一下，把这个话题轻轻揭过：“好了，我们刚刚说到了哪里？关于背叛者阵营掌握的魔法，也和那里的环境有关，我知道的有火焰，雷电……”
　　望南川的启蒙正在进行中，而同一时刻的雪原上，一个人影像一只白鸟一般轻盈地掠过。
　　这里离边界很近了，旧时代的断壁残垣被掩在雪下，隔一段距离便能望见一段。他轻盈地跃上一根较高的柱子，白羽般的衣袍被风吹的扬起来，就像一只真正的白鸟在扑扇翅膀。
　　这位神官有一双颜色很浅的眼睛，正是刚刚离开望南川的那一位。他说要来看看附近这片遗泽的异常情况，却罕见地迷失了方向。
　　在石柱顶上盘膝坐下来，他打开了面板上的地图，那上面有大神官大人标记的红色圆点，是一个小小的范围，而代表他本人的绿色标记其实就紧挨着红色圆点。
　　神官皱了一下眉。旧浮光绝大多数聚居地都依附遗泽，更有一些直接将破碎的神格供奉了起来，像望南川这种并不依附遗泽，甚至离遗泽有一段距离的少之又少，以至于他现在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入口。
　　皱眉想了一下，神官闭上眼睛，调动自身的魔力。
　　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这体现在极高的冰雪亲和力上，而神官的力量更多的来源于旧神，他想尝试共鸣神格碎片。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旧浮光本就被冰雪覆盖，神格碎片的气息在这里，就像水在大海里一样自然，天衣无缝。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神官恰好离那片碎片很近，又或者这一片力量要更强一些，总之神官最终成功地感受到了那片遗泽。
　　他睁开眼睛，乘风滑翔，轻轻落在了感知到的那片地方。
　　四下空旷，神官抬头望了望，这个地方甚至比他方才停留的那个石柱还要靠近边界，或许是因为离另一端太近了，遗泽散发出来对抗的力量要强上很多，表现为这里的积雪明显要比别的地方厚，温度也更加刺骨一些。
　　他半跪下来，一手抚胸，一手放在地面上，调动了身上的魔力。
　　细微的雪飘了起来，绕着神官旋转，然后是更多，无论是没来得及凝固的浮雪，还是已经冰化的沉雪，都在庞大的力量中粉碎，上升，旋转，围绕着神官，宛如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风雪龙卷。
　　在这股狂风中，神官白羽一样的长袍却没怎么晃动，他维持着这场暴风雪，手指碰到了一片冰冷光滑的东西。
　　那是一块与众不同的冰，呈现奇异的幽蓝色，透明度很高，神官能透过它望见下面幽深的洞窟。他轻轻呼了口气，这就是这片遗泽的入口了。
　　冰棱划过手指，温热的血液还未落在冰面上变已经变成了冰珠，但是那其中蕴含的信息已经足够“惊醒”这片遗泽。好像意识到了来人是祂的子民，那块特殊的冰上幽蓝色倏然褪去了，然后就像普通的冰雪那样，被神官的魔力碾碎，上升，融进了风雪。
　　控制着风卷下落，神官跳进了入口，冰雪自动在他身后封上，而外界风止雪息，一切都恢复了最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