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芜雪》盛煊

10、10

　　“？”
　　南风虽然疑惑，但是也没多说，只是轻轻一点头，侧身出门，在前方带路。
　　“村里的事情我已经给南宁交代好了，”南桥跟在他身后，“这次巡逻，绕远一些，我们先去遗泽那边看看。”
　　“遗泽？”南风穿过结界，听到这话微微停顿，然后更改了方向：“是出了什么事情？早上那位神官不是过去查看了吗？”
　　“……是庭芜那孩子今天提到了。”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南桥笑了一声，“他一提，我就总觉得我应该去看看，正好，望南川其实也有好几年没有去过遗泽了，干脆跑一趟。”
　　南风点点头，望南川，或者应该是说旧浮光的所有聚居地，都有着祭拜遗泽的传统，只不过他们望南川比较特殊，自身并不在遗泽范围内，加上这几年实在是出了不少事情，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两个人一个是刺客，本身速度就快，一个是魔法师，有借助环境释放的速度增益魔法，加在一起竟然比南风平日里速度还要快。
　　这条路很久没走了，南风惦记着上次南宁回来时见到的两个幻灵族，搜寻的更加仔细。好在遗泽应该确实没有出什么问题，防护的非常到位，他们并没有见到任何幻灵族遗留的痕迹。
　　“等等，那边有人。”
　　南桥忽然拦住南风。
　　只比南桥慢了一点点，南风皱起眉，凝神往那边看：“两个人……有别的神官？”
　　南桥摇摇头。两个人放缓了脚步，慢慢靠过去。
　　流羽盯着那条消息发呆。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块神格碎片，这是特殊物品，并不能收进背包。
　　发消息的是流羽平日里关系挺好的同伴逐风，按照他一贯的做法，从遗泽出来后就该前去寻找逐风，然而流羽神思恍惚，不过经历了三个幻影，却好像把什么东西打碎了一样，无法自拔地陷入抉择和痛苦中。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发呆了多久，只知道回过神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和逐风的聊天框里又多了一连串消息。
　　“这是用来拦住那些东西的，对吗？”
　　这是最后一句话。
　　流羽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终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还是带着那块碎片。
　　“把它放下。”模糊的声音传来，流羽猛然抬头，脸色一变：刚刚，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
　　他看到一览无余的雪原上，眼花一般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白斗篷被风吹起来，露出一头黑发，以及……
　　黑发下一双深绿色的眼睛。
　　流羽想起，这是第二个幻境里见到的那个小孩。
　　此刻，这孩子神色平静，但是一双眼睛里面隐约闪烁着金光，风雪不沾身的样子，明明白白地彰显着这不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见他沉默不语，男孩重复了一遍。
　　“把它放下。”
　　庭芜很轻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一时兴起过来看看，竟然真叫他逮到了一个……胆大妄为的人。
　　当年他死去的时候，把碎掉的神格抛向了旧浮光的四面八方。这当然是有讲究的，它们的力量阻隔了隔壁世界的入侵，虽然还是免不了牺牲一部分领土，但是能够保住绝大部分靠近中心的人。
　　这个人带走了碎片，就好像完整的鸡蛋被磕破，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都将直接接触。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认出这是白天离开的那一个。而早上庭芜没有关注过这一身眼熟的白羽，现在视线扫过羽衣，落在右耳的雪花上时，已经知晓了此人的身份。
　　“你是神官？”庭芜道，“我没有见过你。”
　　流羽没有说话。他神色凝重，一边迅速回想着档案里有没有这么一号人，如此鲜明的幼年特征，理应叫他印象深刻，一边手掌一握，细长的流光在掌间凝聚，汇成一柄细长的法杖。
　　他挥动了法杖，声势浩大的风雪几乎遮盖了天空，一瞬间便淹没了庭芜。
　　流羽急促地喘了口气。即使他如今已经lv45，足可以称得上一句强者，也不能自如地驾驭这样规模的魔法。他双眼紧紧盯着庭芜的方向，却并不乘势追击，反而身形一闪，就要乘风后退。
　　刹那间，流羽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对风雪的掌控。
　　他料想过很多可能，不管是干脆利落地被挡下，还是利刃一般撕破风幕，顺势追击，都会起码争取到一点点时间。
　　流羽唯独没想到，他竟然一瞬间失去了这片地区所有的冰风水掌控力。他看到那声势骇人的暴风雪变淡，消失，而中间的人慢慢走过来，仿佛只是遭遇了最晴朗的夜晚中那样微不足道的清风和细碎的雪花。
　　他的确争取到了时间，但是失去了掌控力，流羽如今连最基础的雪球术都用不出来。
　　他看着那孩子站在他的面前，分明还需要仰头看他，却让他有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论天底下对风雪掌控能力最强的人，即使是那位大神官，也绝不能超过神。
　　即使庭芜的神格已经碎了，那个名为凋零的权柄也不是人类能够超越的。他走到流羽面前，打量着神色僵硬的神官。
　　“我确实没见过你。”他说，“是堇把你变成神官的？”
　　大神官的真名被随意地提起，这样的态度让流羽本能地皱眉，浅色的眼睛凝视着庭芜的脸，与他抬起的深绿色眼睛对视。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回想着这个人的特征。
　　黑发，绿眼，貌若孩童，这样的特征，怎么可能会忘记！
　　……等等，黑发绿眼。
　　神官霍然睁大了眼睛。
　　没有等到回答，年轻的神官一言不发，好像在沉默地抗拒着。庭芜也不以为意，他基本能够确定，这并不是他当年赐福过的人，而是后来被堇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给予了力量创造出来的“伪神官”。
　　伸手夺过碎片，隔空送回遗泽内，庭芜问他：“应该是堇让你来的吧，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没有了碎片旧浮光会怎么样？”
　　年轻的神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紧紧地盯着庭芜，开口却毫不相关：“你……您，您是不是……大人他用尽了办法，只为换您……”他的声音在庭芜骤然冰冷的眼神下消失了。
　　他和当年一样不在乎。庭芜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怒气来，从他醒来到现在，一切所闻所感堆积在一起，几乎烧断了他的理智。
　　飘落的飞雪都因为神明的震怒凝固了。
　　流羽站在他的目前，莫大的压力挤压着他，他头晕目眩，几乎喘不过气来。这骇人的气势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但是流羽却觉得漫长极了，甚至气势散去后很久，他才慢慢缓过来。
　　庭芜最终收住了，其他人的到来唤醒了他的理智，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重归平静。
　　庭芜往后扫了一眼，方才神官调动的力量太大，短暂地覆盖了他对这一小片区域的整体感知，以至于别人靠的这么近了，他才有所发觉。
　　而他这一眼恰好与来人对上了视线，于是庭芜愣住了，对面二人也愣在了原地。
　　半晌，庭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慢吞吞地走过去，乖巧打招呼：“好巧啊，南桥姐，南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