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调》狼叁

4、肆

　　“你真的一直在家？”展允非压着快要喷涌的怒火，神情略带慌乱和痛苦，哑着嗓子说。
　　“是，是啊，你这是咋了？”
　　“那为什么我满屋子找人却没看见你？”展允非无意的看了一眼陈临寻的房间说了这句话就让开了。
　　刚才为什么一直没注意到这间房间，它确实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
　　陈临寻跟着展允非下楼，头痛欲裂，脚步虚浮。陈临寻感觉自己站在轻飘飘的云端上，下一秒就要坠落了。
　　展允非一转头，就看到这个满脸迷糊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升仙的人，伸手拉着他，带着昏昏欲睡的陈临寻走到沙发旁，按着他坐下，声音低沉，“我饿了。”
　　陈临寻听见声音缓了缓，抬头就看见被翻得混乱不堪的家，桌椅沙发什么什么东西都乱七八糟的到处跑，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像个没事人一样，还理直气壮的跟他说他饿了，陈临寻嘴角抽了抽，很是头疼的说：“你，属哈士奇的啊？”
　　“不是。”
　　陈临寻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调侃会得到一本正经的回答，陈临寻看着展允非咧开嘴笑起来，说：“为什么觉得你有种笨拙的可爱啊？”
　　展允非撇了他一眼，说：“什么时候吃饭？”
　　“嗯……今天阿姨调休，只能吃外卖了。”陈临寻耸耸肩。
　　展允非拒绝：“外卖不健康。”
　　陈临寻妥协：“好好好，那就下馆子吧！”
　　唉！真是位太子爷啊！
　　陈临寻关好门跟在展允非身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默契地都没走电梯，楼道里没有灯，安全出口指示牌的绿色光有点暗，但展允非被绿光映出来的影子，陈临寻看得很清楚，陈临寻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下楼，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习惯。
　　但……还不错诶。
　　“你在干什么？”
　　展允非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陈临寻莫名有点心慌，慌乱地解释：“啊……没有啊？！”
　　展允非点点头，等了下才说：“我想买点洗漱用品。”
　　又停了下补充：“可以吗？”
　　陈临寻：“哦哦，当然，我带你去吧。”
　　此时小区里人不多，陈临寻依旧走在前面带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陈临寻想起刚才展允非的反常，再结合昨天早上他说的那通莫名其妙的话，下意识问：“你是离家出走了吗？”
　　展允非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陈临寻没听到回答，他心里有点好奇，但又想着展允非可能是不想说，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憋得有点难受。
　　穿过马路来到对面，这是一家百货商店，这个点超市人有点多，陈临寻本来不想进去，但怕展允非找不到东西是放在哪里的，硬着头皮跟着进去了。
　　“洗漱用的都在那边。”陈临寻指了一个方向，“你先去吧，我去帮你推个车来。”
　　展允非：“好。”
　　商店人多，放推车的地方也被围得水泄不通，陈临寻费了老大劲儿才拿到了一个车车。
　　路过零食区，他自己其实是不喜欢这些的，但他想起展允非有可能会喜欢吃，就在一旁挑选了一些。
　　这时过来了几个小孩儿，小孩子在过道里打打闹闹的，一个小孩没注意被绊倒了，坐在地上不停哭，而他的家长好像不在附近，零食区周围也没什么大人，陈临寻虽然有点抵触但还是叹口气，走过去小心的扶起他，见他还是不停的哭，于是哄道：“不哭不哭哦，痛痛飞走啦！”
　　没哄过人的陈临寻也不知道那句话是这么说的，说完一句就觉得好尴尬，幸好的是他说完后小孩终于不哭了。
　　陈临寻站起身，推着车刚走了一步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展允非，这一下更是尴尬的抠出了三室一厅标准间。
　　陈临寻硬着头皮问：“买好了？”
　　“嗯，正想着你去推个车是不是推到外星去了，没想到你在这儿逗小孩儿。”
　　陈临寻：“……”
　　怎么说也是给你自己买吧？我出钱诶，能不这么毒舌吗？
　　两人买好东西去结账，东西有点多，展允非去结账，陈临寻站在一旁发呆，这时一位售货员走过来，略过展允非对着陈临寻指了指售货台上的货物，看着陈临寻客气的说：“你好，请问桌上这些是你买的全部吗？”
　　陈临寻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售货员先是仔细的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接着露出失望的表情，语气变得很是烦躁：“这些并不是你买的所有东西，还有一样东西，希望你能放在这里一起付钱，不要做令人厌恶的事。”
　　陈临寻懵了，解释道：“我要买的确实是这些东西，没有其他的了，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
　　售货员语气激动，突然指着陈临寻骂：“你个小偷还有理了？我刚才就仔细的检查过了，那边少了一样很贵的东西，而且我查了监控，那个时候就你在那边，你还说不是你，快交出来，不然我报警了！”
　　陈临寻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开骂，他直接就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售货员的吵闹声有点大，在原本还相对平和的超市里显得尤为突兀，很快引来了其他顾客的关注，这些人先是将两人围了个圈，小声讨论着，听到售货员这样说，像是掌握了正确信息，纷纷露出鄙夷的眼神。
　　“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啊，伤风败俗。”
　　“就是就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偷窃啊，这是犯法的。”
　　“小小年纪就干偷鸡摸狗的事，长大还得了？”
　　“快拿出来吧，把钱一起付了不就行了，干嘛要偷东西啊？”
　　“快拿出来，快拿出来……”
　　“……”
　　陈临寻脑子里一片空白，那种快要压死他的沉闷感再次席卷全身，他看着周围的这些人，眼前变得模糊，越发灰暗起来，耳边是他们此起彼伏的杂乱的说话声，脑子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嗡鸣声。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啪！”
　　声音刺耳，陈临寻觉得很疼，但他不想哭，可以忍。
　　周围显现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跳动着，飞舞着，陈临寻脑子里感到一阵发胀恶心。
　　他额头开始冒虚汗，嘴唇发白，浑身颤抖，虚弱无力。
　　你怎么就确定是我拿的啊……
　　为什么啊，我又没拿，到底要我拿什么出来啊？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好难受，有谁能……有谁能带我走……
　　“我没有拿……”陈临寻声音轻飘飘的，散在嘈杂的人声里，像一滴水落进大火里，被瞬间蒸干最后飘散，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没有！就是你拿的……”售货员还要发疯，说话声却突然被打断了。
　　“他说了没拿就是没拿，你再一直在这儿撒泼诬陷人，小心我告你诬陷诽谤罪。”展允非从外围挤进来，站到陈临寻和售货员之间挡住他，一双冷淡的眼看得售货员心里发虚。
　　展允非低头轻声询问：“没事吧？”
　　陈临寻摇了摇头，他手指冰凉，伸进衣兜里取暖，却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陈临寻：“……？！”
　　是这个东西吗？为什么在我这里啊，要拿出来吗？可展允非才维护了我，现在拿出来他会不会生气啊，但还是要拿出来的吧，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可能是刚才那个小孩没拿住掉进去了，解释清楚就好了……
　　可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是当时的那一耳光吧，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啊……
　　如果她的目的是让我难堪无地自容，让我害怕，那她确实很成功啊。
　　可我真的没拿，真的不是我……
　　陈临寻缓出一口气，轻轻扯了扯展允非的衣摆，把巧克力从兜里拿出来，放在了他手里，看着他艰难的说：“可以，可以帮我解释一下吗？我怕我说不清楚，我没拿，可能是刚才那个小孩没拿稳就掉进来了，我真的没拿，对不起，对不起……”
　　展允非不知道怎么想的，拿过巧克力就开始和售货员争辩。
　　他想不清楚，明明认识也才两天，可能是因为这一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没睡好，心里有气所以冲动了，也可能是陈临寻猩红的眼眶，害怕得浑身颤抖也要把东西拿出来，看向他时求助的眼神，一边哭一边说的那些对不起。
　　天色灰暗，阴沉，不带一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