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调》狼叁

10、拾

　　许久。
　　展允非直直的看着他：“我不想知道了……”
　　“你先给他们句话吧，还下着大雨，怪冷的。”
　　听见这句话的几人瞬间热泪盈眶，大哥啊大哥，你终于还是想起站在雨中的我们了！啊！不管了，这一刻绝逼是幸福的！
　　陈临寻一眼扫过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滚。”
　　那几个人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立马后怕的跑了，靠，这小子这一声给他们吓得腿抖。
　　展允非也挺意外，“你之前要是有这气势还怕他们个屁啊。”
　　“因为我真的生气了。”
　　以前没发脾气不代表他没有，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想平白给童阮误会他的机会，忍忍也就过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展允非明显不想知道可以出去的方法的时候他就很生气，以至于直接暴露本性了。
　　他一直在避免自己发脾气的。
　　“生气你不要自己憋着呀，要沟通交换知道吗？不要等自己憋不住了才爆发，这时候你可能就是颗原子弹了，靠近你一个一朵蘑菇云带走一个，还可能一朵一双，多么恐怖啊！”
　　陈临寻：“……”
　　“行，那我现在说吧。”
　　“你之前说过，这是我的潜意识，那我在这里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我以前其实也看过类似的小说，如果是潜意识的话是指心理活动中未被觉察的部分，是人们‘已经发生但并未达到意识状态的心理活动过程’，所以我认为不能用‘潜意识’来概括，不全面。”
　　“因为是我的时间线，所以你可能并不知道这些其实是已经发生过的，你看，像不像现场回放？”
　　“这个好像还有个好听的名字——走马灯。”
　　“你要出去的话就要等到我的死亡节点才有可能出去。”
　　难怪他明明没有仔细做题却仍然考了第一名。
　　话音落地后是良久的沉默。
　　陈临寻轻轻笑着问：“你早就知道了啊？”
　　顿了下陈临寻抱歉的说：“不过……大概是剧情还没到，我也不知道后面的发生了什么……”
　　“你闭嘴。”
　　展允非很是烦躁的打断他，然后又说：“我们不上课了，回家吧。”
　　“哦。”
　　回到家，两人各回各的房间，像是某种默契，互不打扰。
　　但在两人出去吃晚饭时，展允非突然开口了，陈临寻回来后睡了个死，这会还有点迷糊，只听见展允非说：“……不走了。”
　　“？不走了？什么不走了？”
　　“我不走了，你醒不来，我便陪着你一起。”
　　陈临寻看着他就像在看煞笔：“哈喽，你是展允非吗？哪来的夺舍的妖孽快快报上名来！”
　　展允非满脸黑线：“我认真的！”
　　“信你哟。”
　　展允非：“……”
　　“你可能也不知道，我有可能已经死了。今早上过马路时，我看到了一个画面，我出车祸的场景，当时我就躺在现场，我可能已经死了。”
　　陈临寻惊讶：“展允非，我第一次知道你原来这么好！”
　　展允非：“……”
　　靠，这人有病啊！！！
　　“我真的是认真的！”
　　陈临寻沉默了，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展允非，好久，才轻声回道：“啊……那还真是不幸。”
　　展允非：“……”
　　——
　　两人之后又平平淡淡的过了几周，在这天下午，陈临寻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妈……”
　　陈临寻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那次展允非挂了她的电话后，她就在没打过电话问过他，而他也在刻意的没有打电话去解释，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电话。
　　“陈临寻……呜……”
　　天地灰暗，好像自从那天下过雨后，天色一直暗沉的不像是阴天该有的模样。
　　这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在天的不远处响起，闷重厚远。
　　许是声音太吸引注意，电话里说了什么陈临寻没能听清楚，他问：“妈，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陈临寻……回家吧，回老家，我已经给你请好假了……明天，不了，今天下午我去接你。”童阮的声音不再显得冷硬，却是一种陈临寻听不出来的感觉。
　　“为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陈临寻突然觉得心里好慌，还很空，那种空，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外婆去世了……”
　　陈临寻好像听见什么东西塌了的声音，轰隆隆一阵响，灰尘被扬起掩盖了耀眼的太阳，黑，冷漠的黑，无穷无尽。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忘记的事是……外婆。
　　展允非坐在陈临寻对面，两人原先正在敷衍的写作业，但陈临寻一写起作业就是投入状态，贼认真，展允非偷偷看了他几次，一次也没被发现。
　　然后见他接了个电话后就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还不说话，维持着这个动作好半天了，展允非拧眉喊他：“陈临寻？接个电话咋一直不吱声呢？”
　　陈临寻没听见，还是一动不动的。
　　展允非走过去，双手捧着他的脸抬起来，就看见了他猩红的双眼，落了满脸的泪痕。
　　展允非愣住了。
　　这个人，偷偷的就泣不成声，偷偷的就满脸泪痕。
　　不是说了要哭出声才可以吗，为什么还是要偷偷的呢？
　　展允非在他脸上用力的搓了搓，语气恶狠狠地：“你再不出声我就搓烂你的脸！”
　　“展允非……我妈要带我回家了，你能陪我一起吗……我好害怕……”
　　陈临寻声音很轻，也颤抖得厉害。
　　“为什么呢，为什么爱我的人都离开了呢……”
　　爱他的爸爸走了，爱他的妈妈也随着爸爸的离开而走了，现在，这最后一个爱他的人，也留下他一个了。
　　展允非突然抱着他，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也不自觉放轻温柔安慰：“有什么好怕的，陪你一起，你不说我也会跟着去的，你忘了我找不到你就会发疯吗？在说死这种恐怖的事我都不怕更何况是这种我心甘情愿的事。”
　　陈临寻推开他，擦了下眼睛，哽咽着道：“你突然干嘛呀，说的什么啊，死谁不怕啊，你闭嘴，我妈要回来了。”
　　展允非出去吃饭了，陈临寻没心情吃，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早上，童阮开门进来时，陈临寻像个木头人一样转头，看见是童阮，心莫名的咯噔一下，“妈……”
　　“走吧。”童阮像只是来招呼一下，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她下楼走到车旁，才发现陈临寻没有跟出来，正准备打电话喊，就看见陈临寻站在楼梯边看着她不说话，他整个人都陷进暗处，整个人显得很阴沉，童阮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一会才听见他小声说：“我有个朋友在……”
　　童阮冷声打断：“为什么带人回家不告诉我？”
　　陈临寻：“……”
　　就是不想说才没说啊。
　　“陈临寻，你真是越来越不怎么样了。”童阮带着点烦躁说，“现在就上车，回外婆家。”
　　陈临寻没动。
　　展允非还没回来，而且……
　　他害怕了，他不想回外婆家，不要告诉他……
　　原本最想去的地方现在变成了最害怕的地方，只要不知道就什么都还在……
　　“陈……”
　　“陈临寻！”
　　童阮的催促声被打断，她转头看过去，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穿着羽绒服外套走路闲适从容，如脚下生风般，一意气风发的少年。
　　“来，这是给你带的，快吃。”展允非旁若无人般继续说，“怎么穿这么少？今天好像又冷了好多，要不要回去拿件衣服再下来？”
　　陈临寻看着他摇了摇头。
　　展允非把手里的热饭递给陈临寻，站在他面前挡住童阮，看着白色小轿车边的童阮，笑容得体，礼貌谦和，自我介绍道：“伯母您好，我是陈临寻的同学，我叫展允非，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借住在您家里，没有事先告诉您是我的不对，事责在我，还请原谅小辈无礼的打扰。”
　　那一瞬间，陈临寻好像看见了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个展允非，温文尔雅，礼貌优雅。
　　童阮愣了下，问：“你就是那次挂我电话的人？”
　　展允非嘴边挂着得体的笑，点头：“是我。”
　　“你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我拒绝回答。”
　　童阮：“……”
　　“陈临寻，上车。”
　　展允非走上前：“作为同学，我想陪着陈临寻一起去，亲人离世是我们内心最沉痛的伤痛，我想去帮忙，您看可以吗？”
　　“……上车吧。”
　　一路上陈临寻都只是安静的看着窗外，窗外是绵延不断的山，山的山外还是山，就像天的天外是宇宙，也还是天。
　　放在一边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体温差有点大，陈临寻觉得很烫，想缩回手，但被展允非用力握住了。
　　“手这么冷，刚才就应该回去再穿件衣服的。”展允非担心，“不要怕啊，有我呢。”
　　“有很多事都不是我们可以抓住的，人生本就是会有遗憾的，你能做的就是在你拥有他的时候用尽全力的对他好，这样在他选择离开时他才是开心快乐的，而你也会认为这是最美好的分别。反正终须一别，我只能尽我所能对你好，你开心了这就不是遗憾。”
　　陈临寻想把手抽出来：“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是你这般的理所当然，你连展现真实的自己都做不到何来尽全力对他好？展允非你不用安慰我。”
　　他也是做不到的，没机会了。
　　“而且你说的不对。”
　　展允非更用力的握住，不让他挣脱：“事实如此。”
　　陈临寻反驳：“不是。”
　　展允非咬牙切齿，但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有点郁闷。
　　那个样子他自己都不喜欢所以才不想给陈临寻看。
　　他看着灰沉沉的天空，叹道：“你的天空太暗了。”
　　陈临寻不明显的顿了下，回神跟着展允非叹：“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