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湾河水》木**人

39、第三部 书风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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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教过张童书，感情这种事情都要靠自己摸索。他每天都去那里，他知道她整整等了三个夜晚，他的心思已起了变化，他内心里的天平在摇摆，直至渐渐倾向柳含烟。最后那晚，他想通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随后，他们成双成对出入校园。一时间成为校园的热点，无限风光的情侣。这样的消息很快传进呼啦啦的耳朵。呼啦啦除听课吃饭有事外，她平时都待在他们居住的地方。这段时间张童书说他很忙，她便住回寝室。

　　生活就是生活，生活有许多无奈的事情，人活着不能总活在自己的世界。呼啦啦在等待，当然，她有可能在等待张童书提出分手。爱情不像花朵花谢花开，可以依靠等待。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是爱情的残酷。爱时就要想到这些，难道不是的么？爱情是世界最弱的感情，它没有保障，没有兑现的条款。

　　今夜，台灯下，呼啦啦静坐着，她平时不喜欢学习，对阅读没有兴趣，可她看着张童书曾抄写给她的《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两行清泪从眼角流淌而出，她的嘴里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爱不管对错不问结果，爱的时候义无反顾，不爱了无怨无悔。可是，人真的就可以，做到这般潇潇洒洒？张童书不知怎样提出分手，或许他在等待。可是，他迟迟没有等来。时光打磨了眼角的泪痕，往事烟消云散。柳含烟心想，当初自己想拥有的只是自己渴望的爱情。

　　爱情却像玫瑰伤害了人心，它看着光鲜，吸引着青年男女像飞蛾扑火。张童书选择柳含烟，不单单是因为爱情，有其他考虑。柳含烟家庭富裕，集团董事继承人，她拥有作为农村孩子的自己所没有的社会资源。张童书想到，有些东西不是靠奋斗就可以得来的，内心便已经开始偏向柳含烟。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在今天，门当户对的潮流会越来越强势，只因，中国经济正走在迟缓的道路上。这样的时代背景，社会上升的渠道没有以前宽敞，实现阶层跨越很难。

　　有些东西凭借才干，他迟早可以拥有，若是没有柳含烟，他花费的时间会很多。这时，拥有远大志向，他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刚从农村出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时间在走，人就会变。残酷的现实让人变得理性。

　　夜深人静，每当他联想到呼啦啦与自己近两年的恋情，还有漫长的生活时间所带来的强大记忆与惯性，他就觉得自己辜负了她。张童书需要机会，他需要向呼啦啦解释清楚，尽管他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他想让她明白，他们的感情不是游戏，他们都是认认真真的。只是，现在缘分到头。

　　周末，呼啦啦和苏苏逛街，不巧的事情发生。正牵着手的柳含烟与张童书迎面走来。曾经恩爱的情侣在此相逢，站在他身边的不应该是现任女友呼啦啦自己吗？呼啦啦的世界坍塌，她眼含泪水缓缓离开，每迈出一步都觉得沉重。这个姑娘，对她男朋友跟她室友走在一起的事情，她在几天前便听说过了。

　　她不断安慰自己不是真的，但今天的相遇像压倒骆驼最后的稻草，她不能像没有穿衣服的皇帝拒绝接受现实。呼啦啦没有经历过，不曾想象，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永不分离的男人会背叛自己。呼啦啦觉得自己正经历的事情，像她曾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阅读的青春言情小说，甚是更为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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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呼啦啦。”从他的嘴里出来飘进姑娘的耳朵，让姑娘觉得心痛。他说话的声音有明显的悲伤，他这句话的每个字都有强烈的负罪感。既然不爱，怎会有负罪感？这是人类情感的复杂，这种复杂让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往往藕断丝连。它无时无刻不在说明人性多变，亦无时无刻不在说明人的伟大。

　　呼啦啦刚刚欢声笑语，此刻，却已要泪流满面。车水马龙，陌生人擦肩而过，所有尘世的喧嚣，似与自己无关。他们的世界在嘈杂的环境里安静，张童书注意到，由于难过，呼啦啦走路踉踉跄跄，她正试图着远离此处。

　　想到这里，他心里泛起阵阵刺痛。呼啦啦看着他，眼里有种绝望的、痛苦的，可怜兮兮的神情，让他生出强烈的内疚，内疚像蚂蚁爬上心头，他做不到绝对的冷漠与残酷。原本是涓涓细流的内疚，很快就变成汹涌的狂潮，把他淹没、把他吞噬。旁边，苏苏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静静注视着他们。

　　柳含烟呢？她展现出惊人的气度，许是她见过世面因而冷静。呼啦啦转身，他跑到她跟前，他挡住她的去处。“你会找到更好的，对不起。”无论话语怎么煽情，无论态度怎么真挚，对呼啦啦来说都已不重要。两年的情侣说分就分，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相信？那些离开的人，天底下最华丽的辞藻都掩饰不了她被抛弃的事实。这场感情里，呼啦啦以失败告终，她是最终的受害者。她心想，既然不爱了，就不爱了……不知感情冲动，还是悲伤难以抑制。

　　“你滚，别出现在我眼里，恶心！”她情绪激动，说什么话都没有关系没有意义。“快滚，否则，我会瞧不起你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相爱的人不能好好相处？相爱的人要经历挫折磨难？谁说男人的心不是海底针，谁又说女人心不是海底针？他没有说再见，他连拥抱的勇气已散尽。人行道早已变得湿漉漉，猛烈的暴雨击打着地面四处飞溅灰尘。他的泪水如泉涌，使他视线模糊，渐渐看不清夜行的路。轰轰烈烈？这是轰轰烈烈的爱情？

　　他在暴雨中狂奔，在暴雨中呐喊。他疯啦？他在暴雨中呐喊什么？没有人听得见，只因暴雨的声音淹没了其他声响，划破雨声疾驰而过的喇叭声、车站上的高音喇叭声。青春啊青春，你充满欢乐与忧伤。

　　与此同时，呼啦啦的心是那样痛苦，又是那样放不下，可她只能决绝，哪怕狠心，起码她保存着最后的体面。她注视着远方，她的眼泪汩汩地流，像雨水如注。这时候，如果有歌唱响起，肯定忧伤而惨烈。

　　全世界都是你的时候，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爱你；全世界都是你的时候，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在日记里哭泣；全世界都是你的时候，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思念得悲痛欲绝……呼啦啦很痛苦，张童书亦痛苦。他们不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等到失去的时候又念念不忘，在念念不忘当中悔恨，甚至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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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是最好的疗养师，它会治疗人世间所有心灵创伤，它会治愈人世间所有精神伤口。除了相信时间，他不能再做什么。这场雨把他们淋湿，像他们的眼泪，哭诉着青春的远去。苏苏跟着呼啦啦生怕她寻短见，柳含烟跟着张童书。

　　夜晚，张童书独自到酒吧喝酒。有些事情，你越想越紊乱，越想越觉得混乱。酒却是奇妙的东西，你越不想喝的时候，醉得就越快。真想喝的时候，反而不容易醉。这个文学青年以这样的方式，回想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这种近乎荒谬的事情，像言情小说那般狗血，有谁能解释？借酒浇愁愁更愁。张童书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酒杯，借酒浇愁愁更愁？他忽然笑了，笑声张扬而肆意渐渐大了起来。人要是喝醉，他就会麻木，他就会没有意识，自然就没有痛苦。

　　酒吧里的人在麻醉自己，酒吧外的人像在做交易。柳含烟遇见余生。这不是巧合，余生主动来找她。她扬起嘴角回应他着说：“这个不用你管。”余生固执己见：“我希望你替我管好张童书。”姑娘眼睛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为什么？”爱情积累的某种程度便会让人勇敢，“我喜欢呼啦啦，我不希望他出现在她面前，呼啦啦今后只属于我。”柳含烟看着意志坚定的余生，露出充满诚意的笑容，“预祝你成功。”柳含烟把喝醉酒的男友带回家，他爹妈今晚都不在。

　　张童书嘴里不停念叨着呼啦啦。柳含烟酸涩难忍，难过极了。他的眼睛燃烧着按捺耐不住的火焰，那是原始的欲望之火，目不转睛地看着姑娘的脸颊，眼珠子都要贴上去了。“我爱你，我要跟你结婚生孩子！”

　　窗外的雨忽然下大。“我爱你……醉酒状态下，他跟她表白。

　　别墅外，骤雨初歇，灰蒙蒙的园林，潮湿清新又寒冷。冷雾使别墅有种神秘而朦胧的美。冷风穿林而过，星光明灭闪烁，天地忽然神秘。漫天星光灿烂，晚风中满是芳香，生命何尝不是充满欢乐。爱情真的就这么美好？

　　午后，斜阳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屋里的两盆山茶花上。这是她的房间，这是她的卧室，这是她温软的床。他的眼色充满悔恨与悲伤。他想，人为什么总是会做出些不应该做的事情，以此来伤害自己，还要伤害别人。

　　柳含烟蹲着杯清水走进来，“肯定渴了？来，把这杯水喝下。”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会爱你都会忠诚于你，并且，永远永远对你好。”

　　夜深人静，他走到阳台边缘。空气冷飕飕的，月光休息了，没有前半夜那般明亮。他眺望远方，目光随即落到街道对面的梧桐树。

　　这段情感到这里已经结束，在与柳含烟相遇相识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会把她们做比较，以证明现在的选择多么明知。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差了点东西，让自己陷入失望的泥沼，久久不能自拔。